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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加密、搬家、“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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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明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
意识回笼时,他已经反锁了门,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地喘息,额头上布满冷汗。会议室内那种被彻底看穿、掌控的冰冷触感依旧缠绕着他,程彻最后那个混合着欣赏与戏谑的眼神,如同梦魇,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动态先验自适应调节器……
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神经最深处。
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的电脑被入侵了?办公室被安装了窃听器?还是说……有他无法想象的更高层面的信息泄露?
一种无孔不入的恐惧感攫住了他。在这个人面前,他仿佛赤身裸体,毫无秘密和尊严可言。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强烈的危机感催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力气。洛明哲猛地冲到办公桌前,一把拔掉电脑的网线,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潜在的窥探。
他打开那份视为生命的基金标书文件,目光扫过“动态先验自适应调节器”那几个字,心脏又是一阵抽搐。他毫不犹豫地启动加密软件,选择了最高级别的加密算法,给整个文件夹加上了一长串极其复杂、混合了大小写字母、数字和特殊符号的新密码——一个他确信绝无可能被暴力破解的密码。
做完这一切,他稍微松了口气,但内心的恐慌并未减轻多少。物理隔离和加密或许能挡住一般的黑客,但对方是程彻!一个能轻易知道他最深秘密的人!这些手段真的有用吗?
他焦虑地在办公室里踱步,目光扫过这个曾经让他充满憧憬的空间,此刻却只觉得处处都可能藏着眼睛和耳朵。
这里不安全了。
这个认知让他如芒在背。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重新梳理一切,思考对策。
对!回家!至少家里是私密空间!
洛明哲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加密后的标书文件拷贝进一个物理加密U盘,然后塞进贴身的衣服内袋。笔记本电脑也不敢留在办公室,一并塞进那个印着“Publish or Perish”的帆布包。
他像逃难一样,匆匆离开了T大校园,一路心神不宁,频频回头,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自己。
回到租住的公寓,反锁上门,拉上所有的窗帘,洛明哲才感觉自己终于能喘过一口气。他疲惫地倒在沙发上,大脑却依旧高速运转,试图理清这团乱麻。
程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窃取学术成果?不像,以他的家世,似乎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恶意破坏?似乎又过于大费周章。那句“锁定”和今天的行为,更像是一种……玩弄?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享受着他惊慌失措的反应?
无论哪种,都让洛明哲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愤怒。
他不能一直这样被动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洛明哲请了病假,窝在家里,一边疯狂地修改标书的核心算法表述和关键名词,试图给那些被“污染”的创新点披上新的马甲;一边像惊弓之鸟一样,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门铃每次响起都会让他惊跳起来;陌生的电话号码一律拒接;甚至连外卖都不敢点,靠着之前囤积的泡面和饼干度日。
这种自我封闭的、高度紧张的状态几乎要把他逼疯。
他意识到,这个租来的公寓也不再能给他安全感了。程彻既然能知道标书的核心内容,找到他的住址恐怕也不是难事。
必须搬家!立刻!马上!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他几乎是立刻开始在租房APP上疯狂搜寻,条件只有一个:立刻能入住,且地址绝对保密!
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者说,是被逼到极处的效率惊人。他很快找到了一个符合要求的地方——一个位于老城区、门禁相对严格、房东常年在国外的老公寓小区。虽然旧了点,但贵在隐蔽和即时可签。
他几乎是闪电般地签了电子合同,支付了押金和租金,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他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书、资料和几件衣服,几个大纸箱就装完了。
联系好的搬家公司准时到达。工人们效率很高,很快将几个箱子搬上了货车。
洛明哲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情复杂。有逃离危险的暂时轻松,也有对未来的茫然和不安。
新公寓比想象中还要旧一些,但楼道干净,邻居多是老人,显得安静而低调。洛明哲指挥着工人将箱子搬进指定的房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种新的、或许能重新开始的感觉微弱地升起。
也许……躲到这里就安全了?
送走工人,他累得几乎虚脱,也顾不上收拾,决定先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速食和水回来囤着,未来几天他打算彻底宅在这里,谁也不见。
老城区的傍晚烟火气十足,路灯昏黄,行人步履悠闲。洛明哲低着头,拉高了外套的领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快步走向小区拐角处的便利店。
就在他买好东西,拎着购物袋走出便利店门口时,一个熟悉到让他血液凝固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洛老师?好巧。”
洛明哲猛地僵在原地,手里的购物袋差点掉在地上。他一点点,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便利店旁边,一家看起来格调颇高的精品咖啡馆户外座位上,程彻正悠闲地靠坐在藤编椅里。他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膝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硬壳书(洛明哲眼尖地瞥见似乎是贝叶斯理论的经典著作),暖色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显得慵懒又惬意。
他抬起头,看着洛明哲,脸上带着纯然的、毫无杂质的“偶遇”的惊喜。
“老师也住这附近吗?”程彻放下书,笑容温和无害,目光扫过洛明哲手里印着附近便利店LOGO的购物袋,以及他脸上尚未褪尽的惊慌和疲惫,“刚搬过来?需要帮忙吗?”
洛明哲看着他那双在夜色和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巧遇?
帮忙?
去他妈的巧遇!
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残忍的围猎!
他以为自己成功逃离了对方的视线,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切行动,或许从一开始就完全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他甚至可能知道自己为什么搬家,知道自己此刻的恐惧和绝望!
这个男人,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无论他如何挣扎,都只会被更紧地缠绕束缚。
洛明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无力和恐惧感席卷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程彻站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微微低下头,注视着他苍白的脸。那股淡淡的雪松清香再次侵入洛明哲的感官,如同无声的宣告。
他伸出手,并没有触碰洛明哲,而是轻轻拈走了粘在洛明哲外套肩膀上的一小片搬家纸箱上的碎屑。
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衣料。
然后,他抬起眼,对上洛明哲惊恐的视线,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的、却足以让洛明哲彻底崩溃的弧度。
“老师,”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夜风,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掌控力,“新家……还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