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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所有人动作一顿,循声望去。
      江响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单肩挂着书包,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正靠在篮球架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场内。他的目光扫过何通,最后落在微微喘着气的陈逸身上。
      何通看到江响,眼神复杂地闪了一下,啐了一口:“关你屁事。”
      江响没理他,径直走到场边,拿起陈逸的校服外套扔给他:“管叔让我叫你回去吃饭。”
      陈逸接过外套,没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何通看着这俩人,突然冷笑一声:“行啊,找家长了?没劲。不打了!”他挥挥手,带着一班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付杰等人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憋屈。
      江响这才看向陈逸,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跟何通较什么劲?”
      陈逸把外套搭在肩上,转身往外走:“看他不爽。”
      江响看着他的背影,又瞥了一眼何通离开的方向,眼神沉了沉。他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走出球场,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同学。
      陈逸瞥见江响单肩挎着书包,一副要出门的架势,顺嘴问了句:“怎么?要走?”
      “嗯,下午有事。”江响应了一声,脚步没停,“帮我跟老纪说一声。”说完就转身往校门口方向去了。
      下午放学,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一群穿着花里胡哨的社会青年或站或靠在几辆改装过的摩托车旁,乌泱乌泱的学生挤作一堆看热闹。陈逸最烦这种场面,打算绕道走。
      “喂!小白脸!”
      一个耳熟的声音硬生生叫住了他。陈逸皱眉转身,果然是何通这傻逼。
      何通小跑过来,脸上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指了指旁边一个靠在摩托车上、嘴里叼着烟的男生:“我大哥想认识认识你,交个朋友呗。”
      陈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男的顶着一头扎眼的黄色挑染,破洞裤快开到腰,耳朵上叮叮当当好几个十字架耳钉,正斜着眼往他这儿瞅。
      陈逸心里顿时乐了。这什么年代的出土文物?搁这儿演古早偶像剧呢?哪来的活体杀马特?
      他笑点本来就低,要不是看着何通那张讨债似的脸,真想立刻掏出手机把这“珍稀画面”拍下来发给周望齐,让宁雅那帮哥们儿也开开眼,一起乐乐。
      “没空。”陈逸压下嘴角的弧度,甩出两个字,转身就要走。
      “哎,别不给面子啊小朋友。”何通伸手想拦。
      那个黄毛“大哥”也掐灭了烟,带着另外两个跟班晃了过来,正好堵在陈逸前面。一股劣质香水和烟油混合的味儿扑面而来。
      “小子,听说你打球挺狂?”黄毛开口,声音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眼神在陈逸身上逡巡。
      陈逸在心里又骂了句傻逼,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有事说事。”
      “也没什么,”黄毛凑近了些,几乎能闻到他口中的烟味,“就是告诉你一声,这片区,我罩的。新人嘛,得懂点规矩。”
      陈逸看着他那一头枯草似的黄毛,实在没忍住,嗤笑出声:“规矩?你这头毛……就是规矩?”
      话音一落,黄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何通和那几个跟班的脸色也变了。
      陈逸那句带着明显嘲讽的话像根火柴,瞬间点燃了火药桶。
      黄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刚才那点故作深沉的架势彻底没了,眼神变得凶狠。他旁边一个剃着青皮、胳膊上纹着带鱼的壮实跟班往前踏了一步,几乎要顶到陈逸身上,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
      “□□崽子,你他妈再说一遍?!”
      何通站在黄毛身后,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陈逸心里骂了句“傻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不是怕事的人,在宁雅也不是没打过架,但眼前这几位明显属于脑子不太灵光还自以为很拽的类型,跟他们对上,赢了都嫌丢份。
      “耳朵不好使?”陈逸挑眉,语气依旧平淡,但字字戳心,“我说他那头黄毛,跟被炮崩了似的,就是你们这片的规矩?”
      “我操你妈!”青皮跟班彻底怒了,挥拳就朝陈逸面门砸来!
      陈逸反应极快,侧头躲过,但那拳风还是擦着他耳边过去。他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攥紧了拳头,准备还手。
      “砰!”
      一声闷响。
      但不是拳头到肉的声音。
      只见那个挥拳的青皮跟班被人从侧面一脚狠狠踹在腰眼上,整个人踉跄着摔了出去,撞在旁边的摩托车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逸也愣了一下,看向出手的人。
      江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了回来,此刻正站在陈逸侧前方一点的位置,保持着侧踢后收腿的姿势,单肩挎着的书包都没来得及摘。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冷得吓人,像结了冰的湖面。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个人,然后目光落在领头的黄毛身上。
      “刘歪彪,”江响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带着你的虾兵蟹将,滚。”
      被叫做刘歪彪的黄毛显然认识江响,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但众目睽睽之下又觉得挂不住面子,强撑着说:“江响,这儿没你事!这小子嘴贱,我教训教训他!”
      “他是我的人。”江响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刘歪彪,两人身高差不多,但江响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劲明显更胜一筹,“你动他一下试试?”
      刘歪彪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色厉内荏地指了指还坐在地上的青皮:“他伤了我兄弟!”
      江响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你兄弟先动的手。要不,咱们按道上的规矩,单挑?你跟我?”
      刘歪彪眼神闪烁,没接话。能打的那几个人今天没来,他显然知道自己打不过江响。
      何通这时候凑到刘歪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刘歪彪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啐了一口,狠狠瞪了陈逸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江响,弯腰扶起那个青皮:“行,江响,今天给你个面子。我们走!”
      一群人悻悻地扶起摩托车,引擎发出难听的轰鸣,灰头土脸地走了。何通临走前,看了陈逸和江响一眼,眼神复杂。
      看热闹的学生见没打起来,也渐渐散了。
      校门口瞬间空旷了不少。
      陈逸看着挡在他前面的江响,心情有点复杂。他没想到江响会回来,更没想到他会为了自己跟那帮人对上。
      “你怎么回来了?”陈逸问。
      江响转过身,把滑下去的书包带往上拎了拎,语气还是那样没什么起伏:“忘拿东西了。”
      陈逸才不信他是真忘了拿东西。他看着江响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冷脸,突然觉得,这条野狗……好像还挺讲义气。
      “谢了。”陈逸说。虽然他自己也能应付,但这份人情他认。
      江响“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道谢,然后问:“能自己回去吗?”
      “废话。”
      “那就行。”江响说完,再次转身,这次是真的走了。
      第二天上学,陈逸又起晚了,踩着早自习铃声冲进教室。上午几节课过得风平浪静,直到他下意识瞥了一眼斜前方——那个座位空着。
      江响没来。
      陈逸挑挑眉,没多想,低头继续翻他的书。一上午就这么平静地滑过去了。
      中午扒拉完食堂的饭,他刚想趴桌子上补个觉,教室里就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他皱着眉抬头,看见江响正从后门晃进来。
      好家伙,脸上挂彩了。额角贴着创可贴,嘴角也破了,颧骨那块带着明显的青紫。
      “我靠,响哥,你又跟谁干架了?”付杰第一时间凑过去,声音里带着担忧。
      江响把书包塞进桌肚,动作牵扯到伤口,几不可察地咧了下嘴:“啊,昨晚帮人镇场子。”
      “镇场子也不能这么拼啊!”付杰急了,指着他的脸,“这次怎么搞这么严重?”
      “就是,这么帅一张脸,怎么能这么糟蹋。”旁边的同学也都凑过来。
      江响没接话,拿出本书随意翻着,摆明了不想多说。
      陈逸没太听懂“镇场子”是啥意思,但也懒得深究。他重新趴回桌子上,试图找回那点可怜的睡意。可脑子却有点乱,旁边的余悦还在唰唰地写着练习题,他左翻右翻,弄得桌子微微晃动。
      “陈逸,”余悦头也不抬,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你不睡就起来,别影响别人。”
      陈逸啧了一声,索性坐直身子。他盯着江响那个方向看了几秒,突然站起身,走了过去,“那个……放学一块走呗。”
      “嗯。”江响淡淡的回了一声。
      放学陈逸买了两瓶冰镇饮料递给江响,“用这个冰一冰,好得快。”
      “哎,不用。”说着江响拧开咕嘟咕嘟半瓶下肚,陈逸只好把他手上那瓶递过去摁在江响脸上。
      “哎,真不用。”江响嘴上说着,手却接了过去,拧开盖子,仰头咕嘟咕嘟灌下去大半瓶,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陈逸没说话,直接拿过自己手里那瓶还没开的,不由分说地摁在江响颧骨那片青紫上。
      冰凉的触感让江响下意识缩了一下,但没躲开。
      “那个……”陈逸看着他脸上的伤,还是没忍住,“你这伤,不会是昨天黄毛那帮人又找你麻烦了吧?”
      “不是,”江响把脸上的汽水瓶拿开,“别瞎想。”
      “那‘镇场子’到底什么意思?”陈逸追问。
      “哦,没什么,”江响语气很淡,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就是有些地方谈不拢,需要人去撑场面,耍耍狠,必要时动动手。”
      “打手?”陈逸皱眉。
      “没那么高级,”江响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自嘲,“我们这小地方,说白了,就是充人头的小流氓。”
      “给钱吗?”陈逸的问题直接得有些突兀。
      “给,”江响点点头,眼神看向别处,“钱还挺多的。”他抬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终于有了点符合年龄的稚气。
      陈逸看着他,那句在宁雅可能会被周望齐嘲笑“何不食肉糜”的话,不过脑子就问了出来:“你很缺钱吗?”
      江响转回头,看着陈逸那双干净得不像话的眼睛,很坦然地回答:
      “缺钱。”
      他当然缺钱。
      他那个赌鬼老爹江方国,挣一分钱能往赌桌和女人身上扔两分,对这个儿子一毛不拔。家里当初为母亲治病欠下的债,利滚利像个无底洞,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要还债,要交学费,要吃饭,要在这操蛋的生活里想办法活下去。
      陈逸没再接话,只是把那瓶冰汽水又往江响脸上按了按。冰水顺着瓶身滑下来,洇湿了江响的校服领口。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汽水瓶外壁凝结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还差多少?”陈逸突然问。
      江响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债。他扯了扯嘴角:“利滚利谁知道呢。”
      “你经常干这个?”陈逸又问。
      “看情况。”江响说,“缺钱的时候就接。”
      走到管航家楼下,江响停下脚步,对陈逸说:“你在楼下等我一下。”
      陈逸还没反应过来,江响已经转身快步钻进了楼道。陈逸只好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没过几分钟,江响就下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干净的白色塑料袋,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那套运动服。
      “给你。”江响把袋子递过来,“洗过了。”
      陈逸接过袋子,入手是衣服被阳光晒过后特有的蓬松干燥感,还带着点廉价洗衣液的淡香。
      “谢了。”陈逸说。他看了看江响脸上还未消退的青紫,又补了一句:“你……下次小心点。”
      江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我上去了。”陈逸指了指楼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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