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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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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整，陈雪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还是一片静谧的灰蓝色，只有空调运转发出的极轻微的嗡鸣。她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木地板上，没有一丝犹豫地走向洗手间。
十五分钟洗漱整理，一丝不苟。校服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红领徽端正地别在左胸。她回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暖白的光线照亮了摊开的英语单词书和一张手写的计划表。表上清晰地列着今日事项：晨读英语30分钟，预习物理第一节，复习古文两篇…
窗外，天色渐明，远处传来隐约的鸡鸣和车辆驶过的声音。但她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隔音罩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极轻的、规律的默读声。
六点四十分，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她合上书，收拾好书包，步伐平稳地走下楼梯。
餐厅里，早餐已经准备好。牛奶，全麦面包，水煮蛋，一小份水果。母亲坐在一旁看早间新闻，音量调得很低。看到她下来，母亲微微一笑：“小雪，起来了？快吃吧。”
“嗯，妈。”陈雪点点头，安静地坐下。母女之间没有过多的寒暄，一种默契的宁静笼罩着餐桌。
刚吃了几口，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很快，父亲□□拿着公文包走了进来。他穿着挺括的衬衫和西裤，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和室外清晨的凉气。
“爸。”陈雪抬起头，轻声打招呼。
“嗯。”□□应了一声，将公文包放在一旁，目光扫过餐桌，落在陈雪身上，“今天什么时候放学？”
“正常时间，五点零五。”陈雪回答，声音平稳。
“晚上有个饭局，刘总他们过来，谈新厂区的事。你妈也去。”□□坐下，拿起一片面包，语气是惯常的交代，而非商量，“你放学自己回来，冰箱里有菜，热一下吃。吃完抓紧学习，别耽误时间。”
陈雪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指尖微微泛白。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瞬间掠过的一丝黯淡。但她很快抬起眼，眼神恢复平静，点了点头：“知道了。”
母亲在一旁轻声补充：“小雪，自己热饭小心燃气灶。吃完碗筷放水池就行，我回来洗。”
“嗯。”陈雪又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小口吃着鸡蛋。餐厅里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电视里低沉的新闻播报声。
这种场景并不罕见。父亲放弃老师身份下海经商。应酬多，母亲往往需要陪同。她早已习惯了独自吃饭、学习的夜晚。只是每次被通知时，心里还是会像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她自己都几乎捕捉不到。
父亲很快吃完了早餐，拿起公文包起身：“走了。小雪，高二了，关键时期，自己把握好。”他的目光带着审视，落在陈雪身上，像在评估一件重要的产品。
“我知道，爸。”陈雪抬起头，迎上父亲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种近乎驯顺的平静。
父亲似乎满意了，点点头，转身离开。引擎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
餐厅里又恢复了安静。陈雪默默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拿起餐巾仔细擦了擦嘴角。
“妈，我走了。”
“路上小心。”
推着自行车走出自家带小院的两层楼房，清晨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她骑上车，汇入上学的人流。她的骑行姿势很标准，背脊挺直，不像很多同学那样歪歪扭扭或者三五成群地嬉笑打闹。
到了教室，距离早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吵吵嚷嚷。唐紫儿正眉飞色舞地跟同桌比划着什么，笑得前仰后合；张涛和几个男生围在一起看手机；林枫则安静地坐在位子上，面前摊着一本英语书，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和某个单词较劲。
陈雪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拿出书本，按照计划表开始预习。周围的喧闹像潮水一样拍打过来，却在她身边无声地退去。她熟练地为自己重建起那个透明的屏障。
课间，她偶尔会去办公室问老师问题，或者独自去走廊尽头的开水房接水。经过嬉闹的人群时，她的目光总是平视前方，脚步不会因此加快或减慢，仿佛那些热闹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
有时，她能感觉到一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疏远。她知道自己在很多同学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那个学习很好的陈雪”、“有点冷”、“不好接近”。她并不十分在意。父亲的教诲早已刻入骨髓：目标明确，减少无效社交，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体育课是唯一的例外。换上运动服，站上跑道，当风声掠过耳畔，当汗水顺着皮肤滑落，当肌肉感受到清晰的酸胀和力量时，那层无形的屏障似乎会暂时变得稀薄。她能感受到一种纯粹的、由身体掌控的愉悦和自由。运动会上的拼搏和名次，对她而言，是另一种形式的“结果”，同样需要全力争取。
下午放学，她推着车，独自回家。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打开家门，果然空无一人。宽敞的房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冰箱运行的嗡嗡声。
她放下书包，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母亲预留好的饭菜，熟练地打开燃气灶加热。吃完饭，洗干净碗筷，擦干灶台，一切恢复原状。
然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台灯，摊开作业和习题集。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成为这寂静空间里唯一的旋律。
偶尔，她会停下笔，抬起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远处零星的灯火。一种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孤独感，会像夜雾一样悄无声息地弥漫上来，缠绕在心尖，微微发凉。
但她从不会让这种情绪停留太久。她会轻轻吸一口气，像是要把那点凉意驱散，然后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更加集中地投入到眼前的公式或单词中去。
优秀是一种习惯，更是一种选择。这是父亲常说的话。她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摒弃那些无谓的情绪和干扰，一步步，稳稳地走下去。灯光下，她的侧脸沉静而坚定，只有偶尔快速演算时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着这完美表象下同样需要付出的努力和专注。
夜，还很长。她的笔，没有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