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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心垣重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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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贝亦行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浓雾中，视线所及尽是朦胧。他不安地张开双手向前挥舞，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白幕，却发现只是徒劳。迷雾仿佛有生命般，刚被拨开就又重新聚拢，将他困在这片混沌之中。
突然，一个清晰而温和的女声穿透这片寂静：“你现在在哪里？看到了什么吗？”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好似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贝亦行困惑地环顾四周，迷雾中不见任何人影。他迟疑地答道：“不知道...到处都是雾。”
“那你再往前走走，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好吗？”女声循循善诱，语调平稳却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韵律。
“走近一点...”贝亦行无意识地重复着，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
就在这一刻，眼前的迷雾奇迹般地开始流动、消散，露出一栋模糊建筑的轮廓，若隐若现。
一栋红砖房逐渐清晰起来，但它显得异常诡异——墙体只砌到一半，裸露的砖块参差不齐，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半成品。
“你现在看到了什么？”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平稳而专业，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有一栋红色的房子。”贝亦行的声音微微发颤，不知为何，这栋房子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悸，“还没有盖完...”
“那你再靠近一点，告诉我房子里有什么，好吗？”声音轻柔却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引导性。
贝亦行遵从指令，缓缓向房子靠近。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门口——那里站着一个小男孩，背着蓝色的帆布书包，洗得发白的肩带被小手紧张地拽着。男孩不安地朝屋内张望，脚尖在地上划着圈，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贝亦行的心跳骤然加速，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的潜意识在尖叫：危险！不能进去！
“别进去，危险，快回家——”贝亦行一边大喊一边向房子跑去。但男孩仿佛根本听不见他的警告，只是怯生生地迈进了大门，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室内。
“不要进去，不要——”贝亦行冲到门口时，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想跟进屋内，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
这栋红砖房散发着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仿佛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在暗中窥视，让他望而却步。
贝亦行准备转身逃离时，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别走，进去看看好不好。”
“不行，里面很可怕。我...不敢进去。”贝亦行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手心渗出冷汗。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只有你能帮他。进去帮帮他好吗？”
贝亦行闻言，身体不由得微微一怔。他深吸几口气，慢慢转身，努力抬起僵硬的腿，一步步迈进大门。
屋内景象破败不堪，地上散落着红砖和瓦砾，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尘土的气息。
突然，一阵压抑的呜咽声从墙角传来，细若游丝，却清晰可辨。
贝亦行循声望去，发现地上散落着书本和文具。角落里，一个小男孩正蹲在那里，将脸深深埋在膝盖中。男孩的衣衫不整，衬衫的扣子掉了几颗，瘦小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贝亦行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紧接着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他冲过去蹲下身，双手抓住男孩的肩膀：“我说了这里面有危险，我让你赶紧回家。你为什么要进来！为什么！”
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贝亦行摇晃得更用力了：“你怎么就这么好骗！”
男孩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声音微弱而颤抖：“我...我...好怕...”
“你活该！活该！”贝亦行生气的放开男孩，转身就要往外跑。
愤怒和恐惧在他的胸腔里翻涌，让他几乎窒息。
“呜呜呜...”男孩突然崩溃大哭，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我好害怕...爸爸妈妈..”
贝亦行跑了两步，听到身后的哭声猛地停住脚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突然转身冲回去，紧紧抱住小男孩，手臂环住那瘦小的肩膀。
“没事，不怕...不怕......”贝亦行闭上眼睛，轻柔地抚摸男孩的背部，动作渐渐变得温柔，“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在安抚下，男孩慢慢平静下来，抽泣着问：“真...真的...不怪我吗？”
贝亦行的泪水落在男孩头发上，语气却异常坚定：“当然不怪你，你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理解，仿佛也是在对自己说。
过了一会儿，贝亦行牵着男孩走出房子。
一大一小站在迷雾中的十字路口，云层里有阳光穿透下来，周遭的雾气渐渐消退。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害怕，很难过。”男孩低着头小声说，手指绞着衣角。
“这都是正常的。如果你走在路上，莫名摔了一跤，也会感到害怕和难过。”贝亦行帮男孩背好书包，蹲下身轻抚他的头发，目光平和，“可是，我们不能一直在地上。哭好以后，还是要爬起来继续走，好不好？”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吸了吸鼻子：“谢谢大哥哥。”
“去吧。”贝亦行站在原地，微笑的目送男孩离开。
男孩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回头，用力挥手：“哥哥，希望以后还可以遇到你。对了，我叫贝亦行——”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划破空气。
贝亦行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躺在休息室的真皮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远处似乎还能听到那个古董钟规律的滴答声，与他的心跳渐渐同步。
“贝先生，您刚刚睡着了。”Stella俯身看着他，脸上带着专业的微笑，手中端着一杯水，“是做梦了吗？”
“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贝亦行的声音有些沙哑，梦境中的情绪依然在他的胸腔中回荡。
Stella的目光扫过贝亦行自然垂放在身侧的手，“是一个美梦吗？”
“梦的最后...是美好的。”
贝亦行觉得Stella的声音越听越熟悉，带着一种奇妙的指引感，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回答每一个问题。
“那就好，”Stella递给他一杯温水，水温恰到好处，“希望，您经常能做到这样的美梦。”
“谢谢。”贝亦行接过水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时先生好了吗？”
“时先生还有10分钟左右，您再稍等一下。”
“好的，麻烦了。”
贝亦行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12:38分。
他竟然睡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与此同时，在心理咨询室内，时砚知正紧盯着监控画面，眉头深锁。
画面上显示的是休息室里的贝亦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高清摄像头捕捉下来。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好，只有空调系统发出微弱的嗡鸣声。
Stella轻轻推门而入，她径直走到时砚知对面的位置坐下。
“时先生，整个催眠过程中，不知道您有没有观察到一个细节。”Stella的治疗桌上放着一沓资料，最上面是贝亦行的医疗记录。她的指尖轻轻点着页面，“催眠进行到三分之二前，贝先生的右手一直紧紧抓着左手手腕，表明他在潜意识中抵抗某些记忆的浮现。”
时砚知的目光没有离开监控屏幕，声音低沉：“从他抱住小男孩开始，右手就松开了。我看到他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是的，就第一次催眠而言，这个突破已经很不错了。但要彻底治愈童年创伤，需要分阶段进行系统治疗。”Stella的视线也落回监控画面上，语气专业而冷静，“贝先生的防御机制比较强，平时还是要多引导。如果他自己愿意主动倾诉，会比催眠治疗更有效。”
时砚知起身郑重道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我明白，谢谢您。这段时间还请您多费心。”
“这是我的职责。”Stella微微颔首，“下次治疗时间我会让助理提前通知你们。”
休息室里，贝亦行还在回味那个梦境，时砚知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贝宝。”
贝亦行立即转头，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情绪：“你好啦？”
“结束了，走吧。”时砚知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肩膀，动作轻柔而充满安抚。
走出那栋别致的小洋楼，阳光洒在脸上，带着初秋的暖意。
“这里真是助眠啊......”贝亦行低着头，崭新的运动鞋踩过满地枯黄的枫叶，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刚才等你的时候，我居然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时砚知停下脚步，侧过脸看他，“梦到什么了？”
贝亦行目视前方，挽住时砚知的手臂继续往前走。他的步伐很慢，仿佛每一步都在斟酌什么。一阵风吹过，枫叶在他们身边打着旋飘落。
“小时候，我放学总是一个人走回家。”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融进风里，“有一天，在路上遇到一个戴着头盔的男人，把我拦下来问路。”贝亦行的喉结轻轻滚动，“然后他就把我带到了一个废弃的老房子里......”
时砚知的手臂微微绷紧，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怕吗？”良久，时砚知才轻声问道，声音比刚才更加柔和。
“怕啊...怕得要命。”贝亦行扯出一个浅浅的笑，眼神有些飘远，“回家后都不敢告诉叔叔。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感觉儿时的那个我，一直被困在那个房子里。”
他忽然抬起头，正午的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洒落在他脸上，让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但奇怪的是，他的表情却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放松。“但是今天，我终于把他带出来了。”
枫叶还在缓缓飘落，两个人并肩走在光影交错的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秋天特有的干燥清香。
“不说我了。你呢？”贝亦行忽然停下脚步，转向时砚知，“许医生怎么说？”
“不太好。”时砚知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眉头微蹙，但眼神中却藏着几分温柔，“许医生说我这次间隔太久了，需要更定期地来复查。”
贝亦行顿时着急起来，立刻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我记一下日期，到时间我一定押着你过来。”
“那就辛苦你啦。”时砚知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揽过贝亦行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