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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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11日，周五。非洲的内陆国家布亚巴拉（Buyabara）正值雨季。
子钟正在首都汉卡布（Hankab）一家主打当地工艺品的精品店门外站着，隔着门洞上的透明玻璃，专心地欣赏着店内的工艺品。
“先生，您可以稍微让一下吗？”不知何时，一位深褐色皮肤的当地男青年悄声站在他身后，半耷拉着眼皮，用略带口音的英语懒洋洋地抱怨：“你来的太早了。”
“是你迟到了，”子钟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玻璃上的营业时间，“早上10点开门，你迟到了21分钟。”他的英语口语缓慢又清晰，语气里透着几分冰冷。
“我自己的店，想几点来无所谓吧？”男青年打开门，很不客气的堵在门口，傲慢地回复。
“可惜你不是。我已经给你们老板打过电话了，他很惊讶你又迟到，说是这个月的第三次。”子钟往前踏一步，男青年立刻倒退回店内，脸现惧色。
“好吧，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是这家店的导购，请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导购嬉笑起来。
“我来取你们工作室的宣传册和工艺品样本。你们老板已经交代过了吧？”
“是的，他出差前放在办公室了。我去帮您取。请先随便看看。”导购转身去向后方的隔间。
子钟身穿一套剪裁利落的蓝色西装，脚踩一双深棕色圆头德比鞋，将身材勾勒的挺拔修长。鞋跟随着他的踱步，发出清脆却不刺耳的声响，每一步都透露着沉稳劲儿。环顾四周，他走向远离收银台的一角，观看展示台上的木雕。
一位穿着时髦的当地中年妇女走进店里，径直走向饰品的位置。
她从首饰盒里拿起来几枚戒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又自顾自的摇摇头；又试了几条项链，仍然提不起精神。她的眼神突然落在了一条斑马纹丝巾上，连忙摘下来，放在自己的脖梗处对比，脸现喜色。
导购从办公室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纸箱。他把纸箱轻放在收银台一侧，立刻殷勤的走到中年妇女身边，热情服务。
“这条丝巾多少钱？”她用发音清晰、节奏克制的英式英语询问，显然是受过良好的教育。
“一万两千贝罗（Bello, 布亚巴拉的官方货币，此时1人民币约等于200贝罗）。”导购走近了，翻开丝巾一角手写的价格表，礼貌地回复。
“太贵了吧，昨天我在跳蚤市场上看过一件类似的，只需要6000贝罗。便宜点吧，6000贝罗，我现在就买。”那位女士拿出钱包，做好了要取现金的准备。
“很抱歉女士，我们精品店在市中心的位置，房租价格很贵，不是跳蚤市场那种摊位费能比的。自开业以来向来是一口价不议价的，请您理解。”店员虽然眉眼含笑，但语气却是不容置否的决绝。
那位女士又翻了翻旁边货架上不同的丝巾。有点不舍的问，“这些货架上的丝巾都是同样的价格吗？”
店员点点头。
女士只好收起钱包，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家店。
子钟也对货架上的丝巾提起兴趣。这些丝巾多以非洲的野生动物为主题，融入了豹纹、斑马纹、鳄鱼皮纹等，彰显出奢华以及野性，极具当地特色。
回国时可以把它们当做伴手礼送给女性长辈呀。子钟心想。
他挑选出几个心仪的款式，随即对店员微笑道：“多买几条可以打折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买三条及以上的话，每条价格2万贝罗。”导购稍微整理了一下货架，从架子的深处拿出来更多相似的款式。
子钟心想我让你打折，不是让你漫天要价。
“你是认真的吗？咱们相距不过两米，刚才你和那位女士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导购脸上毫无惧色，反而稍稍挺起了胸脯：“是的先生，我能看出你对我们的产品有浓厚的兴趣。但是你不了解非洲的习俗，或者说你不了解布亚巴拉的习俗……外国人和当地人执行的价格是不一样的。”
“我在非洲工作超过5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规矩。有些商贩或许会乱要价格，但是这并不是什么习俗。你在这家店工作几年了？”
子钟放下手中的丝巾，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购买欲。他打开手机，翻到刚刚拨出去的那个手机号码。
“不到三个月。你问这个干嘛？”导购眼里闪过一丝惶恐。
子钟手掌外翻，把手机拨号盘悬在导购面前：“刚才我已经给你们老板打过电话了，现在要再给他打，投诉你涉嫌价格欺诈。根据布拉巴拉劳动法，试用期内的工人如果违反劳动合同，雇主只需要提前两周通知员工就可以合法辞退，不用付任何赔偿。”
导购踉跄地退后了一步，好不容易扶住桌子站稳：“我们老板今天不在汉卡布，你打电话也没用。”
“我会提醒他对通话记录录音的。如果劳工部的官员来问，我可以作证。会有一样的法律效力。”子钟毫不退步。
导购突然冷笑起来：“你不会以为我们老板真的会辞退我吧？其实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他是我父亲的表兄弟。我确实不是一个好员工，但他不会因为这个理由辞退我，你不用浪费时间了。我没什么好怕的。”
“我还是想试试呢，你介意我对咱们当前通话录音吗？”
“你录像都没问题……我从小出生在布亚巴拉，这里到处都是我的朋友，我很好奇你一个外国人能把我怎么样？”他回到收银台后，用桌上的一块抹布擦拭着给子钟取出来的纸箱，一直在窃喜。
子钟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左手横握手机用前置摄像头对准两个人：“今天是2020年12月20日，目前我在汉卡布的当地工艺品店。录这个视频的目的是要证明这位导购涉嫌价格欺诈。我在录此视频前已经征得了他的同意。”子钟望向导购，挑衅地挑了挑眉。
“没错，我同意他可以拍视频。我也说了，抬高价格也没什么，和标价不一样又怎么了？导购这行我干了很多年，多收点辛苦费没什么吧？虚开发票我也很有经验，很奇怪吗？毕竟老板是我父亲的表兄弟，他拿这个视频去找谁都没有用。我建议他不要浪费时间，但是他不听。”
“你可以建议，我不打算听。你是自愿接受视频录制吗？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我是自愿接受录制视频的。对了，我姐姐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做行政助理，如果我真有什么事的话，我相信律师先生也会帮我的。这位先生，这是你的箱子，里面有你想要的一切，希望你对我的服务满意。”
“谢谢你帮我打包箱子，至少我对刚刚完成的视频很满意。”子钟释然微笑。
“有视频又怎样呢？你做这一切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刚才已经解释的够多了。”
“你只是不了解这件事情的后果有多严重而已。我会给汉卡布的市场管理部门发邮件，附上刚才录制的视频。他们在查证后，会很乐意吊销你们门店的营业执照，再开具巨额罚款。”
导购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你在威胁我？这家店又不是我的，我正巴不得辞职呢！到时我会第一个跑掉。”
“不，刚才是针对你们门店采取的方案，不算是对你的威胁，”子钟彻底松弛下来，“现在才是正式威胁你，听好了，我会把同样的证据地交给税务局，感谢你坦白常年虚开发票，你涉嫌犯罪，税务局在查证后会依法移送你到警丨察局。你能跑哪去呢？”
“你……你是我见过最刻薄的外国人。”导购喘着粗气恶狠狠的说。
“你是我见过最没有礼貌的导购员。”子钟眼神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这只是你的推论，等你联系到他们，早就找不到我了。”导购额头渗出汗珠，五指掐住收银台的桌板，指尖没有了血色。
“那我只好打电话给我的朋友，阿尔伯特·马达拉（Albert Madala）了。你是本地人，应该知道他是谁吧？”子钟不慌不忙的从通讯录中调出一个人的电话号码。页面的最上方还有一个当地人的圆形照片。
导购的脸不自主的抽动了一下：“他是我们国家税务总局的局长……你，你到底是谁？”
子钟没理他，背过身子朝墙角一些油画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先生，这全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我以为你只是来布亚巴拉旅游的游客。”导购呼吸变得急促，他解开衬衫最上方的扣子，大口呼吸。
“求你了，请你原谅我吧，如果你还喜欢那些丝巾，我可以给你打8折。”导购用颤巍巍的声音哀求着。
子钟仍然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我不是要占你的便宜。产品都有标价，不管是外国人还是当地人，你都不应该区别对待。很多游客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而你的这种行为会破坏他们对布亚巴拉的期待。你叫什么名字？”
导购用力的点头：“我是莱森（Lyson）。”
“那好吧，莱森，我接受你的道歉。”子钟回过身子，抬起左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双眼前轻轻一弯，又调转手的方向，用这两根手指对着导购轻轻勾了两下：“我有很多朋友，我们会一起盯着你。”
导购只觉得那几个字冰冷的刺在自己心上，冷到他原地打了个哆嗦。
子钟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他转身看向高处墙角里的一套四幅联画。
这四幅画是一组，展现了非洲草原上夕阳下的两大一小共三只大象。它们以橙色为主色调，将远处斑斓的晚霞，近处的稀树草原，河流以及鹅卵石巧妙的融合在一起。
四幅画尺寸不同，高低错落，拼接在一起。它们打破了单幅画面地局限，延展了画面空间，让观者有身临其境之感。在展示非洲自然环境的狂野旺盛生命力的同时，也有一种内在的平静与和谐，极具故事性。
“这一组画多少钱？”子钟的眼神不舍得离开那油画半刻，朗声问道。
“400万贝罗。”店员回应。
子钟刚刚平复的血压噌的一下又窜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