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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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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劫
望月宗·归墟阁外夜
黑雨倾盆,这魔域特有的灾厄之雨,如万千根淬了戾气的针,狠狠砸在归墟阁的琉璃瓦上。
瓦面本是望月宗至宝,能映月华、驱邪祟,此刻却被黑雨浸得失去光泽,迸溅的水花带着腐肉般的腥气,落在地面便凝成细小的黑渍,像是大地在无声淌血。
凌尘后背死死抵着归墟阁的石门,冰冷的石材透过湿透的衣袍,将寒意渗进骨髓。
他右手攥着佩剑“流霜”,剑柄上的缠绳已被冷汗浸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连手背的青筋都根根凸起。
流霜剑本是百年寒铁所铸,剑身泛着清冷的月华,此刻却不住嗡鸣,与门外传来的“咔嗒”声共振——
那声音绝非人间所有,像是万千具枯骨在黑暗中相互啃噬,每一次碰撞都带着骨头碎裂的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连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凌尘哥!”身后突然传来师弟阿树带着哭腔的呼喊,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此刻抱着一卷泛黄的古籍,整个人缩在阁内最深处的阴影里。
他的发髻早已散乱,额前的碎发被冷汗粘在脸上,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写满恐惧,连声音都在发颤,
“骨、骨罗刹他……他真的来了!”
凌尘猛地回头,流霜剑划破雨幕投射进的微弱光痕,在他眼下映出一道冷厉的弧线。
“闭嘴。”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他目光扫过阿树怀中那卷古籍——封皮上“太初真解”四个字早已褪色,却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灵光,那是掌门临终前亲手交到阿树手里的至宝。
“把《太初真解》抱好,手指都不许松。”凌尘的语气缓了些,却依旧紧绷,
“这是掌门最后的嘱托,也是望月宗的根。”
阿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比阁内的烛火还要无血色,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完整:
“可、可是师兄……外面全是……全是……”他终究没敢说出“全是鬼”这三个字,只是那双圆睁的眼睛,死死盯着石门的方向,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厉鬼破门而入。
谁都知道,“万骨渊”的恶鬼一旦围拢,便是神仙难救,更别提他们面前的,还是万骨渊中最恐怖的存在——骨罗刹。
归墟阁外骨罗刹现身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突然响起,归墟阁厚重的石门本是由千年玄铁混合青石铸就,寻常刀剑根本无法损伤,此刻却被一股巨力从外碾出蛛网状的裂痕。
裂痕中,黑气如融化的墨汁般渗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将阁内跳动的烛火绞成幽绿的鬼火。
鬼火在空气中漂浮,映照得阁内的梁柱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绿光,连凌尘手中的流霜剑,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阴翳。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黑雨落在他身上,竟无法近身——黑气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雨水尽数挡开。
他披着一件由漆黑骨片拼接而成的铠甲,每一片骨片上都嵌着一张扭曲的人脸,人脸双目圆睁,嘴巴大张,像是在无声地哀嚎,仔细看去,那些人脸竟还在微微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骨片上挣脱。
他戴着一顶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兜帽下两团燃烧着的暗紫色鬼火,那是他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阁内的凌尘与阿树,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骨罗刹……”凌尘的喉咙发紧,握剑的手沁出更多冷汗,连手心都开始打滑。
他曾在宗门的典籍中见过骨罗刹的记载——传说他本是上古修士,因修炼邪术走火入魔,被正道修士联手镇压在万骨渊,如今破渊而出,所过之处,生灵皆化为枯骨,是魔域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你到底想干什么!”凌尘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骨罗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右臂。那只手臂并非血肉所铸,而是由无数截长短不一的枯骨拼接而成,骨节处缠绕着黑色的雾气,末端握着一柄同样漆黑的骨剑。
骨剑的剑身布满孔洞,像是被虫蛀过一般,黑雨落在剑身上,竟没有滴落,而是顺着剑身淌下粘稠的黑色液体——
那液体落在地面,瞬间滋滋冒起黑烟,连坚硬的青石板都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交出《太初真解》,”骨罗刹终于开口,声音像是无数沙砾在铁锅中摩擦,又冷又涩,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或者,死。”
凌尘的决意
骨罗刹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凌尘耳边炸开。
他心脏猛地一缩,并非因为那直白的杀意,而是因为这句话里毫不掩饰的、针对《太初真解》的执念。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阿树,少年正将古籍死死抱在怀里,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连牙齿都在不住打颤。
“不可能。”凌尘深吸一口气,胸腔中涌入的冷空气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将流霜剑横在胸前,剑刃斜指地面,摆出望月宗最基础的守势“寒江映月”。
然而,他刚一运转仙元,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骨罗刹身上散发出的死气如同实质般的潮水,疯狂地压迫着他的仙元,经脉里的灵力像是被冻住的溪水,运转得无比滞涩,连手腕都变得沉重起来。
“愚蠢的正道。”骨罗刹低笑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刻入骨髓的嘲讽,仿佛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蝼蚁,
“当年你们的先辈弃我如敝履,将我镇压在万骨渊千年,如今倒要护着这破书?你们可知,这《太初真解》,本就该是我的!”
话音未落,骨罗刹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连残影都无法捕捉,只留下一道漆黑的影子在雨幕中闪过。
骨剑裹挟着万钧死气,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刺凌尘的心口!
那股气息太过恐怖,凌尘甚至能清晰地闻到自己体内仙元被死气灼烧的焦糊味,经脉都传来阵阵刺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死气撕裂。
“师兄!!”阿树的尖叫刺破雨幕,少年吓得脸色惨白,却下意识地想冲过来,却被凌尘用眼神死死按住。
凌尘瞳孔骤缩,他很清楚,以自己此刻的修为,根本挡不住这一击。
但他不能退——身后是阿树,是《太初真解》,是望月宗最后的希望。
若是他退了,整个望月宗都将化为乌有,万骨渊的恶鬼也会借此机会冲出,祸害人间。
他死死盯着刺来的骨剑,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腰间——
那里挂着一块半掌大的古玉,玉色温润,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是归墟阁的信物,也是师父临终前交给自己的东西。
师父曾说过,这古玉与归墟阁一脉同源,内藏归墟阁“生”之阵眼的力量,危急时刻,或许能救命。
古玉的光芒
几乎是本能反应,凌尘左手猛地按向腰间的古玉。
就在骨剑的剑尖即将刺入他心口的瞬间,古玉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那光芒温暖而纯粹,没有丝毫戾气,带着草木抽芽般的清香,从玉中涌出,瞬间将凌尘整个人包裹起来。
凌尘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撞进自己体内,像是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洪水,强行推动着几乎凝固的仙元逆流而上。
原本滞涩的经脉瞬间被打通,灵力在体内疯狂运转,连流霜剑的嗡鸣声都变得激昂起来,剑身的清冷月华与古玉的白光交相辉映,竟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淡淡的光盾。
“什么?!”骨罗刹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低吼,他没想到凌尘身上竟有如此宝物。
骨剑刺在光盾上,竟被这股纯粹的生息震得凝滞了刹那,剑身上的黑气都消散了几分。
就是现在!
凌尘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身后的阿树猛地推向阁内更深的方向——
那里,一道隐蔽的传送阵正藏在书架之后,是归墟阁最后的逃生通道。
“阿树!走!”他的声音因用力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去青冥涧!找云渺仙长的残影!只有他能护住《太初真解》,快!”
阿树被推得一个趔趄,踉跄着撞在书架上。
他回头望去,只见凌尘浑身浴血,骨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口,那漆黑的骨剑还在往里送,古玉的白光被死气染得越来越晦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少年的眼泪瞬间涌出,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只能发出嘶哑的哭喊:
“师、师兄——!!”
传送阵的光芒骤然亮起,淡蓝色的光晕将阿树的身影包裹。
他最后看了一眼凌尘,看着师兄死死盯着骨罗刹、不肯退让的眼神,终于咬着牙,转身踏入了传送阵。
光芒闪过,阿树的哭喊声与身影一同被传送阵吞没,阁内只剩下凌尘与骨罗刹对峙的身影。
骨罗刹看着传送阵消失的微光,暗紫色的鬼火剧烈跳动着,显然已是怒极。
他低头看向被自己钉在石门上、气息奄奄的凌尘,声音冷得像冰:
“青冥涧……呵,你以为那老东西的残影,能救得了你?能护得住那本破书?”
凌尘咳着血,鲜血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袍。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的剧痛让他几乎失去意识,但他依旧死死盯着骨罗刹,嘴角扯出一个带着血沫的笑:
“至少……能让你……得不到《太初真解》……”
骨罗刹被他的笑容彻底激怒,骨剑猛地一绞!
剧烈的疼痛传来,凌尘眼前一黑,意识如同坠入无底深渊。
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腰间的古玉突然又一次亮起微弱却执着的光,
那光芒穿透浓重的死气,朝着青冥涧的方向闪烁着,像是在呼应着某个遥远山谷里的、属于“生”的回响,也像是在为他留下最后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