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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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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杉看着他剧烈反应的模样,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才慢条斯理解释,语气置身事外,像陈述技术假设:“根据现有线索推断,红绳出现前,唯一超出常规事件,是我们昨晚意外同床。这是一个需要验证的变量。再复现一次睡眠状态下的近距离接触,观察红绳是否有变化,是合理排查步骤。”
周木琛手忙脚乱捞回鼠标,松了口气,随即涌上被戏弄的恼怒,耳根发热。“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用词能更精准点吗?吓死人了!”他刚才脑子里闪过的离谱画面,自己都不敢细想,此刻化作汹涌窘迫。
吐槽归吐槽,周木琛强迫自己冷静,用理性分析顾云杉提议背后的逻辑。红绳是早上醒来后发现的,往前追溯,唯一“异常”确实只有两人阴差阳错睡一张床。虽然荒谬,但为解决绑定,任何可能性似乎都值得一试。为了自由,暂时、战略性牺牲……好像也能接受。
他悄悄吸气,压下心头别扭,磨磨蹭蹭应了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行……那、那也得等我们把工作弄完再说。”能拖一时是一时。
顾云杉看他一脸“视死如归又强装镇定”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没继续施压,视线重新投向屏幕,“嗯,先忙。”
经此一吓,周木琛发现自己工作效率“被迫”提升。他再也无法走神琢磨顾云杉卷不卷。他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带着泄愤的劲头,将枯燥周报和PPT迅速填充、完善。
可文档保存后,他却迟迟不敢合上电脑。手指无意识在触摸板上滑动,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对面人。和顾云杉躺一张床上?光是清醒想象,就让他浑身细胞叫嚣抗拒。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纠结要不要假装还有数据需要核对时,手腕传来明确无误的牵引力。周木琛下意识顺红绳看去,只见顾云杉已利落合上笔记本电脑,从容不迫往公文包里收,动作流畅自然。周木琛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慌起来,心脏不受控制加速跳动。
“你还没写完?”顾云杉注意到他僵直动作和闪烁眼神,抬头看过来,目光带着纯粹疑惑。
周木琛胜负欲和理智激烈搏斗。说没写完吧,等于在顾云杉面前承认自己效率低下,绝不能容忍;说写完了吧,就要立刻直面令人窒息的“试验”。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长痛不如短痛。他咬咬牙道:“写完了。”
“好,”顾云杉站起身,语气没有任何波澜,“那洗漱,准备睡觉吧。”
这句话像最终审判。周木琛深吸一口气,认命地跟着站起来。红绳被顾云杉走动的力道微微绷紧,带着他手腕向前移动,仿佛无声牵引绳,将他拖向未知的夜晚。
回到卧室,气氛更加凝滞。周木琛眼疾手快,几乎抢在顾云杉之前,“嗖”地钻进靠窗那边被窝,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迅速侧身,用后背牢牢对着床另一侧,紧紧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刻意放得又轻又缓,试图用最原始“装死”策略蒙混过关。
然而,他刚摆好姿势不到五秒,身后就传来顾云杉清晰声音,像冰块投入他试图煮沸的温水中,“你是打算枕着我的枕头入睡吗?”
周木琛猛地僵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慌不择路,躺下时枕的、盖的,全是顾云杉平时用的那一套。一股热血“嗡”地冲上头顶,他几乎弹射般翻身坐起,手脚并用往床另一边挪,摆着手,语气又急又窘,连连否认,“没有!绝对没有这意思!我这就换过来!”
看着他慌里慌张、急于划清界限的样子,顾云杉神色平静,走到床尾,将一床备用被子放在他那侧。“我知道你不情愿,我也一样。”他语气平淡陈述,像讨论天气,“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我可以打地铺。既然双方都不自在,强制试验意义不大,避免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别!”周木琛立刻出声阻止,顾云杉的退让,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和“不能输”的劲头,同时也被“万一真有用”的渺茫希望诱惑。他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心里别扭,放软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意味,“试一试……也许还有机会解开。不试的话,就真的……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顾云杉没再反驳。他弯腰坐到床另一侧,床垫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带来细微震动,清晰传到周木琛这边。
“你同意的。”顾云杉陈述完,目光转向门口开关方向,“那你去关灯。”
周木琛顺他目光看去,又低头瞥了眼两人手腕间松弛红绳。估算一下距离,从床边到门口开关,差不多两米,他独自过去,应该不会牵扯对方。行,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解开破绳子,关个灯而已,他忍了。他认命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地板,走到开关旁。手指按上冰冷塑料开关前,他还是没忍住,回头飞快偷瞥一眼床上人。
顾云杉已经躺下,正低头,指尖轻轻摩挲腕间红绳,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有些模糊,神色平静像观察普通实验器材,看不出丝毫异样。
周木琛咬着牙,用力按下开关。
“啪。”
房间瞬间被浓稠黑暗吞没。只有窗外远处城市霓虹灯光,顽强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微弱扭曲光影。周木琛凭着记忆和那点微光,摸索着往回走,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什么。刚碰到床沿,就听见顾云杉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比平时低沉,带着提醒,“慢点,别摔了。”
周木琛脚步顿了顿,闷声回应,“知道了。”说着,他小心翼翼掀开自己这边被子,重新背对顾云杉方向躺下,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连呼吸都再次变得小心翼翼,极力降低存在感。
说来奇怪,躺下之前,他确实被工作折腾得精神疲惫,眼皮打架。可一旦真挨着枕头,置身于这片与顾云杉共享的黑暗和寂静中,那点可怜睡意反而跑得无影无踪。房间里太安静了,静得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过速的心跳,以及……身边另一个人匀称绵长的呼吸声。那呼吸声规律起伏,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带来难以言喻的痒意和紧张,让他连翻身都不敢用力,只能维持僵直姿势,瞪着眼前黑暗,感觉自己像等待黎明刑期的囚徒。他在心里默默祈祷,近乎虔诚:只求这别扭煎熬的一晚能有所回报,明天早上醒来,这该死的红绳能彻底消失。
他紧紧闭眼,试图强行将自己送入梦乡。可越是刻意,意识就越清醒,直到侧躺压着的手臂都开始传来麻痹刺痛感,大脑依旧清明得可以做高数题。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窣声,是衣料摩擦——顾云杉翻身了。周木琛心里刚绷紧的弦还没松,下一秒,就感觉一条温热的手臂,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和体温,轻轻地、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腰侧。
!!!周木琛瞬间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瞳孔骤缩,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顾云杉是疯了吗?!他下意识就想抬手,把这条逾越的胳膊狠狠甩开。可身后传来的呼吸声依旧平稳、绵长,没有丝毫被打扰迹象,分明昭示对方仍处于深度睡眠状态。
“应该是……无意识的睡觉习惯吧……”他在心里艰难为自己解释,试图安抚快要炸毛的神经。如果现在粗暴地把顾云杉弄醒,两个人在黑暗里大眼瞪小眼,那种场面,光想想就比现在还要尴尬一百倍。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腰间那条胳膊带来的存在感,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别处。
然而,,如得寸进尺般,顾云杉无意识地收拢手臂,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把他往身后的热源方向带。那动作轻缓,却带着沉睡中本能般、不容挣脱的力道,像在试探他的底线,又像单纯寻找舒适的热源。周木琛攥紧拳头,手心里沁出薄汗,心里暗暗较劲:顾云杉肯定不知情,但他要是再敢动一下,哪怕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敲醒!
许是他的“威逼”起到了作用,又或许是顾云杉找到了舒适的位置,那持续施加的力道停了下来。又过了不知多久,就在周木琛感觉自己腰侧肌肉都快僵硬成石头时,顾云杉又轻轻翻了个身,搭在他腰上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松了开来。
周木琛悬到嗓子眼的心瞬间重重落回原地,他几乎是劫后余生般,长长地、无声地舒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后背竟然惊出了一层薄薄冷汗。他赶紧侧过身,牢牢背对顾云杉,听着身边重新变得均匀的呼吸声,这一次,身心俱疲带来的沉重困意终于慢慢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重,意识逐渐模糊,最终沉入了不安却疲惫的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