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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他结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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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今天还不去事务所吗?”
夏星明从后视镜看着严寒,他今天依旧把头发垂了下来。
他藏蓝色格子衫领口微敞,能看见里面的白色低领打底,格子衫外套了件黑色拉链针织衫。裤子穿了条有些发青的水洗牛仔裤。
他本来就长得小,这样看来,总会给人一种严寒还是高中生的感觉。
夏星明看他穿得不是一身黑,也大概猜到他今天安排了其他活动。
“嗯。”
严寒轻声说:“去市二中。我回去看老师。”
他这样说着,眼神里却填满了哀愁。
“诶?哥也是市二中的?”
“……你别告诉我你也是。”
“嘿嘿。那我也回去看下老师好啦!”
严寒看了看主驾傻乐的夏星明,叹了口气。
也好。有他在旁边,我估计能忍住不哭出来。
严寒的视线重新回到窗外。
车子拐进那个熟悉的巷口,一切开始的地方显露出来时,严寒还是心里突觉不安,闷闷地痛起来。
他还是没做好准备去面对。
“走吧,哥。”
夏星明走在前面,看了看呆站在原地看着学校大门的严寒。
“……嗯。”
————
“您好,请问李老师在吗?”
熟悉的办公室门口,严寒轻敲了两下门,探出一个脑袋问办公室里其他老师。
“李老师正在上课呢,有事一会再来找他吧。”
不知道哪个老师说。
严寒沉下一口气,叫了下蹲在门旁边的夏星明。
“陪我去逛逛学校吧。”
严寒想,再去那个秋千那里看看。
尽管那里会激起他相当多的回忆。
“好。”夏星明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和严寒想的一样,他一踏在熟悉的小路上,过往的所有记忆都朝他扑过来。汹涌的情感浪潮冲击得他快要站不住了。
身边,路过一张张青春可爱的脸。
“啊——为什么你这家伙都能考的比我高啊。”
“略略略,我本来就比你聪明啊。”
两个男生打闹着跑开。
严寒看着他们的笑脸,也不自觉笑起来。
有程希在的时候,他每天也是这样开心的。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小公园走去——那个填满他们回忆的小公园。
严寒踏进去之前,心里给自己打了好久的气才鼓起勇气抬眼看。可是当他抬起眼睛,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在原地。
秋千,早已不知去向。
秋千对面的大树,早已干枯。
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分开就算了,秋千和树怎么也能……?
“秋千……秋千哪里去了……”
那个承载了他们太多记忆的秋千,严寒在上面笑过,哭过,也向程希表露真心过。那颗目睹了他们初遇,相识,拥抱的大树,现在怎么也能不知去向呢。
还有什么能给我们留下纪念吗?还有什么见证过我们的真心存在吗?
看过的那本树犹如此突然跑进严寒大脑。
严寒的眼泪不受大脑控制地掉下来。
不过,他很快抹去了那脆弱的痕迹。
“嗯?哥说什么?”
夏星明没听清刚刚严寒无意识的喃喃。
“这里以前有秋千的啊……为什么……要拆掉呢……”
“我在这里上学的时候就没见过呢。”
夏星明看着那片和他上学时没什么两样的小公园,不知道严寒在说什么。
“哥以前,经常和朋友来这里吗?”
“嗯……”严寒眼睛还紧紧盯着那块空地,声音已经模糊起来。
“啊,不是朋友——”
严寒顿了一下,好像很难开口的样子。
“是我喜欢的人啊……”
严寒轻轻的声音重重落在夏星明心里。
喜欢的人……?
虽然夏星明对严寒没有那种感情,但是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后,还是震惊了一下。
平时像冰块一样,无欲无求的严寒,原来也会像正常男人一样,有喜欢的人啊。
见过太多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夏星明都忘了,严寒毕竟也是个二十六岁的人,也是有自己的感情的啊。
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是一样冷冰冰吗?还是会反差很大呢?
夏星明来不及多幻想,就听见他有些哽咽的声音,侧过头看见了严寒泪光莹莹的眼睛,一下子无语凝噎起来。
原来严寒还有这样一面啊。
他从没见过严寒这副模样。
他感觉严寒要哭出来了,瞥过头去,不想给严寒压力。
“我比你大五岁,算起来,差不多我刚毕业就拆掉了啊……”
严寒依旧小声说着。
原来,这些东西也随着程希的离开而逝去了。
严寒现在像一只无可依靠的小鸟,连最依赖的那棵大树都坍塌了。虽然已经独自面对了许多风暴,但在看到这些都悄然消逝的时候还是一下子脆弱下来。
“啊…说来也是,已经九年了啊……”
夏星明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们分开九年了……树也该老了……
“马上就要第十年了……”
一阵料峭的风吹过来,带走了严寒刚流下来的眼泪。
十七岁的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现在马上要二十七岁的我,身边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你不在了。
如果知道那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一定会好好地抱住你,好好地拉住你的手,好好地看看你的脸,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再好好地和你道别。
严寒两只手捂住脸,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远处,教学楼里传来一阵急促的下课铃。
“……走吧。”严寒先开了口,拿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径直向前走去。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
“啊……”
夏星明不知道严寒怎么了,但看见他那副模样,就算再讨厌他的人也一定会难过得低下头的。
严寒在教学楼洗手间的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的脸,确保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后,走进了数学李老师的办公室,一眼都没看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夏星明。
“老师。”
严寒走到老师附近,小声叫了一下。
“哎。诶?严寒?!”
李老师苍老的脸转过来,严寒心里又好像坐上了过山车,猛地跌了一下。
只要看到老师,就会想到那个经常在数学课被罚站,会偷偷拿自己一本书,拿他的身影给自己挡住阳光的人。
“嗯。我听以前的同学说您快退休了,想着来看看您。”
“哇——这真是好孩子啊,成绩好,长得好,性格还温温柔柔的,和小时候一点都没变啊。你现在在做什么呀?有没有女朋友?”
数学李老师拉住严寒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严寒脸上也挂着轻轻的微笑。
听到女朋友的话题,夏星明耳朵也竖起来,仔细听着严寒的回答。
“没有。现在在做生意呢。”
“哎,你这么好的条件还没有女朋友?都什么年龄啦,没有合适的老师给你介绍几个?”
“孩子不想找吧?”旁边的一个老师也凑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严寒。
严寒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还早。没有结婚的打算。”
夏星明听着他的回答,脑海里满是那枚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
难道只是为了纪念他“喜欢的人”?
“哦,不过也是,你现在肯定很忙的吧。这么忙还想着看老师,这孩子真是跟小时候一样乖。
“不过你高中毕业后去哪了来着?我记得你不是在国内上的吧?
“好像是本来都要报浙大了,你突然说想出国。”
李老师拿手背推了下眼镜,看着严寒。
“嗯。我去了华大。在那学金融。”
“华大?华侨大学?”旁边的老师不解地问。
“华盛顿大学。西雅图那个。”严寒面向他,轻轻回答。
“哇……怎么想着跑那么远啊,还是突然做这个决定。”
严寒脑子里马上蹦出那个不能说的名字,笑了一下。
“我比较喜欢那个地方。西雅图很温暖。”
李老师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说:
“诶,我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说着,李老师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已经泛了黄的练习册。
严寒不解地接过,翻开,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程希」
看着这个稚嫩的字体,严寒愣住了。
“程希是不是也在西雅图?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李老师问。
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严寒还是愣了一下,耳边突然响起刺耳的噪音,让他难受地皱了皱眉。
“……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严寒合上练习册,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快低得发不出来了。
“啊?为什么啊?你们当年那么好,好到我们老师之间都知道你们好啊。”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我们都是那个形影不离的存在啊。
李老师遗憾的声音和眼神紧紧看着严寒,严寒也低着头,忍住眼泪。
“程希也是个好孩子呢……怎么就忽然不联系了呢……”
是啊。怎么就忽然不联系了呢。
都是我的错。
老师,是我把程希推开了。
严寒咬着嘴巴,心里的痛苦越来越抑制不住了。
“诶,我记得他前几个星期不是还回来看过你们班主任?”
严寒现在都想说一声不要再说下去了。可是心里还是想要捕捉到关于他的一丝一毫消息。
他回国了吗?
他也回来看过老师吗?
他也发现,秋千已经拆掉了吗?
只要听到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严寒就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喷薄而出的情绪和涌上来的回忆。
他不想在这里掉下眼泪来。
“嗯。我也看见了。”办公室其他老师说着,没有一个人发现严寒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呼吸渐渐提了速度。
“这臭小子,回来不知道来看我啊?还是我们严寒乖。”李老师拍了拍严寒的手,他的指尖已经变得冰凉。
“不过,他好像结婚了吧。”
不知道哪个声音说。
“我看见他无名指上有戒指。”
这也不知道是哪个声音在说。
好刺耳。
所有声音都好刺耳。
好痛苦。
我好像要没办法呼吸了……
早知道今天不来这里了。
好想回家。
严寒脑袋麻木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练习册,封皮都要被他扣出指甲印,整个人像被钉在那里一样,接受这些话语的凌迟。
「啪嗒」
李老师听到一声水滴跌落的声音,还感觉手上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转过头一看,是一滴圆形的泪珠。
“……?”
“抱歉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严寒以极快的速度说,声音像很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似的。
「砰」
还没趁老师反应过来,严寒已经抽出手,跑出了办公室。走时,还把门重重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