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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茶香与微笑 ...

  •   顾沉舟的眼神冷了下来,记忆闪回到姜媛家对面那个闪烁着红点的监控探头——那个被精心安装在最佳观察位置的设备。
      “跟了这么多天都没发现可疑人员..原来是用远程监控在操控。”他的目光愈发深沉,“能威胁到姜媛的软肋,除了她那个正在接受心理治疗的女儿,还能有谁?”
      昨日审讯时姜媛几近崩溃的神情在脑海中闪现,而今天早晨她又恢复了滴水不漏的沉默。这种反常的转变,让顾沉舟确信自己的推测没错。
      他盯着电脑屏幕,眉头渐渐拧成一个结。原本以为程淮是把姜媛拉进这个局的关键人物——毕竟两人都是从普外科调到急诊的,时间点也吻合,这曾让他确信其中必有蹊跷。但此刻,天成区康宁医院这个地名像一剂显影液,正在冲洗出更复杂的真相。
      屏幕的蓝光下,姜予微的就诊记录格外醒目:
      【14:30 周三】
      【康宁医院心理科3诊室】
      【韩清帆主治医师】
      顾沉舟快速输入程淮的身份证号,系统发出"滴"的一声锐响——
      [查询失败:未找到匹配记录]
      这个结果让他眼神一凛。李一冉明明说过,程淮每周三下午都会去天成区康宁医院门诊部。如果程淮不是去看病,他去那个偏僻的私立医院做什么?
      他抬手拨通内线,声音低沉:“许星野,资料发你了。”他的目光落在韩清帆的名字上,“重点查查这个韩清帆,越详细越好。”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许星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带起一阵穿堂风,将办公桌上的文件吹得哗啦作响。
      “顾队,查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办公桌,将平板电脑重重拍在顾沉舟面前,“韩清帆的个人资料全在这儿了,连他幼儿园时期得过几次小红花我都查得一清二楚...”
      顾沉舟点开资料,却在看到证件照时骤然停住——照片上轮廓分明的面容,不正是今晨在路边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的那个长发男人?照片里的韩清帆身着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双眸含着温和的笑意,比起今日偶遇时的休闲装扮,更添几分禁欲系的气质。
      “卧槽!”许星野猛地凑近,下巴差点磕到桌沿,瞪大的眼睛里写满震惊,“还真是个医生!”他转头看向顾沉舟,“老大您这侦查本能绝了,随便街上瞥一眼都能锁定关键人物,这要是在婚恋市场...”
      “啪”的一声,顾沉舟面无表情地合上平板,额角青筋若隐若现。他缓缓抬眼,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再废话,今晚你就去鉴证科帮忙整理三个月的物证。”
      他揉了揉太阳穴,开始深刻反省当年警队招新时的决策——是那天的暴雨模糊了视线?还是许星野面试时伪装得太像正常人?亦或是自己前世欠了这活宝八百万没还?
      顾沉舟重新点开资料页面,目光停留在韩清帆的教育背景栏。德国慕尼黑大学神经外科硕士与荷兰乌得勒支大学心理学硕士的双学位排列整齐,下方一行小字注明其参与的两项微创手术改良方案正在三家三甲医院进行临床测试。
      “这样的复合型人才在国内医疗系统确实凤毛麟角。”许星野凑近屏幕,啧啧称奇,“祖父是医学泰斗韩明远教授,父亲在市卫健委担任要职,母亲在医学院任教...”他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难怪能在康宁医院这么吃得开。”
      顾沉舟目光微沉。韩明远——这个名字在医学界的分量确实举足轻重。
      “老大!”许星野突然猛拍大腿,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要不我去挂个韩医生的专家号?”他做了个夸张的潜入动作,“深入敌营,刺探军情!”
      “就你?”顾沉舟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我怕你进去做两次心理咨询,出来直接变成他的头号粉丝。”
      “那不能够!”许星野拍着胸脯保证,“我对老大忠心可鉴!不过话说回来,韩医生确实长得......哎哟!”
      顾沉舟抄起桌上的文件夹就拍了过去:“再废话,下次就用你脑袋测试防弹玻璃的硬度。给我挂韩清帆的门诊。”
      许星野眼睛一亮:“老大亲自出马?妙啊!”突然他动作一顿,眉头紧锁:“这周三和下周三的号全满了,比新开的网红奶茶店还难抢。”
      “今天周几?”顾沉舟的声音陡然降温。
      许星野缩了缩脖子:“周、周一......”他咽了咽口水,“他在康宁医院只有周三下午坐诊,其他时间...”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老大,要不我黑进他们挂号系统?保证天衣无缝......”
      “滚!”顾沉舟额角青筋暴起,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找阮临川想办法。”
      顾沉舟于周三傍晚准时推开了康宁医院心理科3诊室的门。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实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韩清帆背对着门口,修长的手指正将一本《创伤心理学》放回书架,白大褂下露出一截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袖口。
      “抱歉,打扰韩医生下班了。”顾沉舟刻意加重了脚步声,战术靴在地板上敲出清晰的声响。
      韩清帆从容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微微弯起:“顾警官。”他做了个优雅的请坐手势,铂金袖扣在余晖中泛着低调的光泽,“临川已经和我通过电话了。”他的声音如同温润的羊脂玉,每个音节都经过精心打磨。
      诊室内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骨瓷茶杯中的洋甘菊茶蒸腾着恰到好处的热气。顾沉舟的目光扫过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专业书籍,每一本的书脊都完美对齐,连书签丝带垂落的长度都几乎一致。
      “关于予微的治疗情况...”韩清帆优雅地交叠双腿,修长的指尖在膝盖上轻点节奏,“十岁的抑郁症患者本就棘手,再加上家暴造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过您知道的,医患保密协议...”他停顿片刻,推过一份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纸张的边缘与桌沿保持着完美的平行,“当然,如果是警方正式调查...我们可以适当配合。”
      顾沉舟接过文件。“韩医生准备得很充分。”他抬眼直视对方,“姜予微的母亲说,孩子最近经常半夜惊醒,说有‘穿白大褂的叔叔’在梦里追她。”
      韩清帆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节奏。“创伤后闪回很常见,特别是对遭受过家庭暴力的儿童。在我的治疗记录里,予微从未提起过这样的梦境。不过...她确实表现出对成年男性的恐惧,尤其是穿白衬衫的。”
      “上周三的诊疗,姜予微离开时头发上的红色蝴蝶结不见了。”顾沉舟突然说道,“姜媛女士说她进医院时还戴着。”
      韩清帆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顾警官连小女孩的发饰都如此关注?可能是玩耍时弄丢了,儿童病房有专门的玩具区。”
      “姜予微画过一幅画,穿白大褂的男人手里拿着红色蝴蝶结。画背面写着‘韩医生救救我’。”他直视对方,“您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雪松香气突然变得浓烈,韩清帆起身走向香薰机,背对着顾沉舟调整精油浓度。“儿童常将救助者与施害者形象混淆。”他的声音依然平稳,“特别是在药物影响下出现幻觉时。”
      顾沉舟突然站起身,185cm的身高让诊室空间骤然逼仄。他走到书架前:“《创伤记忆的建构》《催眠疗法在PTSD中的应用》《儿童受虐心理分析》...”他抽出一本《犯罪心理学》,“韩医生对这方面也有研究?”
      韩清帆转身,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知己知彼。要治疗受害者,必须先理解加害者的心理。”他缓步走回座位,“就像您现在试图理解我一样,顾警官。”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诊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最终顾沉舟先移开视线,看向墙上挂钟——18:30。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我会带正式搜查令来调取姜予微的全部治疗记录。”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对了,韩医生还记得程淮吗?”
      “哪个程淮?”韩清帆微微偏头,镜片后的目光清澈见底。
      “韩医生真是贵人多忘事。”顾沉舟冷笑。
      “最近确实没有接诊过这位病人。不信的话,顾警官可以亲自查阅就诊系统。”他的指尖在键盘上轻敲几下,将显示器转向顾沉舟,屏幕上的查询界面清晰可见。
      顾沉舟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许星野”三个字急促地跳动着。他刚划开接听键,听筒里就传来对方慌乱的声音:“老大,出事了!姜媛跟丢了!我们的人明明一直盯着,她进了商场洗手间就再没出来...”
      顾沉舟眉头骤然收紧:“不是让你们盯紧吗?”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冰层下的暗流般透着刺骨的冷意,“立刻调监控,查清楚她最后出现的位置。”
      “需要帮忙吗?”韩清帆的声音温润如常,却让顾沉舟想起手术室里那些闪着冷光的不锈钢器械——看似无害,却总在关键时刻直指要害。
      顾沉舟的目光在韩清帆脸上逡巡:“韩医生似乎对姜媛女士的动向很关心?”
      “职业习惯使然。”韩清帆轻轻推了推眼镜,露出腕间一枚低调的百达翡丽,“不过...顾警官似乎对我有些成见?从您进门开始,我就感受到了某种...戒备?”
      顾沉舟理了理风衣袖口,语气平静:“韩医生多虑了。只是工作需要保持必要的警惕。”他顿了顿,“关于程淮的事,我们改天再聊。”
      “随时恭候。”韩清帆起身相送,温和的嗓音里藏着若有似无的锋芒。
      顾沉舟的脚步突然一顿。后颈肌肉瞬间绷紧,那是多年刑警生涯磨砺出的本能反应——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医生,周身萦绕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气息。
      他的目光扫过诊室里那些精心摆放的心理学著作,掠过散发着雪松香气的香薰机,最后落在书架上那排按出版年份精确排列的学术期刊上。这种强迫症般的完美主义,反而让他的直觉警铃大作。
      “顾警官?”韩清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医生特有的关切。顾沉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温和地注视着自己,就像在观察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
      “不劳费心。”顾沉舟头也不回地推开门,他不需要回头也能想象出韩清帆此刻的表情——那个专业而克制的微笑背后,或许藏着更多他尚未了解的故事。
      诊室门关上的瞬间,韩清帆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轻轻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用丝质手帕轻轻擦拭镜片,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的暮色。
      暮色四合,医院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干燥的秋夜里晕染开来。
      顾沉舟站在医院停车场,指尖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灼热的温度烫到皮肤他才猛然回神。
      许星野未必是个正常人,但其他警员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可那些人,就这么在警方的严密布控下,像一缕青烟般把姜媛带走了。监控死角、换班空档,每一个时间节点都卡得恰到好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许星野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老大,监控显示姜媛是被一辆救护车带走的!车尾灯有缺损,牌照...是假的。”
      “定位发我,现在。”顾沉舟掐灭烟头,快步走向自己的黑色越野车。
      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红点正在城市地图上移动,朝着城北废弃工业区方向驶去。那个方向有太多适合消失的地方:废弃的化工厂、未完工的楼盘、错综复杂的地下管网。顾沉舟猛打方向盘,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濒死般的尖叫。
      韩清帆今天同意约见他,现在想来,挺括的白大褂,一丝不苟的领带结,还有那个仿佛用标尺丈量过的微笑,都像是精心设计的调虎离山。
      “姜媛...”顾沉舟咬紧牙关,油门踩到底。那些人一定发现他去找过姜媛了——即使她守口如瓶,对那些人来说,死人终究比活人更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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