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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走神的研究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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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春生醒来时觉得喉咙发干，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沉甸甸地发懵。他挣扎着坐起身，一阵头晕袭来，差点又栽回去。
“坏了，怕是昨晚处理完纠纷，回来路上吹了风，着凉了。”他心里嘀咕着，强撑着穿好衣服。今天是李老师住在家里的第二天，他可不能表现出一点萎靡不振，得继续保持昂扬的形象。
他咬咬牙，像往常一样准备去院子里打水洗漱，可刚推开门，脚步就有些虚浮。正在灶间忙活的赵母一眼就看出了儿子的不对劲，伸手一摸他额头，惊道：“哎呦！这么烫！春生，你发烧了！快回屋躺着去！”
“没事儿，娘，小感冒，抗抗就过去了。”赵春生还想硬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厢房方向，生怕被李慕白看见自己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然而，李慕白已经起床了，正站在厢房门口，显然听到了母子俩的对话。他看到赵春生脸色潮红，嘴唇发干，眼神也有些涣散，完全没了平日的精气神。
“赵主任，您发烧了？”李慕白走上前，语气带着关切。作为一个研究者，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观察对象在非正常工作状态下的绝佳机会。生病，往往能更真实地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和依赖模式。
“没……没啥大事……”赵春生还想嘴硬，却被母亲和李慕白一起劝回了屋里，按在了炕上。
赵母忙着去熬姜汤、找退烧药。李慕白则站在炕边，看着平日里像头健牛似的赵春生此刻无力地躺着，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里那份研究者的冷静记录欲又开始活跃。
【突发事件：对象Z因病导致身体虚弱，暂时退出工作状态。可观察其疾病应对方式及情绪变化。】
他正想着，赵春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李慕白站在旁边，心里一急，挣扎着又要起来：“李老师……我没事……你别管我，快去学校……别耽误上课……”
都病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别耽误自己上课？李慕白微微一怔。这种时候，对象Z优先考虑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他人的事务？这似乎超出了普通的工作责任感范畴。他下意识地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和笔，想记下这个细节。
赵春生半眯着眼，看到李慕白又拿出了那个熟悉的本子，心里顿时一凉。完了……李老师连我生病的样子都要记录下来吗？这……这可不行！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上心头，比发烧还让他难受。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闷声道：“李老师……你走吧……我睡会儿就好。”
李慕白拿着笔的手顿住了。他敏锐地察觉到对象Z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甚至带着点……抗拒？是因为生病导致的心理脆弱，还是对自己记录行为产生了反感？他犹豫了一下，默默把本子收了起来。
这时，赵母端着滚烫的姜汤进来了。李慕白很自然地接过碗：“阿姨，我来吧。”他坐到炕沿，用勺子轻轻搅动，吹凉，然后小心地递到赵春生嘴边：“赵主任，趁热喝点姜汤，发发汗。”
他的动作算不上十分熟练，甚至有点笨拙，但神态专注而耐心。赵春生本来还在委屈，感受到嘴边温热的汤匙和对方近在咫尺的温和气息，心一下子又软了。他乖乖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喝着。姜汤辛辣的味道窜进喉咙，身上却渐渐暖和起来。
他偷偷睁开眼，看到李慕白低垂着眼睫，小心吹凉姜汤的样子，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柔和，完全不像刚才拿着本子时那样冷静疏离。赵春生心里那点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看，李老师还是关心我的！他刚才拿本子……也许只是习惯？或者……是想记录我怎么生病也不忘工作，夸我有责任心？
李慕白喂完姜汤，又试了试赵春生额头的温度，还是很烫。他想起自己行李里好像有带来的退烧药，便起身去找。赵春生看着他为自己忙碌的背影，心里被填得满满的，甚至觉得生病也挺好。
李慕白找到药，看着赵春生吃下，又帮他掖了掖被角。完成这一系列照顾动作后，他习惯性地又想拿出本子记录【病中对象Z对照顾的接受度及反应】，但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他想起刚才赵春生转身回避的样子，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丝迟疑。
这样事无巨细地记录，甚至是在对方脆弱的时候，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
他罕见地没有立刻动笔，而是静静地坐在炕边的凳子上，看着赵春生因为药效渐渐睡去，呼吸变得平稳。那张平日里黑红刚毅的脸，此刻因为发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微微蹙着，显得有些孩子气的脆弱。
李慕白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样本Z”，似乎不再仅仅是论文里的一个代号和一系列行为模式的集合。他是一个会生病、会逞强、也会因为一点照顾就变得顺从甚至有点依赖的、活生生的人。
这种模糊的感觉，让一贯思路清晰的研究者，心里泛起了一丝微妙的、难以用学术语言描述的涟漪。他第一次没有在观察现场立刻写下记录，只是静静地坐着，直到赵母进来换班，他才悄然离开房间。
回到暂住的厢房，李慕白打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悬停良久，最终只写下了一句与以往风格迥异的话：
【今日观察暂记】：对象Z患病，情绪略有起伏。照顾过程……略显繁琐，但……其反应与平日不同。
他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今天的观察状态，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干扰”。而这种“干扰”的来源，让他有些困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