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第三十章：江辰的深夜沉思 ...
-
“看来，你和我爷爷，相处得相当愉快？”
江辰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细针，精准地刺入林薇紧绷的神经。每个字都裹挟着无形的压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审慎寒意。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被这句话冻结了。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沦为冰冷模糊的背景板，映照着他修长挺拔却透着疏离感的背影，以及她略显单薄、僵立在原地的身影。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辩解，语速因为紧张而微微加快：“江总，这是个意外！董事长突然过来，我事先完全不知情！我只是在正常工作，和同事讨论方案，董事长他……他就是随口问了一句，夸了句有干劲，真的只是这样！”
她急切地阐述着，试图撇清一切可能引起误会的因素，目光紧紧锁住他转过来的侧脸，试图从那冷硬的线条里 decipher 出丝毫情绪。
江辰缓缓转过身，彻底面向她。灯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让那双看向她的眼睛更显得幽深难测。他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辩解，只是那样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从她因急切而微红的脸颊，滑到她不自觉攥紧的手，再到她那双写满了“无辜且慌张”的清澈杏眼。
这种沉默的审视，比疾言厉色的质问更让人心慌意乱。林薇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高倍显微镜下的标本，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无所遁形。
「他到底什么意思？是怀疑我故意引起爷爷的注意？还是觉得我利用了这层‘虚假’关系在公司博取好感？天地良心！我躲还来不及呢！」她内心疯狂OS，后背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沉重的静默时，江辰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结论性：“爷爷的举动，不在计划之内。”
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回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身体微微后靠，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令人心慌的笃笃声。
“他的关注，会带来不必要的变量和风险。”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瞬间的锐利，恢复了惯有的、处理公事时的冷静和算计，“尤其是在公司内部。”
林薇的心稍稍落下一点，所以……他是在评估风险，而不是在质疑她？但随即又提了起来——这意味着，爷爷的出现，确实带来了麻烦。
“我很抱歉，江总。我以后会更加注意，尽量避开……”她试图给出解决方案。
“避开？”江辰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你以为这是能避开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再次凝聚：“他今天能‘随口’问一句，明天就能‘随口’让赵秘书调你的档案，后天就能‘随口’让司机送你回家。林薇，”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你以为我们签的那份协议，只是一张纸而已？”
林薇被他话里描绘的可能性惊得脸色微微发白。她确实没想那么深，或者说，她潜意识里不愿去深想那份协议背后所牵连的、盘根错节的家族关系和随之而来的关注。
“那……我该怎么做？”她声音干涩地问。在这种绝对的权力和掌控力面前，她那些小聪明和职场技巧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江辰看着她微微失措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波动，快得如同错觉。他重新靠回椅背，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冷硬而遥远。
“你不需要做什么。”他淡淡地说，语气听不出情绪，“做好你分内的事，保持你‘专业’的形象。其他的，”他顿了顿，指尖停止敲击，“我会处理。”
我会处理。
简单的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和毋庸置疑的掌控感。像是在告诉她，这场由他主导的游戏，所有的变量和风险，都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这本该让她安心，却莫名地让她感到一丝更深的……窒息感。她就像是他棋盘上的一颗子，每一步都被计算得清清楚楚，连偶尔偏离轨道的风险，都要由他来亲手修正。
“是，江总。我明白了。”她低下头，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
“出去吧。”他挥了挥手，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似乎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不再看她。
林薇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无形地驱离。她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几乎是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那片令人压抑的低气压。走廊里明亮的光线刺得她眼睛微微发酸。
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像是刚从深海里浮上来，浑身脱力。
「吓死了……还以为今天死定了……」她抚着还在狂跳的心口，回想他刚才的话和眼神，「所以，他是在警告我？还是在……提醒我？‘我会处理’……听起来好像又有点……啧，林薇你别又自作多情！他就是怕事情失控影响他的计划而已！」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停止解读那个冰山男人的一言一行，那简直比做高数题还烧脑。
然而，心底某个角落，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他那句“我会处理”。冰冷，强硬，却莫名地……带来了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疯了疯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前期症状吗？」她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离开。
……
顶层办公室内。
随着林薇的离开，空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江辰依旧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良久未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冰冷的金属钢笔。
脑海里，却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刚才林薇那副惊慌失措、急于辩解的模样，莫名地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了惊吓的鹿，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紧张。
和他平时见到的那个在职场上努力伪装冷静、偶尔露出锋利爪牙的她，截然不同。
更和……记忆中某些模糊的、带着刻意接近和算计的面孔，完全不同。
爷爷的突然到访，像一记警钟，骤然敲响。
他原本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像解剖一只精致的钟表一样，慢慢地、有条不紊地拆解她，观察每一个零件，判断其构成和意图，最终得出一个冷静而客观的结论——是珍贵的宝石，还是精心伪装的毒药。
他享受这种掌控节奏、一步步揭开谜底的过程。那些所谓的“压力测试”，与其说是为了逼走她，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他那种近乎偏执的、对一切不确定因素都要彻底掌控的欲望。
他甚至……有些沉迷于观察她在压力下的种种反应。她的坚韧，她的聪慧，她的偶尔笨拙，她的不服输，还有她那些小心翼翼隐藏却总能被他捕捉到的、丰富的内心戏。
这让他觉得……有趣。
是的，有趣。这个词竟然会用在一个人身上，对他而言，极其罕见。
但爷爷的举动，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节奏。
时间似乎被骤然压缩。他不能再慢条斯理地“玩”这个解密游戏。
他需要更快地得出结论。
林薇。
这个名字在他舌尖无声滚过。
她究竟是谁？
是巧合之下闯入的、带着林家印记的意外？还是……一个演技高超到连他都几乎要被骗过的、别有所图的潜入者？
如果是后者，她图什么？辰星的财富？江家女主人的位置？还是……别的更隐蔽的东西？
如果是前者……如果她真的如她所表现的那样，只是一个聪明、坚韧、有点小脾气、努力想靠自己能力证明价值的普通女孩……
这个假设，让他的心脏几不可查地、异常地跳动了一下。
他想起她站在白板前专注争论的样子；想起她在沙龙上发光的侧脸；想起她被他刁难时那副气得要死又强行忍住的模样；想起她捧着那碗他“随手”吩咐下去的鸡汤时，那双微微亮起的眼睛；甚至想起刚才，她惊慌失措地保证“会避开”的样子……
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地掠过脑海。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如果”，对他而言，竟然产生了一种陌生的、细微的吸引力。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感到烦躁，却又……无法彻底摒弃。
他需要重新评估。
重新评估计划。
最终，他拿起内线电话，按下快捷键。
“赵哲。”
“江总。”赵秘书的声音立刻传来，24小时待命，从不问原因。
江辰的目光落在窗外那片浩瀚的、冰冷都市灯火之上，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和决断，下达了新的指令。
“之前让你准备的，‘觅光’项目与集团旗下高端酒店联名体验活动的方案，提前。通知项目组，明天上午我要看到初步提案。”
“另外，”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这个项目，由林薇主导负责。告诉她，这是‘觅光’品牌升级的关键一步，我要看到她的全部能力。”
电话那头，赵秘书似乎极轻微地停顿了半秒，随即立刻应道：“是，江总。”
电话挂断。
办公室内重新归于寂静。
江辰将手中的钢笔放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新的“测试”，已经布下。
这一次，不再是远距离的施压和观察。
而是将她推向更前沿、更复杂、牵扯更多集团核心资源和利益的舞台。
他要亲眼看着，她在真正的风口浪尖，会如何表现。
是脱颖而出，还是……原形毕露。
他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浓郁的苦涩在口腔里蔓延开，却莫名地，无法压下心底那丝陌生的、连自己都无法精准命名的……
期待。
夜，深浓如墨。
城市在脚下沉默运转。
而一场围绕她的、更加汹涌的暗流，已在他冰冷的决策下，悄然开始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