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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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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突然,除了让现场的制服警员在加护病房外值班,高尚桢还是不放心,又从附近分局调了另外的警员过来,这才和两名组员一起离开医院,路上还在想这二十四小时监视的报告白打了,理由现成的,只是嫌疑人监控变成证人保护。
界至野昨晚就没怎么睡,今晚又熬到了快两点,有点撑不住了,一面打哈欠一面发牢骚,“怎么了这是,跟拍电影一样,一个赶着一个来,就没让人喘口气的时候。”
卫其宏到底年轻,虽然折腾了两夜,倒还算精神,眼瞅着组长朝他那辆老车里钻,哎哎两声,“组长,您去哪啊,不是要回局里吧?”
高尚桢朝他们摆摆手,“你们回去休息。”说着自顾自上了车,一脚油门,直朝警局方向开去。
这晚高尚桢又在局里打的地铺,还好他想起来自己三四天没洗澡快馊了,于是赶在组员们到来之前,跑到楼下洗澡间冲了个凉,随便撸吧两下,就顶着一头乱蓬蓬湿漉漉的头发出现在大家面前。
卫其宏早早就来了,还买来一堆面包加咖啡,几个组员啃着面包,站在办公区的白板前里听最新的案情通报。他介绍完昨晚的袭击案后,又加了一句,“医院那边说估计林律奚今天就能清醒,不过暂时回答不了问题,让我们等两天再查。”同时这只乌鸦也宣布了一个坏消息——案发时间段,律所电源被切断,两个摄像头没有任何画面。
意料之中的事,高尚桢倒也不失望,点了盛苒的名字,“你这几天去医院盯一下,要是人能说话了马上询问。”说着看了看表,八点二十,仍然不见程宥和安月见的身影,眉头稍稍一拧,正在这时,大门被拉开,安月见气喘吁吁的跑来,直接报告:“组长,难民中心那边来消息了!”
信是一个难民中心的管理人员发来的。
“……已将贵警局发来的死者照片给都卡尔和瑟干两部难民辨认过,没有人认识死者。不过通过纹身,确定是瑟干部落的图腾。”
他接着写到,“……瑟干部落由三十个多大家族共同构成,经过细节辨认,这个纹身应该是宫姓家族的象征。该家族是部落内最大的家族之一,也是坚决要求和政府军谈判的力量之一。”
卫其宏嘀咕,“宫姓家族?”
安月见继续读邮件,“……瑟干部族男女在十六岁纹刺后,需精心保养以维持终身不退;听说这纹身已被洗掉后,几个难民都认定,你们这位无名死者只可能属于宫氏里一个叫“达”的小分支。”
“部落中宫姓里的达氏分支?”卫其宏继续做他的人形复读机,“好复杂。”
没人理他。
“……小分支里某些成员反对和政府军接触,认为应该战斗到底,10年前,也就是40年左右,宫达内部彻底分裂,主张战斗的一派被彻底逐出部落,相应纹身也被强制洗掉。”
偌大办公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下文。
“他们人数不多,大多数都在后来与政府军的交战中死亡,剩下的人则北上偷渡入南部联区。我们已联系到另一个中心,他们那里有两个姓名以宫达开头的难民,等具体情况确实后会马上联系警方。”
安月见停到这里,她看向一头湿毛的组长,满心期待他的表扬,然而高尚桢只顾低头看表。
南部比这边早两个小时,现在十点多,如果他们一早就开始核实,现在应该有结果了。
他抬起头,看到下属企盼的双眼,严肃的点头,“不错,你快给他们打电话,问……”话音没落,就听到“哈哈哈”三声,原来新人刑警的手机发出提示音,他看到女孩子手忙脚乱的捂住手机,在手机屏幕上溜了一眼,突然兴奋起来,“是新邮件!”
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宫达良。
旧车回收站的尸体被发现八天后,死者的身份终于被查清。
宫达良,出生于瑟干部落,宫氏家族里强硬主战派,参加过北方部落对政府军的多次战斗;40年被驱逐出部落,同时纹身被洗掉;41年他以隆南难民身份入境,曾短暂在某难民营停留,其后行踪官方无记录。
听到这里,盛苒轻声嘱咐安月见,“小安,你去联系当初那个难民营,看看他们有没有保留指纹或者DNA之类的证据。”
安月见点点头,又继续做总结:“宫达良有名远房堂兄目前正在这个庇护中心,根据相片确定就是死者本人。据他说,宫达良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和政府军打仗,和其他部落的雇佣军方面有合作。”
雇佣军。
高尚桢的手指在白板边缘停住了。
“这名堂兄本人虽在他被驱逐后就没再见过面,但是听另外一个亲戚提起过,43年中宫达良在蜂罕出现过。这是隆南和我国多个交界地区之一。”
“当时宫达良和一个有点瘸腿的外国人在一起,这也是最后一次听说他的消息。至于那个亲戚已在前年去世,更多消息无从得知。”
瘸腿。
一瞬间在场的刑警们都想起了白行人腿上的枪伤,以及那枚神秘的子弹。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固了。
高尚桢霍然站起身,拿起板擦,将白板右侧的“无名氏”三字擦去,重重写下宫达良三字。
他下笔如飞,白板上很快多出更多信息。
第二案/宫达良
——时间:九月二十八,凌晨。
——地点:东城外旧车回收站。
——死者:中年男性,隆南瑟干部落,宫达家族(注:已被驱逐)
——死因:多次反复窒息,推测死亡时间:凌晨四-五点,过程:三到四个小时。
——发现者:厂老板。有人打电话修车,注:该电话为一次性号码。
——当夜凌晨三点:出租车司机王某载一名乘客到达回收站,注:已证实是林律奚。
——线索1:部落内主战派,疑于雇佣兵相熟, 40年被驱逐出部落,蛇形纹身被洗掉,41年在某难民营短暂停留,43年被人目击在蜂罕和一外国人(我国?)在一起,该外国人有腿疾。
——线索2: 10月11日,有人潜入警局,将宫达良右臂处罗马VI纹身剜掉,动机未知。
他挑了根红色马克笔,在左侧第一案/白行人下的线索1上重重圈起。
组员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组长,那只手稳定而有力,画出条红色直线,线条从左侧白板一路延申,穿过中间空白区域,抵达右侧白板的另外一个红圈。
两条被圈起的信息,此刻被鲜红的线连接在一起。
左侧:
——线索1:左腿外侧中过枪伤,有子弹残片……
右侧:
——线索1:……43年被人目击在蜂罕和一外国人(我国?)在一起,该外国人有腿疾。
高尚桢扣紧笔帽,轻微的咔哒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他回头看向陷入思考的组员,用毋庸置疑的语气下了结论:“现在可以肯定,我们的并案决定完全正确。白行人案和宫达良案的确有关。”他顿了顿,等待大家彻底消化新旧信息,“还有什么别的要补充吗?任何问题都可以,卫其宏,你先来!”
卫其宏首当其冲被点名,赶紧咽下口中咖啡,“组长分析得非常对!”他小小拍个马匹,然后才抛出了疑问,“就是两点不太清楚。”
“第一,假设啊,我假设,两名死者都参加过隆南内战,一起对付政府军,白行人腿也因此受伤。这里就有问题了,他的伤是特种子弹打的,这个子弹还不普通,就隆南那么落后还能有这个?而且界老……老界打听回来,这个好像是我们的那个精英部队,叫什么什么枪……”
安月见在旁边小声提醒他,“朗基努斯之枪。”
“对!就是这个朗怒枪的子弹吧,难不成我们特种部队参战了?”说到这里,他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哎呀,这就是他信息被列为绝密的原因?”
高尚桢没有回答,迟疑一下,在白行人其他可能线索下添加了一排小字。
——其他可能线索:中央情报司(?)野战部队士兵?朗基努斯之枪?
“继续说第二点。”
“第二点是关于林律奚。”卫其宏挠挠头,“从他背景上来看,那可真是上流社会的大少爷。按理说怎么也和这俩人扯不上关系啊,这点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他这个问题甩出,刑警们不约而同的点头,显然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其他人。
高尚桢伸出手,在白板底部林律奚的个人资料上敲了敲,“你们发现没有?”他沉声开口,“这里有点不对劲?”他的手指在教育经历那行停下。
38–43年:就读史亚德文理学院,本科,主修经济学
43–46年:中央法学院获法学学位
46年秋:通过司法考试 (证号:XXXXXXX)
安月见第一个反应过来,“38年到43年,他16岁上大学,然后本科读了五年吗?”
盛苒摇摇头,提出异议,“我当时也看到了,不过这些小众文理学院的确有些专业就是五年。”
高尚桢看她,“战争结束后很多学院都改制了。我查过,从37年开始,史亚德学院经济和政治两个专业都改成了四年制,目的是适应战后国内需要。”
盛苒没想到自己居然漏下这样一条关键线索,讶然过后,坦然承认错误,“组长,对不起。我会格外留心这条线索。”
高尚桢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继续道:“现在回看这里的时间线。”
“你们还记得白行人战友田光说过什么?白行人38年底提出自己要去做私人安保,我们假设所谓的私人安保就是当雇佣军,而当他43年被人撞见时腿部已受伤。39到43,中间整整四年他不知去向。”
他在白板上写下:白行人:39-43年(四年空白)
“再来看宫达良,他41年入境后再没有明确记录,43年回到隆南,41-43,这中间是两年。”
宫达良:41-43年(两年空白)
“林律奚大学在读时间是38年到43年,标准学制四年,也就是说,中间有一年是他没在学校。”
林律奚:38-43年(中间有一年空白)
“他的背景和两人天差地别,如果说与他们有任何交集……”高尚桢用红笔在"一年空白"四个字上画了个圈,“唯一的线索很可能就是这耽误的一年里。”
白板上的三条时间标注如此清晰。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望向盛苒,“好好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里面的缘故给挖出来!”
中午时分,程宥无声无息的进入警局。
一反往日,他并没有穿西装,外套是件深色夹克,并没有谈起自己去了哪里,只在走过重新更新了信息的白板时,脚步稍稍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