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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一场谋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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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师那边也基本已经选角完毕,现在在讨论各个角色用哪套造型比较好。他招手让花束过来,看着花束的脸说道:“你喜欢吃肉不?”
“还好。”花束突然被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问,也不知道刘师什么意思,只好实话实说。她不是素食主义,但也没达到无肉不欢的地步。
“那这样,你这段日子多吃点肉,增肥一下。”说着刘师将她的定妆照晃了晃,“你现在太瘦了,我觉得再胖点更合适。”
花束点了点头,刘师说完便准备让她回去,又想起什么一样,朝着她喊道:“这几天没你什么事情,回家给我吃胖点。去香港那天我希望你能比现在好点,快回家去吧,现在立刻马上就回去。”
这话惹得全场工作人员都静下来,全体目光都看向她。花束觉得,如果刘师不是脸上带着笑意说这话的,估计会被误解为在把自己轰出剧组。
因为拍戏的缘故,周蕾的将表演课程都排后了。用她的原话就是:“后面拍戏的时候我和你天天呆一块,到时候再上课。这几天我也要顾着电影的事,先推迟个到开机再说。”
就这样,花束这几天不仅能不用每天到剧组报道了,还不用参加表演课了。现在突然闲下来没事情干,让花束有些不习惯。
她从小到大似乎从来没这么清闲过。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让她变得开始迷茫起来,她给刘玲打去电话对面却显示忙音。这一瞬间,花束意识到自己好像除了刘玲外,根本没有人可以聊天。
花束也不想再去顾影自怜地说什么人就是要习惯孤独,她不想去想这么耗费精神的哲学问题。她现在只想睡觉,可能是为了报复学生时代那种起早贪黑的地狱学习模式,她现在的睡眠时间总是很长。
唯独这次花束躺在床上却丝毫没有睡意。是外面还是白天的缘故吗?但窗帘早就拉上,这定制的窗帘遮光效果极好,根本没道理睡不着。
花束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如同不粘锅里的鸡蛋卷一样。最终,她还是爬起来,穿上拖鞋,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发起了呆。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有些多,自己真真假假说的话也有些多,还是好好复盘一下吧。
一切都要从妈妈生病说起。
花束出国没几个月时妈妈就已经病入膏肓了,她得了肝癌,被查出来时已经是晚期了。花漾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后,瞒着花束她的病情,直到最后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时,花束才知道这件事情。
而花漾临死前对自己说的最多的话居然是:“花束,我从来没怪过你爸爸。”
花束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根本不是那个几年前落水淹死的吴涛。就算花漾从来没单独告诉过自己,可是每次他们两个吵架时,花束都听的一清二楚。
自己名义上的父亲,长得老实巴交,靠着家里关系进入国企做个普通办公室小职员的吴涛。
在被曝出他是花漾丈夫时,几乎所有人都搞不懂他怎么能和花漾相识的,没钱没地位长得也还行的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普通人,是如何能娶到当初红遍大街小巷,一场见面会就万人空巷的当红玉女花漾的呢?
众说纷纭也百思不得其解。
但花束知道。
花束是花漾意外怀上的,医生说过花漾堕过三次胎,如果这次同样堕胎,以现在的医疗手段,以后基本不可能有孩子了,并且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吴涛曾经和花漾算得上从小学起就一直呆一块的好友,只不过后来花漾为了还债早早初中辍学打工,后面两人才没了交集。
阴差阳错下,吴涛因为一次出差偶遇了花漾,他看到花漾微微挺起的肚子,鼓足勇气问了花漾,是不是要结婚了。然后花漾就哭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哭。
吴涛这下貌似明白了什么,他拍着花漾的肩膀问她:“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养这个孩子?”
故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吴涛是个好人?
花束冷冷嗤笑了一声,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暖气也没有开,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能中和这笑声中的讽刺。
吴涛是个好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从自己记事起,吴涛就一直在和妈妈吵架,他嘴里翻来覆去的永远是:“是我一直在帮你养外面的野种,你个不要脸的婊子!”
“你什么都不干,天天在家往那一躺等着我妈给你烧饭洗衣服的。”
“你有过好日子是吧?那些有钱的老板给你过好日子是吧?老子没本事,给不了你这种好日子。”
而此刻,那位早早丧夫成为寡妇,和自己儿子相依为命,花束名义上的奶奶陈艳则会装聋作哑。要么在厨房洗那早就洗好的碗筷,要么假装拿着抹布在那擦擦弄弄。
陈艳也不会说什么带花束出去避免听到父母吵架,甚至会在花束自己受不了听到吴涛骂自己妈妈躲在屋子里时,特意假装拖地扫地打开房门后故意不关然后在门后磨磨蹭蹭半天,嘴里还嘟哝着什么:
“就该让你听听,省得以为自己是我吴家的种。我活该做奴隶服侍你们吗?”
“娶个不开怀的婊子,还要养不知道爹是谁的野种。”
“一开始还以为做过明星多少有点钱,谁知道倒血霉娶个赔钱货,钱全贴给娘家那些赌鬼,还要养个赔钱货。”
那时候花束不懂,为什么两人说出的话会那么像。直到等她长大,无数次夜里妈妈抱着她哭,说她好后悔时,花束倏然间反应过来。
是陈艳在吴涛面前说的这种坏话,是陈艳对吴涛说花漾什么都不做,也是陈艳在吴涛面前不断挑起争端。否则,陈艳和吴涛的话怎么会重合度这么高,他们两个肯定在背后一起谈论过花漾。
那一刻花束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她知道这个家庭真正的祸端在哪了。想让妈妈幸福的最好办法就是解决掉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不知是否有上帝愿意倾听苦难和罪恶,也不知道死神是否早已盘旋在陈艳身边。
盛夏的某天下午,那天只有陈艳和花束在家。陈艳不知是不是那天麻将输得太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的心脏病突发了。她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拿出药,却一个手脚不稳掉落在地上,她几乎一个跌倒在地要去伸手拿药。
花束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冲了过去,将药一把踢开。塑料药瓶就这么咕噜咕噜地滚到厨房柜子底下,陈艳活下去的希望就这么被掐灭。
陈艳瞪大着眼睛,竭尽全力地张大嘴巴骂着,虽然她发不出声音来,但花束还是从口型上看出她骂的是野种两个字。
她匍匐着前进,试图抓回让她活下去的那瓶药。就像被她故意打开的房门一样,花束也故意将那瓶药踢到了最角落。
那一刻花束在想的是,自己是不是有踢足球的天赋?不然怎么会踢到那么刁钻的一个地方?一个,永远也没法伸手够到的地方。
花束看着地上的陈艳,等到她变成雕塑一样再无动静也依旧无动于衷。她坐在长凳上,晃荡着腿,心情很好地哼唱着一首幼儿园的儿歌,看着墙上的时钟指针不停旋转。
她很耐心,等了一个小时才起身。这期间,幼儿园教她的那些歌曲她也记不清翻来覆去唱了多少遍。
她学着电视剧里的警察,将手探到陈艳的鼻子下。她问过自己妈妈,为什么警察要怎么做。
花漾告诉她,这是一种检查人是不是还活着的方法。如果能感觉到手指还有像暖风吹着一样的感觉,那么这个人就还活着。
“不过,一般比较严谨点的电视剧,会摸脉搏。”
“脉搏是什么?”
“就是这里。”
花束回忆着花漾教给她的位置,摸向陈艳的手腕。倒在地上的人已经变凉了,花束摸了半天也没感受到当初妈妈手腕上的那种跳动,终于她放下心来。
花束打开门,赤着脚跑出屋子,哭得稀里哗啦,带着哭腔敲响一户又一户门喊道:“我奶奶摔倒了,我奶奶摔倒了!”
那是花束第一次从心底里愿意喊陈艳一声奶奶。
在警车红蓝交汇闪烁下,花束被花漾抱在坏里。花漾不断地摸着花束的头,又拍了拍她的背,嘴里安抚着说道:“宝宝不怕啊,宝宝不怕啊。”
花束演着一副被吓傻的模样,呆愣愣地看着在路边嚎啕大哭的吴涛,还有那蒙着白布的陈艳,在心中默默说道:
“奶奶,如果你的死能让妈妈不用每晚哭泣的话,那你就该去死。”
花束的回忆结束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最开始自己想回想的是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比方说和秦枕安的相遇什么,可思绪就是不由自主地飘到童年那场第一次谋杀。
是因为何来娣的原因吗?同样精瘦恶毒的老太婆,所以自己才会想起陈艳吗?
花束不太想回忆这些,她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回想一下这几个月里,和秦枕安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情。
虽然秦枕安不算聪明,但是是谁说过的?一个谎言的出现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
花束将香烟盒拆开,取出来一只烟,点燃。这盒烟是自己一直抽的Kent,自己只是随口说给秦枕安一听,她就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交给自己。是不是自己对她的了解还不够,她其实记性很好?
花束将烟叼着,看着今天早上被摆在茶几上还未收好的珠宝,闭上眼回忆起那场初次相见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