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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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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霍星辰站在徐砚清公寓的门口,心跳快得不像话。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指,按下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密码。
“嘀”的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她推开门,那股带着雪松清冽气息的熟悉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将她包裹。
明明才离开三天,却仿佛隔了许久。
房子里依旧整洁得一丝不苟,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房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徐砚清不在客厅。
霍星辰换上那双印着古怪涂鸦属于她的拖鞋,脚步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按照电话里说的,走向客房。
客房的门开着,里面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整洁空旷,只有靠墙的储物柜门关着。
霍星辰走过去,打开柜门,果然看到一个小纸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她落下的画具和几本厚厚的素描本。
她弯腰将箱子抱出来,并不沉,却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霍星辰身体一僵,抱着箱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缓缓转过身。
徐砚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客房门口。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灰色家居长裤,长发随意披在肩头,卸去了平日的职业妆容。
只是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似乎昨晚也没有睡好。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霍星辰身上,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比昨晚电话里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心慌。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无声地对视着。
霍星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谢谢提醒”,或者“我拿了就走”,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只是看着徐砚清,看着她那双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眼睛。
最终,是徐砚清先动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步,一步步朝霍星辰走过来。
她的步伐很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霍星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冰凉的储物柜门上,无处可退。
徐砚清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霍星辰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一点点咖啡苦香的雪松气息。
徐砚清垂眸,目光落在霍星辰抱着的那个小纸箱上,然后,又缓缓抬起,重新锁住她的视线。
“就只有这些?”徐砚清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却像绷紧的弦。
霍星辰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徐砚清的视线微微偏开,落在空荡荡的客房,又转回来,语气里带着一种霍星辰从未听带过的近乎执拗的追问:
“除了这些画具,没有别的……落下了?”
霍星辰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看着徐砚清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紧抿着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的唇线,看着她眼底那不再掩饰的混合着不安和某种强烈渴求的光芒。
她好像明白了。
徐砚清问的不是物品。
她在问,除了这些冰冷的画具,你就没有留下别的什么?
还有什么?属于这里的痕迹,属于……我的痕迹?
但她怕自己回错了意,大脑早就已经宕机,脱口而出的却是答非所问:“你今天没去公司啊?”
徐砚清却没有搭理她这问话。
也是,这不是很显然么?!
人都在家呢,可不是没去公司吗?
霍星辰尴尬的笑了笑,怂着肩膀又说:“谢谢你提醒我来拿落下的东西。”
说着,她还将手里的东西举了一下。
徐砚清垂头再次看向霍星辰手中的箱子,嘴角动了下,比方才轻了许多,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
“就只有这些吗?”
霍星辰抱着那个纸箱,呆愣在原地。
那句近乎呢喃的“就只有这些吗?”,像羽毛一样搔刮着她的耳膜,也搔刮着她本就混乱的心。
她看着徐砚清。
对方说完那句话后,便微微侧开了身,让出了一条通往门口的道。
她的视线低垂,落在光洁的地板上,长睫掩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只留下一个线条优美却紧绷的侧影。
没有挽留。
没有解释。
甚至连一个明确的眼神都没有。
霍星辰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被这无声的送客姿态浇得只剩下一点湿漉漉的青烟。
她想,可能真的是自己会错意了。
她还能说什么?
难道要她扔下箱子,不管不顾地扑上去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想我留下是不是?”
她不敢。
她怕得到的,是比沉默更伤人彻底的否定。
最终,霍星辰只是用力抱紧怀里的箱子,指甲几乎要嵌进纸板里。
她低下头,声音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嗯,就这些了。谢谢……那我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换好鞋,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
隔绝了那个充满雪松气息的空间,也仿佛隔绝了某种可能性。
霍星辰站在空旷的走廊里,看着电梯不断变化的数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抱着箱子,慢吞吞地走向电梯,每一步都感觉格外沉重。
直到坐上出租车,将那个轻得几乎没有分量的纸箱扔在身边,霍星辰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后座上。
她催司机发动车子,驶离这个熟悉的地方。
车子汇入车流,城市的喧嚣透过车窗模糊地传来。
霍星辰的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刚才在公寓里的每一个细节。
徐砚清苍白的脸,眼底的青黑,那低沉沙哑的嗓音,以及那句萦绕不去的……
“就只有这些吗?”
现在,冷静下来,再细细品味,那句话里,可能真的就是她一开始猜测的意思。
那近乎执拗的追问?还有她最后避开视线、沉默让路的样子……
那不像是一种“你快走”的驱逐。
反而更像是一种……带着点委屈和负气的——“你竟然真的只带走这些?”
就像小孩子赌气时,嘴上说着“你走吧”,心里却盼着对方能回头哄一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在霍星辰心里滋长蔓延。
徐砚清是不是……其实想她留下?
只是那座冰山太习惯了自我封冻,以至于连挽留,都表现得如此别扭,如此……词不达意?
她问“就只有这些吗?”,是不是在问她,除了这些冰冷的画具,属于“霍星辰”这个人的温度,属于她们之间那些混乱又鲜活的记忆,难道一样都不值得带走,不值得……留下吗?
混合着懊恼和狂喜的情绪冲击着她混沌的大脑。
她真是个笨蛋!
徐砚清那种性格,怎么可能直白地说出“你别走”?
她那句迂回又别扭的问话,恐怕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而自己呢?竟然就这么傻乎乎地抱着箱子走了?!
霍星辰看着前方漫长的车流,恨不得立刻让司机调转车头,冲回那个住宅,用力敲开门,然后告诉那个笨蛋冰山——
“有!我落下了很多东西!我把心跳落在你那里了!把魂也落在你那里了!”
……
另一边,住宅内。
徐砚清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维持着那个侧身让路的姿势,在原地站了许久。
玄关感应灯熄灭了,客厅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渐渐西斜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再也不会有那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不会有随处乱放的色彩明快的物品。
也没有厨房里偶尔传来带着点焦糊气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响动。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霍星辰淡淡的果木甜香,但也正在消散。
徐砚清的视线,缓缓扫过空荡荡的客房门口,扫过光洁如镜、却冰冷的地板,最后落在自己刚才站的位置。
那几句“就只有这些吗?”脱口而出时,连她自己都惊住了。
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这不像她。
这太不冷静,太不“徐砚清”了。
可当看到霍星辰真的只是抱起那个箱子,一副准备彻底划清界限、转身离开的模样时,近乎恐慌的情绪攫住了她,让她不受控制地问出了那句带着卑微期待的话。
她期待的,或许不是霍星辰真的落下什么东西。
她期待的,是一个停顿,一个回头,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但是霍星辰没有听懂。
还是说,她不敢听懂?
她只是那样离开了,干脆利落。
心口那股烦闷的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胸腔里,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又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在密密麻麻地扎着心脏,不剧烈却持续地传递着疼痛感。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承受这种回归原点的冷清。
直到此刻,当这冷清如此具体地笼罩下来时,她才明白,有些东西,也许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习惯了的温暖被骤然抽离,留下的不是适应,是难以忍受的寒冽。
徐砚清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
手指无意识地拂过沙发布料,那里,曾经有个女孩喜欢蜷缩着,抱着素描本写写画画。
她闭上眼,靠在沙发背上,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