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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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风裹着柏油路面的热气，灌进沈彻半开的车窗，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乱飞。仪表盘上的指针稳稳停在120迈，前方弯道的路肩线像被拉长的银线，而后视镜里，那辆骚包的亮黄色改装车始终咬在车尾，距离不过半个车身。
“沈彻！你他妈能不能别跟老太婆似的磨磨蹭蹭！”蓝牙耳机里炸进林屿的吼声，混着对方引擎暴躁的轰鸣声，“再慢下去，晚上的海鲜大排档都该收摊了！”
沈彻勾了勾唇角，手指在换挡杆上轻轻一推，涡轮增压的嘶吼瞬间压过对方的叫嚣：“急什么？怕输了给我洗一个月车？”
话音刚落，他猛地打方向盘，车身贴着弯道内侧的护栏滑过，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像要划破傍晚的暮色。后视镜里的黄色身影顿了顿，随即更疯狂地追了上来——林屿永远这样，越是被挑衅，越要拼到最后。
这是他们从小就有的默契，或者说，是刻在骨子里的较量。
五岁那年，幼儿园门口的下坡路，沈彻骑着新买的小自行车，刚得意地冲出去，就被林屿踩着滑板从侧面超了过去，还故意回头做了个鬼脸。结果两人一起摔进了路边的花坛，沾了满身的泥，却在家长的训斥声里，偷偷比了个“下次再比”的手势。那天回家，沈彻对着镜子里沾着草叶的自己气了半天，最后却在枕头底下藏了颗舍不得吃的奶糖，第二天塞给了林屿——对方膝盖上的擦伤比他严重，渗着血珠的样子有点吓人。
十二岁，第一次偷偷摸进赛车场的观众席，两人挤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看着赛道上飞驰的赛车卷起白色烟雾，引擎声震得胸腔发颤。林屿攥着沈彻的胳膊，指节都泛了白，声音里满是兴奋：“以后我肯定比他们都快。”沈彻当时没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接了句：那我就要比你更快。散场时天已经黑了，两人沿着路灯走回家，林屿一路都在说自己将来要改什么样的车，沈彻听着，偶尔插一句“你那想法不现实”，却在路过五金店时，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合金赛车模型。
十八岁，两人一起拿到赛车执照的那天，在城郊的盘山路上跑了整整一夜。月光洒在赛道上，像铺了层薄霜，林屿的车在前面领路，沈彻跟在后面，两束车灯在夜色里拉出长长的光带。最后停在山顶看日出时，林屿盯着沈彻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突然笑了：“沈彻，跟你比了这么多年，我居然没烦。”沈彻望着远处慢慢跳出地平线的霞光，把还带着体温的矿泉水瓶扔给他：“废话，不然谁陪你疯。”那天的风很凉，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的热气，林屿拧开瓶盖时，手不小心碰到了沈彻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看远方的云。
此刻，距离终点只剩最后一公里直道。沈彻能清晰地听到林屿的引擎声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对方探出车窗的手，正朝他比着挑衅的手势。他深吸一口气，将油门踩到底，车身猛地向前窜去，风的呼啸声几乎要盖过人的心跳。引擎的轰鸣声在山谷里回荡，仪表盘上的转速表不断攀升，红色的警戒线在眼前闪着，像在催促着什么。
就在两人即将并驾齐驱的瞬间，林屿的车突然轻微晃动了一下——大概是刚才过弯时轮胎磨损太严重，出现了短暂的打滑。沈彻的余光瞥见对方紧绷的侧脸，甚至能看到林屿因为用力而凸起的下颌线，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点油门。
“你干什么？！”林屿的吼声再次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沈彻，你把我当傻子耍？”
“别废话，”沈彻的声音很稳，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好好控车，别摔了。”他知道林屿的脾气，宁愿输得彻底，也不愿意被人让着。可刚才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觉得不能让林屿出事——那家伙的车是上个月刚改的，刹车系统还没完全磨合好，要是真出了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林屿愣了一下，随即骂了句“神经病”，但手上的动作却稳了下来。他咬着牙，重新调整方向盘，将车身稳住，再次朝着沈彻的车追去。两辆车就这样一前一后，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像两道闪电，冲过了终点线。
停下车时，夕阳刚好落在远处的山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屿跳下车，一把揪住沈彻的衣领，脸上却没了刚才的怒气，反而带着点别扭的红：“谁要你让我了？我就算打滑，也能赢你。”
沈彻挑眉，拨开他的手，指了指对方车胎上磨损的痕迹：“是吗？你那后胎再跑五百米，就得爆。”他说着，从车里拿出工具箱，扔给林屿，“先换胎，不然一会儿回不去。”
林屿接过工具箱，没说话，却蹲下身，开始卸轮胎。沈彻也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帮他递扳手。夕阳的光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空气中弥漫着橡胶和机油的味道，却一点都不难闻。林屿的手指很灵活，卸螺丝的动作又快又准，沈彻看着他垂下来的睫毛，突然想起小时候，林屿第一次帮他修自行车链条的样子，也是这样认真，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喂，”林屿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下次比赛，你别让我。”
沈彻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神里，点了点头：“好。”
换好轮胎时，天已经黑了。两人坐回车里，朝着海鲜大排档的方向开去。林屿打开车窗，风灌进来，带着海的味道。他哼着不成调的歌，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节拍。沈彻侧头看他，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好看的轮廓。
“对了，”林屿突然说，“下周有场地下赛，在城东的废弃工厂，去不去？”
“奖金多少？”沈彻问。
“五千，”林屿笑了笑，“而且听说有个挺厉害的外地车手来，叫什么……阿K，你不是一直想跟厉害的人比吗？”
沈彻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想跟他比？”
“废话，”林屿白了他一眼，“你上次在赛车论坛上跟人吵了半天，说他的过弯技巧都是花架子，我还能不知道？”
沈彻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随手发的评论，林屿居然看到了。他心里有点发烫，却嘴硬道：“我那是实事求是。”
“行，实事求是，”林屿笑着，“那下周一起去，赢了奖金，我请你吃海鲜。”
“不用，”沈彻说，“赢了的话，你还是给我洗车吧，三周。”
“沈彻！你别得寸进尺！”林屿炸毛了，伸手去抢沈彻的方向盘，沈彻赶紧躲开，两人闹作一团，车子在马路上歪歪扭扭地开着，引来路边行人的侧目，却没人在意，只觉得这两个年轻人的笑声，比夜晚的风还要轻快。
到海鲜大排档时，已经快九点了。老板是个熟悉的大叔，看到他们来，笑着打招呼：“哟，俩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路上比了场赛，耽误了点时间。”林屿说着，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老板，先来两打生蚝，再来一盘爆炒蛤蜊，一份椒盐皮皮虾。”
“好嘞！”老板应着，转身去后厨忙活。
沈彻坐在林屿对面，看着他熟练地打开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沈彻倒了一杯。泡沫从杯子里溢出来，沾在林屿的手指上，他毫不在意地舔了舔。
“对了，”林屿喝了口啤酒，突然说，“我爸昨天问我，以后要不要继承他的公司。”
沈彻愣了一下，没说话。他知道林屿的家庭情况，父亲是做房地产的，一直希望林屿能接手家族生意，可林屿从小就喜欢赛车，对那些商业上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怎么说？”沈彻问。
“我还能怎么说，”林屿笑了笑，眼神却有点黯淡，“我说我想继续赛车。我爸没生气，就是叹了口气，说我太任性了。”
沈彻看着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知道林屿压力很大，一边是自己热爱的赛车，一边是家人的期望，夹在中间，很难受。
“其实，”沈彻犹豫了一下，说，“你也可以试试，说不定你会喜欢呢？”
林屿抬头，看着沈彻，突然笑了：“你怎么跟我爸似的？我才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我就喜欢赛车，喜欢风从耳边吹过的感觉，喜欢和你一起在赛道上跑的样子。”
沈彻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避开林屿的目光，端起酒杯喝了口啤酒，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啤酒的苦味在嘴里散开，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喝。
这时，老板把菜端了上来。生蚝冒着热气，上面撒着蒜蓉和葱花，香味扑鼻。林屿拿起一个生蚝，递到沈彻面前：“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彻接过生蚝，放进嘴里。蒜蓉的香味和生蚝的鲜味在嘴里散开，很美味。他抬头，看到林屿正对着一盘皮皮虾奋战，手指上沾了不少汤汁，却吃得津津有味。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沈彻说。
“废话，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林屿含糊不清地说，又拿起一个皮皮虾，剥好壳，递到沈彻面前，“给你，这个大。”
沈彻接过，放进嘴里。虾肉很Q弹，带着椒盐的香味。他看着林屿，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有喜欢的赛车，有身边的这个人，有吃不完的海鲜，足够了。
两人吃到半夜，才醉醺醺地离开大排档。林屿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的，沈彻扶着他，慢慢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夜晚的风很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沈彻，”林屿靠在沈彻身上，含糊不清地说，“下周的比赛，我们一定要赢。”
“好，一定赢。”沈彻说。
“赢了之后，我们去海边，好不好？”林屿说，“我想去看海，看日出。”
“好，去看海，看日出。”沈彻点头。
林屿笑了，把头靠在沈彻的肩膀上，呼吸温热地洒在沈彻的脖子上。沈彻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轻轻扶着林屿的腰，慢慢往前走。路灯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地靠在一起，像是永远都不会分开。
回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了。沈彻把林屿送回他的公寓，帮他擦了脸，盖好被子，才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林屿突然抓住他的手，迷迷糊糊地说：“沈彻，别走好吗？”
沈彻的脚步顿住了，他回头，看着林屿闭着眼睛的样子，心里很软。他犹豫了一下，坐在床边，轻轻拍着林屿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林屿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嘴角带着笑意，像是做了个好梦。沈彻看着他，慢慢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晚安，林屿。”沈彻轻声说。
他站起身，轻轻带上门，离开了林屿的公寓。走在回家的路上，沈彻抬头，看到天上的星星很亮，像赛道上的车灯，一闪一闪的。他想起林屿说的话，想起下周的比赛，想起海边的日出，心里充满了期待。
他知道，未来还会有很多挑战，会有家人的不理解，会有比赛的失利，会有各种各样的困难。但他不怕，因为他知道，林屿会一直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在赛道上飞驰，在风里欢笑，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互相陪伴。
就像小时候那样，不管摔得多惨，不管输得多彻底，只要身边有对方，就有勇气，继续比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