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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各自寒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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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舟拖着行李箱在老城区转了整整一天，才租下一间带小阳台的顶楼公寓。
房子不大，墙皮有些斑驳，却胜在采光好，站在阳台就能看到远处成片的梧桐树。
他花了三天时间打扫收拾，把带来的旧书整齐码在书架上，在窗台摆上两盆绿萝，又去二手市场淘了张小小的木质餐桌——日子终于有了点属于自己的模样。
日子过得很慢，却格外踏实。
周末去附近的旧书店淘书，偶尔遇到下雨，就坐在书店角落的藤椅上，听雨声打在屋檐的声响。
翻书的手指触到泛黄的书页，会突然想起沈燃曾在深夜为他读睡前故事的模样，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那时的温柔真实得不像假的。
他慌忙合上书，望着窗外的雨帘，眼眶悄悄泛红——原来有些回忆，从来不需要刻意想起，就藏在每个寻常的瞬间里。
而另一边，沈燃的生活早已乱成一团。
顾寒舟走后的第一天，沈燃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地上的狼藉还没收拾，空气中残留的菌菇汤香渐渐消散，只剩下冰冷的寂静。
周明宇打来电话道歉，说不该在酒局上起哄，沈燃却只是沉默着挂了电话，翻出酒柜里的威士忌，对着瓶口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口的闷痛。
他放不下那点可笑的面子。
作为沈氏集团的总裁，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被人仰望，从未低头求过人，更遑论是向那个被他伤透了心的人道歉。
他告诉自己，顾寒舟迟早会回来——毕竟从前，顾寒舟总是那么听话，那么依赖他。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公寓里的灰尘越积越厚，顾寒舟的气息越来越淡，他才开始慌了。
他不敢去顾寒舟可能去的地方，怕看到顾寒舟早已开始新生活的模样；
更不敢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怕听到电话那头冰冷的“陌生”。
于是他开始用酒精麻痹自己。
每天下班回到公寓，第一件事就是开酒，威士忌、红酒、伏特加，只要能让人醉的，他都往嘴里灌。
醉了就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前全是顾寒舟的影子——
是顾寒舟穿着围裙在厨房炖汤的样子，是顾寒舟抱着玩偶等他回家的样子，是顾寒舟哭着问“我是不是你消遣的玩物”的样子。
有一次他醉得厉害，恍惚间看到顾寒舟站在玄关，手里拎着菜袋子，笑着说“沈燃，我回来了”。
他猛地冲过去，却只抱住了一团冰冷的空气。
公寓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回声在墙壁间游荡，像一场无声的嘲讽。
周明宇来看过他几次，每次都被满屋子的酒气和狼藉吓得皱眉。
“沈燃，你醒醒！”周明宇抢过他手里的酒瓶，摔在地上，“你要是真在乎他，就去找他啊！在这里酗酒算什么本事？”
“找他？”沈燃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去找他说什么？说我错了？说我离不开他？周明宇，你别忘了，当初是我把他推开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他蜷缩在沙发上，像个迷路的孩子，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他那么骄傲，怎么可能再原谅我…原谅我…”
酒瓶碎在地上，酒液漫过地板，浸湿了他的裤脚，冰凉刺骨。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他孤独的身影上，映出满地狼藉——
这是顾寒舟走后，他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名为“悔恨”的牢笼。
翌日
沈燃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车窗外的霓虹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晕成一片光斑。
副驾驶座上散落着空酒瓶，浓烈的酒气混着烟草味，呛得他忍不住咳嗽，眼泪却借着酒意，毫无征兆地滑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凭着潜意识里的本能，任由车子穿梭在陌生的街巷。
直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声响，他才猛地踩下刹车，抬头望去——
眼前是窄窄的巷子，两侧是矮矮的砖墙，墙头上探出几枝金黄的桂花，风一吹，香气便钻进了车窗。
这是顾寒舟曾经提过的，他小时候住过的老城区。
沈燃推开车门，踉跄着走下来，冷风灌进衣领，让他打了个寒颤，酒意却醒了几分。
他扶着墙往前走，脚步虚浮，视线却死死盯着巷口的方向，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害怕什么。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清浅温和，像一根细针，瞬间扎进他的心脏。
沈燃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的桂花糕摊子前，顾寒舟正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细细的青筋，手里拎着一个油纸袋，正笑着和摊主说话。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给发丝镀上一层暖光，连眉眼间的弧度，都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温柔。
顾寒舟似乎察觉到什么，笑意渐收，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寒舟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错愕，手里的油纸袋微微发颤，桂花糕的甜香在两人之间弥漫，却透着说不出的尴尬。
他看着沈燃——
头发凌乱，西装上沾着酒渍和灰尘，眼底布满红血丝，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只剩下狼狈与憔悴。
沈燃僵在原地，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上前，脚却像灌了铅，只能死死盯着顾寒舟，眼神里翻涌着悔恨、思念，还有一丝不敢触碰的怯懦。
巷子里的人来来往往，有人笑着走过，有人低声交谈，只有他们两个，像被定格在时光里，隔着几米的距离，望着彼此。
风卷起地上的桂花花瓣，落在两人脚边，无声地诉说着这段被时光掩埋的过往。
顾寒舟最先回过神，他攥紧手里的油纸袋，眼神渐渐冷下来，转身就想走。
“寒舟！”沈燃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快步上前想抓住他的手腕，“别走！”
顾寒舟的手腕被沈燃攥得生疼，那力道带着酒后的失控，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挽留。
他用力往后挣，语气冷得像结了冰：“沈燃，你放开！”
“我不放！”沈燃的呼吸滚烫，带着浓重的酒气喷在他颈间，眼神却异常执着，“我找了你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你，怎么可能放你走？”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摩挲着顾寒舟手腕上的皮肤，像是要将这触感刻进骨血里，“寒舟，你看看我，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没有你的日子，我tm就是一个笑话！”
顾寒舟偏过头，不敢看他眼底的红血丝，也不敢听他语气里的脆弱——
这些都会让他想起几个月前那个夜晚，想起自己碎在会所走廊里的心意。“你的日子好不好，与我无关。”他咬着牙，声音却忍不住发颤，“沈总，当初是你说我只不过是你消遣的玩物而已，是你让我滚的，现在又来找我做什么！？”
“那是假的！都是假的！”沈燃急得几乎嘶吼，引得巷子里的人纷纷侧目。
他慌乱地解释，语无伦次，指尖死死攥着顾寒舟的手腕，指节泛白，连声音都在发颤：“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欺负你……
那些人哪是真心喝酒，不过是盯着我的软肋，等着看我笑话！
你那么脆弱，连风吹过都会怕你受冻，我怎么敢把你推到明面上，让他们用那些腌臜话编排你、用算计试探你？”
沈燃的眼眶通红，酒意混着悔意涌上来，视线模糊了却还却还死死盯着顾寒舟的脸，像是怕一眨眼人就又不见了：“我以为先把话说得狠点，就能护着你，以为等散了局，总能慢慢跟你解释……可我没想到你会来，更没想到你会听得一字不落。”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哽咽得几乎断成碎片：“寒舟…你知道吗？我看着你摔了汤盅跑出去的时候，我心都要碎了，我想追，可周明宇他们拉着我，那些盯着我的人就在旁边等着看我笑话……等我挣开跑出去的时候，街上早就没了你的影子…寒舟，我不是要故意伤你，我只是……只是怕极了，怕你被那些黑暗缠上，怕你受委屈…”
“委屈？”顾寒舟终于转过头，眼眶泛红，却笑得嘲讽，“沈燃？被你当着朋友的面说成腻了就换的玩物。
被所有人围着打量嘲笑，这才是我最大的委屈！”
他抬手想推开沈燃，却被对方死死抱住，“沈燃，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从来都不是怕我受委屈，你只是怕你被甩了面子挂不住，怕你的骄傲被人看穿！”
沈燃被他说得一怔，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抱着顾寒舟的手臂慢慢松了些，声音里带着哽咽：“是，我承认，我骄傲，我混蛋，我不该用最笨的方式去试图保护你……可寒舟，我真的后悔了。
每天晚上我都在想，要是那天我追出去，要是我早点放下那点破面子，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顾寒舟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酒气与烟草味，心底的防线一点点崩塌。
他想起那些在公寓里等沈燃回家的夜晚，想起沈燃为他暖手的温度，想起自己曾以为会天长地久的憧憬——这些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沈燃，”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每次看到桂花，都会想起你；每次看到菌菇，都会想起那锅碎掉的汤；每次摸到虎口的疤，都会想起你说的混蛋话…”
沈燃紧紧抱着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眼泪落在他的针织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轻轻拍着顾寒舟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对不起，寒舟，让你疼了这么久。
以后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难过了…再也不会了……”
巷口的桂花糕摊子还在冒着热气，来往的行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个，在漫天飘落的桂花雨中，紧紧相拥。
那些过去的伤痛或许还没痊愈，但此刻，迟来的坦诚与道歉，终于让冰封的关系，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