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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不见舆薪 ...

  •   趁着问幽下楼的工夫,照萤已经粗略梳洗了一番,正襟坐到了桌子旁,即便如此,还是难掩她面容的憔悴。

      只是病色丝毫未掩去她的倾世容颜,反倒平添了几分柔美,叫人见了忍不住泛起一丝心疼。

      这是萧逐第二次得以窥见她的容颜,上一次在诏狱中看得不十分真切,现下他看得眼睛发了直,一时忘了君子之礼。

      “萧将军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直到问幽出言提醒,萧逐才垂下眸,恭敬的做了个揖,照萤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姜娘子,初来玉京就叫你受如此委屈,实在是……”

      问幽掩鼻轻咳了几声,看着更加病弱了,“萧将军,此事与你无关,原是我命不好,轻信了别人的话,师傅若知晓,也只会斥我活该!”

      “姜娘子勿要这么说,国君他本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我元夏朝中纷乱,有时国君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姜娘子勿怪。”

      那日与卫珩一番争吵,回去后他想了两日,知晓他坐在这君位上的诸多不易,虽还气着他那日对姜娘子的薄情,却还是情不自禁的为他说好话。

      照萤嘴角扯出一丝苍白的笑:“萧将军勿劝了,若非自己亲历过生死一线之间的绝望,我也不会如此失望,多谢将军今日肯来看我,这份情谊棠月记下了。”

      照萤这番说辞,俨然就是那看透了薄情郎的模样。

      萧逐一介武将,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叫她心中好受些。

      “问幽,我让你置办的东西你买了没有?”照萤忽而调转话头朝问幽问道。

      “还未及置办,东西太多我一个人也拿不回来,再说身后总是有人盯着,很不自在。”

      “那有什么法子?既要在这玉京城久住,总不能连几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这漫漫长冬如何能熬得过?”

      萧逐闻言有些欣喜,又有些疑惑。欣喜的是她们竟要在这玉京城长住,那今后便可时时见到她了,可他又有些疑惑。

      “问幽姑娘说有人跟着,不知是什么人?若姑娘有何需要,萧逐可随时任姑娘差遣。”

      问幽冷哼一声:“还能有谁?自然是你们国君的人。”

      萧逐闻言沉思了片刻,照萤和问幽轻描淡写的交递了眼神,钩子已经放出,就等着鱼儿自己咬钩了。

      果然,不多时萧逐再次抬眸,目光诚恳地道:“问幽姑娘,我与你同去吧。”

      “萧将军,你也知晓我与你们国君……你若是公然与我亲近,恐怕卫珩会与你为难,”照萤故作为难的推脱了一番。

      “姜娘子放心,国君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在下与国君还算有些情分,国君不至因此小事开罪于我。”

      “那便多谢萧将军了。”照萤微微颔首,随即又故作虚弱的轻咳了几声。

      萧逐适时道:“姜娘子病体未愈,还是多加休养吧,我这就与问幽姑娘去置办些日常用度。”

      照萤谢过萧逐,问幽便领着萧逐出去了。

      掌柜的看着时时炸毛的问幽姑娘竟然心平气和的随萧逐出去,不禁暗叹女子的心思难测。

      小雪连着飘了三日,这冰天雪地里,街市上除了卖热食的摊贩鲜少有人出来晃悠,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也就更加无处遁形。

      问幽先是领着萧逐进了几家绸缎庄,选了几匹布,将她与照萤两人的身量说与掌柜的记下后,又带着他去了几家药铺和医馆,问了诸多关于药材的定价与收货来源。

      萧逐嘴上不说,却已满腹疑惑。

      “棠月说,这偌大的玉京城却无药女,女子妇科一向羞于人齿,我们若能在这玉京城中开一个女医馆,定能赚的盆满钵满,可我们初来乍到,对玉京城中药材供应毫无头绪,便先来探探。”

      萧庭一时哭笑不得,这问幽姑娘还真是心直口快,竟如此光明正大的将本朝百姓当做了钱袋子,可惜啊,元夏此时可不富裕。

      晃荡了半日,到城中街灯点起之时,问幽又领着萧逐到了一个叫做“回春堂”的医馆。

      伙计们忙着收整药材,一位以骨簪束发、发髻间已夹杂着几缕灰白的发丝、约莫四五十岁年纪的老先生,正手拿账簿核算着什么,看样子这间医馆很快便要打烊了。

      见两人进来,老先生头也不抬的道:“买药还是问诊?问诊需等上一等。”

      问幽道:“非为病扰,乃为药材而来,寻遍玉京城,还未寻到一味苏合子,不知先生这里可有此药?”

      那老先生闻言抬眸看了问幽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算筹,答道:“姑娘算是来对了,这苏合子,满玉京城只有老朽这里有,此药产自南泓,不知姑娘要此药作何?”

      “自然是治病救人?”

      “用药者何人?”

      “天下人皆可能是患者,先生只管卖药,不必过问许多。”

      萧逐听了片刻,他们所言皆是医家药理,他也不懂,便转向一旁,打量起铺中那些四四方方的药盒子来,自然而然的将他们的话摒在耳外。

      “姑娘所言极是,既是治病救人,自然无需问及许多,不知姑娘要多少?”

      “越多越好。”

      “药非寻常物,方才老朽正好统算过,小店统共只剩十六两四钱苏合子,姑娘若要,老朽这就让伙计给你包起来。”

      “我今日先付下定钱,药材给我留着,三日后送到清风客栈。”

      人常有明察秋毫之能,却不见舆薪,从回春堂出来,问幽不禁暗叹姜棠月这招灯下黑的高明之处。

      在客栈时照萤告诉问幽,既然卫珩的人一刻不停的盯着她们,而她们又不得不与朱弦司的人联络,不如借萧逐来扰乱跟踪之人的视线。

      她故意张扬的在城中采买,将她们真正要联络的人藏在这些铺子之中,又有萧逐跟着,谁来查也无从查起,除非那萧逐有颗玲珑心思,可他偏不知晓照萤的真实身份,对她更是半点疑心都没有。

      方才三言两语间,问幽已与那回春堂的掌柜接了头,他们以南泓独产的“苏合子”互认身份,“十六两四钱”便是十六与四相加为二十,暗含二更相见的隐喻,三日后送到清风客栈,便是透露出此时她们的位置所在。

      ——

      乾元殿中,卫珩召了沈亦行和宰问筠来商议关于元夏实行耕战制的相关事宜。

      国相沈亦行是耕战制的提出者,他以为元夏严苛的兵役制让国中大部分的青壮年都投身军营,丧失了很大一部分劳力,而元夏又连年征战,正处于粮不足以养兵的尴尬境地。

      而宰问筠以为军人就该以锉磨战事为主要,若叫士兵都去耕作,疏于训练,等到真正打起仗来只有被屠杀的份儿。

      两人为此争得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

      “人人道我元夏乃虎狼之国,若叫士兵止战农耕,谁来守卫家国?莫非靠国相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叫敌人退兵吗?”

      “国尉为何绝口不提如今我元夏大军粮食短缺之事?为筹集军粮斩杀了多少都尉?战士们等着吃,都尉筹不到粮就要被杀头,如此循环往复,上头的人便只能去压榨百姓,这样下去,元夏何须外敌?早晚自毁长城。”

      “粮食不够那就去买,大绥囤粮最是富裕,如今夏绥之盟已立,大绥岂有不卖之理?”

      “国尉说的好生轻松,买粮食需要银钱,我元夏国库中有那么多银钱吗?若是朝中少几个像汝这般贪吏,倒是也可行,可惜银子进了你们的口袋里是吐不出来的。”

      满头银发的沈亦行字字铿锵,将宰问筠问的哑口无言,他是武人,本不擅长唇舌之辩,只因萧庭尚未归朝,唯有国尉之职有资格与国相辩上一辩。

      来前他做足了准备,可还是不敌沈亦行唇枪舌战,谁让他说的句句在理?

      前任司寇是昭平一党,被查处时私产竟有惊人的三千万两夏币,达到了国库存银的十之一二,如此巨额私产,怎能不叫人心惊?

      卫珩斜倚在龙虎椅上,面前以屏风相隔,两人只能依稀看见国君的影子,却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平日国君从不讲究这些虚礼,今日却突然说是受了风寒,连早朝都不曾上,可若是病的重,应该好生养病才是,偏又将他们二人召来此地。

      两人止住了争吵,静静等着国君最终决策,等了许久国君却仍不说话,殿内烛火摇曳,将屏风上的影子拉得颀长,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国君以为如何是好?”良久,沈亦行开口问道。

      卫珩仍是不答,屏风上的影子仍是一动不动,沈亦行与宰问筠相视无言。

      宰问筠心下疑惑,正当他要越过屏风一探究竟之时,小宥子引着沈无尘进了殿。

      他朝国君行了君臣礼,又朝祖父和宰问筠各自打了招呼。

      小宥子越过屏风去,低声向国君禀报了一番,三人从屏风的影子窥见国君摆了摆手,随后小宥子走了出来。

      “国相大人、国尉大人,国君吩咐二位大人先回府,耕战事宜改日再议,请司寇大人留下。”

      “哎……”宰问筠欲言又止,这夜半召见,连国君的面都未见到就被打发回府,卫珩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沈亦行与沈无尘目光相撞,沈无尘朝祖父点了点头,沈亦行不便在此时多问,只能照做,他行过礼后退了出去。

      宰问筠虽一肚子疑问,见沈亦行已经走了,自己也只能一道跟上。

      待两人走远后,小宥子才失声叫喊起来,“司寇,不好了,国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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