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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小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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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落落正低头修改着陶罐的阴影,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下意识抬头,看见祁苏屿拎着工具箱走进来。
他今天没穿制服,身上黑色的上衣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愈发利落,修身的款式也让他整个人更冷峻了几分。山间的晨光落在他身上,黑色的面料泛着细微的光泽。他墨色的短发看起来清爽利落,额前几缕碎发被风吹得微乱,衬得那双水光涟漪的眼眸越发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干净利落,整个人带着一种少年之间的独特气质。
见到她在院子里画画,他的脚步顿了顿,目光在她和画板之间短暂停留。
“来得正好。”林栖从陶窑那边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沾满釉料的刮刀,“后院那几根防腐木我实在搬不动,就等你来搭把手。”
祁苏屿点点头,把工具箱放在廊下。经过石桌时,他的视线扫过速写本上那个陶罐的轮廓。
“这里,”他忽然停下,修长的手指虚点在罐颈的位置,“弧度可以再圆一点。”
鹿落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诶!他怎么会来这儿。”
许是她盯的时间有点长,祁苏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歪过头看着她。阳光恰好落在他耳廓上,映出淡淡的血色。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低头假装看画,手指不自觉地绞住了。
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看去,发现确实比实物僵硬了些。她拿起炭笔想改,却听见他又说:“不急。等会儿搬完木头,我给你拿个实物对照。”
林栖笑着走过来,往祁苏屿手里塞了瓶山泉水:“说来也巧,你们俩差不多大。要不是苏屿跳了几级,你们应该是一届的。”
她转头对鹿落落眨眨眼,“他比你早来了一周,顺便帮我这个新民宿干点体力活。这民宿刚开业时,那些重活儿都是他帮着张罗的。”
鹿落落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原来是这里的志愿者,还和林栖姐认识。她的眼睛在林栖和祁苏屿身上转了一圈,有些好奇。
祁苏屿瞥见鹿落落水灵灵的眼神,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喉结滚动:“没什么,客气了。”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工具包侧袋取出几张宣传页放在石桌上,“新的防火提示,要贴在每个房间。”
鹿落落拿起一张看,是手绘的森林防火漫画,笔触意外地生动。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签名缩写——Q.S.Y.
她正要开口,祁苏屿已经转身往后院走去,脚步比来时匆忙了几分。
后院传来木材落地的闷响。鹿落落低头看着宣传页上灵动的笔触,忽然觉得炭笔下的线条都活了起来。她悄悄在画纸角落添了片杉树叶,叶脉的走向竟和宣传页上的如出一辙。
当祁苏屿扛着木材经过院子时,卷起的袖子里露出线条流畅有力的手臂。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晨光中闪着细碎的光,显得格外性感。
鹿落落不自觉咽了咽喉咙,举起速写本:“苏…苏屿,我这样改对吗?”虽然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跟着林栖姐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她这样想着。
祁苏屿停下脚步,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目光在画上停留片刻,很轻地点头:“嗯。”
鹿落落看着他简短回应后就要离开,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个……”
祁苏屿停下脚步,侧身看她。黑色衬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
“你认识林栖姐吗?…还有这些防火宣传画……是你画的吗?”她指着宣传页右下角的缩写,“这是你的名字吗?”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干脆闭上了嘴,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愣了一下,目光落在自己的签名上,轻轻点头,算作默认。
“哦。”鹿落落说完就觉得这话太干巴巴,又补充道,“很有趣,比我画的好多了。”
祁苏屿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想了想还是回答道:“祁苏屿,苏是苏州的苏,屿是岛屿的屿。”
他说完这句,似乎觉得不够,又加了句,“你画得也很棒。”
晨光里,鹿落落仿佛能看清他睫毛上细微的颤动连带着睫毛上沾着的细碎木屑,是风动也是心动。
这时林栖抱着几卷防水布从后院过来,打破了这情景。笑道:“你们认识啊,那就不劳我多介绍了。苏屿的画确实好,去年保护区宣传册都是他画的。”她转头对鹿落落说,“你要想学画画,找他请教准没错。”
祁苏屿轻轻皱眉:“林姨。”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好歹也是高材生。”林栖打趣道,“去年不是还带过美术系的学生实习?”
鹿落落回过神,惊讶地看向林栖。美术实习?这和她想象中的学霸不太一样。
祁苏屿移开视线,弯腰重新扛起木材:“那只是帮忙。”
他朝后院走去,这次脚步快了些。衣摆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利落的线条。
鹿落落低头看着宣传页上的画,忽然发现右下角不止有缩写,还有一个极小的小鹿图案,和她刚才在画纸上添的那片叶子的风格意外地相似。
林栖在她身边轻声说:“他从小就喜欢画画,可惜家里希望他学金融。”语气里带着些许惋惜。
后院又传来木材落地的声响,比之前更重了些。鹿落落捏紧炭笔,在画纸的另一角悄悄画了件黑色上衣的衣角。
当她再次抬头时,发现祁苏屿正站在后院门口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立刻移开目光,低下头继续画着。
晨风吹过院子,带着木材的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鹿落落笔下的线条不自觉地柔软起来,仿佛被这阵风吹散了之前的僵硬。
林栖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看着鹿落落微微泛红的耳尖,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哟,”她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我们落落这陶罐画得是越来越好了啊?看来有名师指点就是不一样。”
鹿落落正低头假装专注地修改线条,闻言笔尖一抖,差点把陶罐的脖子画歪。她强作镇定:“林栖姐你说什么呢,我这是自己琢磨的……”
“自己琢磨的?”林栖走过来,手指轻轻点在那片刚添的杉树叶上,“那这叶子画得怎么跟某人的宣传画一个风格?”她又指了指那个不起眼的黑色衣角,“这又是什么时候跑进画里的?”
鹿落落的耳根更红了,像被晚霞染过似的。她下意识把速写本往怀里收了收,嘴硬道:“这、这是艺术创作的自由发挥……”
“自由发挥?”林栖笑得更欢了,压低声音凑近,“那刚才谁盯着人家扛木头的背影看得眼睛都不眨?啧啧,连人家睫毛上沾了木屑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栖姐!”鹿落落羞得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捂林栖的嘴,又心虚地往后院瞟了一眼。
林栖灵活地躲开她的手,看着她这副模样,终于没忍住。笑声从她唇边漏出来,像开窑时陶器发出的清脆开裂声,带着通透的质感在院子里轻轻回荡。
她摇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丫头,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过……”她顿了顿,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下次偷看记得控制下表情,你刚才那个样子,连路过的小松鼠都要看出来啦。”
鹿落落僵在原地,感觉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
“怕什么,人家在后院听不见。不过我说落落啊,”她故意板起脸,摆出长辈的架势,“你这观察力要是用在画山上,早该出师了。”
鹿落落鼓起腮帮子,把速写本抱得更紧了,小声嘟囔:“我画山也很认真的……”
“是是是,认真,特别认真。”林栖忍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是不知道是在认真画山,还是在认真看某个教画山的老师?”
说完便转身往厨房走……
这时后院传来敲击声,是祁苏屿在固定木材。鹿落落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猛地坐直,抓起炭笔假装在画画,连笔拿反了都没发现。
她又忍不住偷偷瞄了眼后院,正好看见祁苏屿抬起手臂擦汗的背影,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勾勒出流畅的肩线。
她赶紧低下头,在画纸的角落又添了几笔——这次是一只躲在树后偷看的小松鼠,毛茸茸的尾巴紧张地翘着。
当祁苏屿从后院走出来时,鹿落落正襟危坐,一副“我在认真画画别打扰我”的样子。只是泛红的耳尖和微微发抖的笔尖,还是泄露了她的小秘密。
林栖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轻轻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