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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5 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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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空空,只有天花板的风扇兀自在转动。恋尘并不在,心陶有点慌了,她直接闯到后院去。
池塘里那个小小的巴西龟缩在自己的硬壳里,躲在池边一堆草丛中,像是在歇息,一动也不动了,而中午那支枯黄的木瓜叶早已被丢弃在晒衣架下面。
“恋尘...”心陶喊她。
她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然后,总算发现到那个女孩了,原来她坐在拐角处的屋檐下,玩一种叫抛石子的游戏。
心陶连忙小跑过去,就在这时,她看见恋尘身上已经不穿之前的衣服了,她换过一件无袖的小背心,心陶还看见她胳膊上有一条大约三寸长的疤痕,那条疤痕就像一条粉红色的蚯蚓肆无忌惮的盘踞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她非常确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这道疤痕。
“你会玩抛石子吗?”恋尘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问她。
心陶在她对面坐下来,她眼里看到的不是那些小石子,而是那一条显著的疤痕,她问:“当天是怎么受的伤,可以告诉我吗?”
恋尘却自顾自的说:“我小的时候,是妈妈教我玩的抛石子,她说那是她年幼时常玩的游戏,她说她那个年代的小孩都玩这个。我还记得那时我十岁,因为学会了玩抛石子,所以在学校变得很拉风,在我们那个时代,小朋友都不玩抛石子。”
心陶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她温柔的看着她,“想念妈妈了?”
恋尘不说话。心陶又问:“小的时候,珍珍玩不玩抛石子?”
恋尘静默了好一会才说:“其实我就是跟她一块玩的,而且总不是她的对手…。”
心陶看着地上那七颗小石子,它们表面早已被磨的平滑润泽,可见恋尘经常在玩。
恋尘突然把攥在手里小石子都递给心陶,要求她:“你玩给我看。”
小石子上还有恋尘手指上的余温,心陶握住它们,一边凝视着她,一边还想着她胳膊上的伤。
她把那七颗石子随意抛撒在地,再捡起其中的一颗,就这样玩了起来。
恋尘以为心陶会玩得很笨拙,毕竟她们生在同一个年代,她的童年不流行玩抛石子,那么她的童年理应也不流行。然而,那些小石子到了心陶手里,就像变成了一副魔术道具,她玩得驾轻就熟,仿佛她的童年就在昨天,并没有过去太久。
恋尘换了个坐姿,把头靠到背后的木板墙上去。阳光很灿烂,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细细的端详心陶,从她接过石子的那一刻起,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手和她的脸。恋尘觉得她的气色比不上从前了,她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然后,她意外地发现到了那枚卡地亚戒指,它戴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她的左手基本上没动,一直安静的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她清楚的认得它,它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像新的一样。
终于,心陶停了下来,很潇洒地把石子都放回地上,再推到恋尘面前说:“轮到你。”
恋尘因为上一刻只顾着看人,根本没怎么留意她玩,所以她又要求她多玩一次。
心陶顺从地按照刚才的方式又重新把石子抛在地上,然后捡起其中一颗,这一次,她说:“如果这颗石子往上抛的时候,我可以一口气把地上其余的六颗同时扫进手心,你就要对我笑一下,可以吗?”
恋尘不理她。
结果是,心陶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在那一颗被直线抛高的小石子漂亮的回到她的掌心之前,她以狂风扫落叶之势,非常利落地一手把地上其余六颗都收住了。
“对我笑一个吧,亲爱的…。” 心陶温柔的请求。
就在这时,恋尘却丢下那些小石子,头也不回的跑回屋里,心陶马上跟了进去。
恋尘停在那张床凳前,背着她说:“既然当年你都缺席了,今天又为什么还要出现?”
心陶转到恋尘面前,二话不说就抱住了她,她低声的恳求她:“原谅我,恋尘,请你原谅我。”
恋尘推开她,心陶却不愿意放开她,她知道自己还欠她一个解释,她还在请求她的原谅。她怎会不知道恋尘的心结呢?那些她没有为她做到的事,一直是恋尘出事之后她心里最不可磨灭的伤痛,最深的遗憾,最不可挽救的错误,然而她越是急迫地想解释一切,越是不知从哪里开始。
恋尘终究没有再挣扎,她像是十分疲惫的蜷缩在她的怀里,又像是觉得冷,浑身竟不停的颤栗,可是这样被拥抱住似乎不足以抵消她身上的寒冷,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的穿越过去七百多个岁月飞回到坠海的那一天清晨——————
头顶上的风扇打出来的风,就像是那个清晨的海风,吹进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海水很冰很冷,吹得她不停的发抖。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回忆那一段往事,不是她记不起,而是她不想记起,就像她胳膊上的那条疤痕,她并没有忘记它是她在逃出车厢时割破的,她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她都不想再去记住,可是面对心陶的出现,这些记忆却排山倒海的回到她的脑门———————————
那时候她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她知道自己连车一起没顶了,她再也看不到岸上的风景了,这让她如梦初醒,彻底的醒了。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置身在一个深邃又陌生的海底世界,她看见比洪水还可怕的水流源源不绝地从四面八方不停的灌进来,并且通过她困难的呼吸无情地往她的肠道灌入,而死亡的漩涡不断的在吸附着她的身体,要把她往下拉,要把她吞噬,和她形成一种角力的斗争。
当她终于把身上的安全带割断之后,车子已经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她觉得自己即将溺毙在这个浩瀚深邃又恐怖的大坑之中,没有人知道她会死在这里,她连告别也来不及,她在慌乱中告诉自己一定要抓住点什么,她要为自己尽最后的一分力,哪怕机会只有万分之一,于是她把手伸出车窗外,一把准确的抓住车顶的边缘,奋力要逃出去…。
心陶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抖得很厉害,她需要很紧很紧的抱住她才能把她稳住。
之后,她突然听见恋尘在呜咽:“心陶,有一个很轻很轻的东西飘了过来,撞在我的腰上,我抓住了那个东西,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吗?”
心陶有些惊讶,但她马上知道恋尘是掉进回忆的深渊里去了。
虽然她一直很想知道恋尘当天是怎么出事的,但那一刻她其实并不愿意她去回忆,因为回忆对她来说是残忍的。可是她遏制不住她,所以她只能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停的安慰她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不是吗。”
恋尘接着说:“那是我的游泳板,是一个我一直放在车后座的游泳板。心陶,你知道当一个人命不该绝的时候,其实处处都是生机吗?”
心陶扶起她的双肩,深深看着她,这句话分明是正面的,积极的,可是她的眼神却是哀伤的。
“在遇到教会的人以前,我依赖着那个游泳板在海上漂浮着,几个大浪也没把我打沉,当时我想起我爸爸说的:我的女儿是上天恩赐的礼物,她是受老天恩宠的孩子;我想起我妈妈说的:太宠幸的孩子,魔鬼是要妒忌的;我想起我对你说的:宁愿你负我,不愿我负你,所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有你先离开我,没有我先离开你,我不会舍下你随随便便就死去…。这几句话就像符咒一样贴在我身上。其实我不想死,我也真的没有死,可是当我活了过来,我却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她一边落泪一边说:“在这之后,我告诉自己,我看得开,我扛得住,我受得了,我忍得下,我担得起,我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我只有一个强烈的信念,我告诉自己我不回去,绝不回去,总有一天,等我回去的时候,我要骄傲的站在所有人面前,我要证明我能为自己而活,不为任何人,没有人能夺走我所要的,没有人能控制我,除了我自己,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的生命全由我做主,与人无关!”
说到这里,恋尘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心陶任由她哭,她知道两年来她的情绪都被压抑着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她极需要通过眼泪来宣泄情绪。她更紧的抱住她,让她伏在自己的臂膀上,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抚摸着她,从她的背脊到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剪的极短极短,她碰到她的耳朵,她的脸是冷的,耳朵却是热的。
恋尘说:“尽管我活了过来,可是我比死了还要痛苦,我的人生失去了目标,我已经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活,我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
心陶皱着眉看着她,“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消极的想法?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在遇难时想活下来都没有机会?”
“可是你不要我了,你不爱我了,你让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在瞬息间崩塌了…..。”
“不,不是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这样。两年前那一天我为什么没有出现,是因为我以为你终于决定嫁给了别人,我以为你要我看着你披上婚纱去嫁给别人,我以为你若无其事了却忽略了我的感受,难道你不认为这个误会很合情合理吗,从你到我家跟我借相册的时候开始,它就是一场误会,如果那是一场误会,是否可以非常合理的解释了我的缺席?”
恋尘难以释怀,“可是你跟别人在一起,你离开了我却不让我知道,你伤了我的心。”
“不对,时间上不对,那是后来才发生的事,而且,一切并非你想象那样的。”
恋尘静了下来,她需要一些时间整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过了一会她说:“你是要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像你那么笨的人吗?”
心陶很是委屈的看着她,在和曼丽三番几次的谈话之后,她早就默认了自己的愚笨。
恋尘突然扭过身,趴在心陶臂膀上,然后出其不意的在她肩上狠狠的咬下一口,痛得心陶低低吼了一声。
“这样会舒服一点吗?”她问恋尘。
恋尘摇头,一行泪滑下来,心陶心疼,将她搂进怀里。
心陶让她坐在房里那个像长凳的床上,先为她擦去眼泪,再把她的两条腿搬上床去,让她斜卧在一个软枕上,像是一个病人极需通过这种放松的方式来平伏自己波动的情绪。
心陶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娓娓道来:“我承认有一度我以为你没有坚持住,我也曾迷失过方向,我在最失意最落寞的时候决定嫁给他。那个人你见过,但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们并没有任何关系,而最终我还是回到起点,一步都没有再离开过,除了曼丽和依依,我身边一个可以让我依靠的人都没有。今天我依然在这里,明天、后天、大后天和未来的每一个日子,不管你在那里,我都会在你身边,难道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一切都没有改变,只不过是你以为它们都变了。两年来,你是在跟自己较劲,你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你的对手都不存在。恋尘,你浪费了两年的生命来思考一些没有发生过的事。两年,你让自己伤心,又让别人伤心,这太不值得,你可知道?”
心陶说了很多很多,她一生人从来没有在短短时间内说出那么多的话,今天真的打破了自己的记录。
那晚,她决定留下来。她在天黑以前给曼丽打了一通电话,说今晚在恋尘这里过一夜,让她照顾依依。
刚放下电话,外面有人敲门,是姬玛老师,她给恋尘送来了海绵蛋糕和炒栗子,说蛋糕是另一个老师做的,每个人老师都获得一份。临走前,她发现到屋里的心陶,她们彼此点头微笑。
姬玛老师意味深长的扬声说了一句:“终于见到人啦!”
心陶欣喜的说:“是啊。”她投姬玛老师以非常非常感激的眼神。
心陶没想到在这样一个简陋的房屋里,竟然可以通过窗子看见满天星斗,夜里的空气有点潮湿,但非常清新凉爽,蟋蟀的叫声忽远忽近很有节奏的传过来。她和恋尘背靠背坐在那个大大的窗子下面,吃着海绵蛋糕和炒栗子。
尽管恋尘脸上还没有什么笑容,但心陶知道她渐渐平静下来了。
这一晚,恋尘终于问起了她的母亲,“你说.....我妈的精神出了状况,她现在究竟怎样了?”
心陶说:“不如现在就打个电话回家?”
恋尘神色很凝重,不发一言。
心陶觉得她还需要一些时间,也不敢去勉强她,她只是说话去鼓励着她:“你是你妈妈的灵丹妙药,等你回去,你妈妈肯定药到病除…。”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说不定,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呢。就像我也想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当然你可能也曾经想过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对吧?”
“心陶,我真想我爸爸…..。”说了又停了好一会,才又说:“还有我妈妈,可是一想到我妈妈,我还是…….”
心陶不让她往下说,她握住她的手,轻声的说:“原谅她好吗,她是你母亲。”
恋尘垂着头望着地板,眼泪重新倒回来,滴滴答答都掉到地板上。
那么悠长的悲伤,曾经像乌云笼罩,但原来也有乌云散去,重见青天的一天。
心陶说:“原谅一个人是你找不到宽恕对方的理由但依然宽恕了他。但你可以找到许多理由去宽恕你妈妈,不是吗?她不至于让你无法原谅她,她不该成为一个让你怨恨的对象,她是一个爱你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爱你了,她不懂得爱你,并不表示她不爱你。”
恋尘幽幽的问:“你一点也不恨我妈吗?”
“以前我也想过恨她,可是我终究恨不起来。现在更不用说了。她不过是一个母亲,而且是你的母亲,没有她,哪来的你?”
恋尘哀伤的说:“今天我们虽然重逢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跟你回去事情会有改变吗?我能改变两年前那个不被接受的事实吗?”
心陶说:“我的想法跟你不一样,以前我觉得广阔的天空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头顶上,它属于每一个人,同时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可现在我觉得它其实在我们心里,我们可以充分的享有它,因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片天。感情是我们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但它不是全部,你不能把自己的感受看得那么重要,一旦它重得让你只想利用它去伤害或报复你身边那些爱你和关心你的人来成全自己,那么你就只看见自己,看不见别人,这样做人,未免太自私。”
“可是我还是爱你….。”她困难的吐露自己的心声。
心陶看着她,说:“你的爱会你的心里,没有人能拿走。我的爱也没有人能拿得走。而且,你总不能在这里避一辈子,你不回去,永远不知道结果如何,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每个人的天空在自己心里,并不在别人头顶上,当你真正想做一些事,其实是没有人可以阻挠你的。”
恋尘似乎听明白了。
外面的夜色早已浓得化不开,两个人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屋内开始有蚊子不停的在耳边飞来绕去,心陶追着蚊子拍打,可是一只都没打中。
恋尘点蚊香的时候,心陶无意中在床底的杂物中瞥见了那个橙黄色的游泳板,她把它拉了出来,这个不到两尺长的一块板,轻得像一个玩具,却赋予了一条人命重大的意义。
把蚊香装在铁盖上,放到窗口下之后,恋尘重新坐到心陶身边,她的情绪总算又比上一刻平复了一些,哭过的眼睛红红的。
心陶深情的凝视着她,温柔的说:“这次到小镇,知道我住在哪里吗?”
恋尘竟然不假思索的回答:“503和504号房?”
“你好聪明。”心陶牵过她的手摇一摇,说:“有一个人去年不也曾经到那里住过吗?”
恋尘脸红了,扭捏的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心陶说:“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个小镇真的一点秘密也藏不住。”
“谁说藏不住的,它就把你藏了两年。”
两个人各自静默了一会,心陶重复自己之前的话:“恋尘,跟我回去吧,你在这个小镇只是个过客,你不属于这里。”
再次面对恋尘的沉默,心陶说:“你若不回去,我也不回去,可是我不回去,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恋尘突然好奇起来,“你现在不帮人结婚了么?你的婚庆公司还在不在?”
心陶说:“有人要到现在才关心我吃饭的问题。”
看恋尘又沉默不语,她兀自往下说:“我把公司结束了,正因为公司结束了,才想到来这里散心的。”
恋尘有些惋惜的说:“结束了那么多年的心血,你不后悔吗?”
心陶摇头,“我该庆幸自己对这个行业已经失去了热情,如果不是那样,或许我就不会来这里,也不会见到你了。”
恋尘靠到她肩膀上,心陶顺势扭过头去亲吻她的脸,认真的说:“等我真的坐吃山空了,你要养活我。”
“谁养得起你一家老小的。”
心陶推她一把,“是谁几年前嫁给了我,现在却一点都不愿意与我共患难?”
恋尘没想到时隔多年,心陶还记得这件事。她心里突然很激动,她以为心陶早就不记得,又或者不想旧事重提。然后,她很自然的就想起自己当年离开以前脱在枕边的那枚戒指。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想起,如果心陶的心已经不在,她不会再想它,可是就在这一晚,她迟疑着,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跟心陶讨回来。
“那个什么,还给我。”她没头没尾的就冒出一句,还伸出自己的手。
“还你什么?”心陶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唇上,轻轻一吻,故意没听懂。
她跺一跺脚,说:“那就算了。”
她逗她,“跺脚也没用,早就没有了,不见了。”
恋尘皱了皱眉,将信将疑,她质问她:“你弄丢了我的戒指?”
“当年你不是还给了我吗,我以为你不要了,就把它扔进大海了。那时候他们只把你的空车打捞上来,却没能把它捞上来,因为它太小了,石沉大海了!”
恋尘学着她刚才的动作,推了她一把,说:“你把我的戒指扔进大海里,把自己的戴在手上,你真的当我死了吗,让它去给我陪葬。”
心陶忍不住开怀大笑。
那条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恋尘终于看见了,就像看见了以前的自己,把戒指牢牢系在项链上只为了避开她母亲的视线。
心陶把戒指从链子上轻轻除下,然后再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
恋尘不敢相信自己还会为了这枚戒指动容,她顿时百感交集,突然钻到心陶怀里痛哭起来。
心陶抚摸她的头发,说:“不哭,亲爱的,不哭..。宁愿你负我,不愿我负你。我们始终都没有负了对方不是吗…”
夜真的深了,她们一起躺在恋尘小小的单人床上,牵着彼此的手。
恋尘感慨的说:“我们的戒指戴了又摘,摘了又戴,真的很坎坷...。”
心陶却说:“这就是人生..。”
这一晚,心陶还告诉恋尘,她把她那年拍摄的婚纱照都看了。
恋尘非常诧异,“你都看了?”
“嗯,你出事以后没多久,我就去Forever把整本相册领回家了。后来,我还给你爸爸冲洗了一套。”
“爸爸也有一套?”
“我们都想你啊,想你想疯了。我是考虑到可以从中抽取一张放在家中的什么位置,然后在照片前插根白色蜡烛,日夜供着你。”
心陶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一句话竟然能把恋尘惹笑,她笑到停不下来,笑出了眼泪,一时竟也分不出那是笑还是哭,像是百感交集。
心陶说:“恋尘,这个对岸小镇,真好。”
是的,这个对岸小镇是个好地方,这是她们的一块福地,它为她们制造了一个牵手的契机,从此开始一段美好又苦涩的旅程,现在,它又让她们重拾那一段失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