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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5天 分裂(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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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
我茫然睁开眼,夜里做了太多梦,头晕乎乎的。
抬手揉了揉眼睛,眼角有些潮。
真是做了了不得的梦呢……
我之前认定前几日的梦境都是以往切实发生过的事留下的回忆,今天却十分希望那一切真的只是梦而已。
我捂着额头从床上爬起,印入眼睛的是咖啡色的全套床上用品,很陌生,却又……很熟悉。
不是我在中央庭的宿舍,而是——和梦里的一样!
我惊惶地抬起头,正撞上一旁书桌前,望着我的蓝色眼眸。
“啊!”我被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向后退,声音哆嗦起来,“晏、晏华。”
应该不会做预知梦那种东西吧?
晏华将书桌上的文件收拢,站了起来。
“不!不要过来!”我被昨晚的梦吓得不轻,一手按在领口,颤抖着望向他。
他眼中流露出一些疑惑,混杂着责怪和若有若无的怒气。
“我……”我见他停下,定了定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该由我来问吧?”他推了推镜片,带着莫测的神情,目光最后落在我昨天受伤的右腿上。
昨晚在舞池里胡闹了一阵,伤口恐怕已经裂开,但渗出的血却并非暗红,而是在绷带上留下了一片闪着荧光的淡紫色。
不详的气息在周围弥漫。
我缩了缩右腿,绑着绷带的腿飞快地缩进舞裙宽大的裙摆下。
“这是契约酒吧的秘密房间,你昨晚被灌醉了,还被抽走了血样,维尔特发现后阻止了希罗,把你藏在这里,通知我过来。”
我抱了抱自己的肩,好险,差点就被抓到研究所了吗?果然还是被希罗算计了。
我按着右腿上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但似乎连肌肉都变得僵硬了,抬头瞄了晏华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闷声问他:“你呢?也要把我带回去……关进实验室吗?”
“你现在看起来还没有很大的异样,只是需要回去接受治疗。毕竟是指挥使,就算确实发生了活骸化或是别的情况,也会尊重你的意见,召开会议决定处置方式的。”他的语气很平常,向我伸出手,“还能站起来吗?”
那……那和希罗也没差吧?说到底不还是要被关起来吗?
我坐在床上不动,手里攥着战术终端盘算。
现在怎么办呢?好像只剩下一条路了——逃。
逃到一个希罗和中央庭都找不到的地方,一定不能再被抽取血样研究,否则这件事就真的兜不住了。
可是要怎么支走晏华从契约酒吧逃出去呢……
手中的终端一震,我吓了一跳,看向屏幕,是爱德伦的会话请求。
晏华放在桌上的终端也在同时震动了起来。
“爱德伦?”我接通了会话,那头很嘈杂,似乎还有信号干扰,“爱德伦——?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希罗、会议、记者之类错乱的词,在会话挂断的那个瞬间,信号似乎突然清晰了起来,传来一句压低的话——
“阿月,不要回来。”
“回中央庭。”晏华扫了一眼屏幕,收起终端,一把将我拽下床,“安托涅瓦提请了紧急会议。”
“我——我不想去——”我被拽得踉跄了几步,趿着细高跟摇摇晃晃地拽住了桌子的一条腿,“你不是也听到了吗?爱德伦让我不要回去……”
他认真考虑了一下,“不会把你关起来的。”
“不是因为这个啊。”我拽着桌子的手指直打颤,就算不被关起来,之后的行动也会受到严密监视吧?或许就是每天被留在安托涅瓦身边帮忙处理文件一类的。
可我需要的是自由在交界都市行动啊。
这时候维尔特恰好推门进来,“哟,这是怎么了,指挥使这么舍不得这张桌子吗?车已经到了。”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冲我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计划照旧。
“好吧。”我拖沓着脚步跟在晏华身后,跨过门槛的时候,回头问维尔特,“那个……可以把桌上的红墨水借给我吗?”
“当然可以哦,指挥使小姐。”他笑着把墨水瓶和一卷干净的绷带交给我,“记得换药。”
我咬了咬唇,抱着绷带和墨水罐从酒吧后门走进无人的窄巷。
小巷里停着一辆交界都市常见的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侧头望过来,“是中央庭的晏华先生和指挥使小姐,哎呀,真是太荣幸了。”
“去中央庭。”
“是有什么新的战斗安排吗,这么着急?”
司机絮絮叨叨地说话,似乎不停下八卦的嘴就会憋死一样。
我逆着后视镜望他一眼,不由愣住,“啊,你……”
我怔怔看着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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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指挥使来说,‘7’是一个很特别的数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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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似乎穿越了轮回,一下子回到了我的耳边。
是在那个时候搭载我和雷切尔驶入中央城区隔离区的司机。
“唔……”我只觉额角连着整个左侧的眼眶和颧骨一痛,似乎被一下劈开了头颅,不由捂着额头弯下腰。
“信月。”晏华握住了我的手,“你怎么了?”
“痛……”我紧攥着他的手,似乎这是唯一能够抵御痛苦的办法,喃喃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艰难地拼凑出一个陌生的名词,“‘残余率’……”
属于那个七天的战斗以及之后十四天的煎熬,还有那之后更长更长的时间我努力去争取的一切,本该被遗忘,却最终被想方设法保留下来的所有记忆,像洪水一样铺天盖地涌入脑海,脑中容不下这么多信息,感觉整个头颅都要被撑裂开来。
“指挥使小姐……?”司机被吓着了,总算停止了喋喋不休的追问。
“她在昨天的战斗里受了伤,恐怕得尽快回中央庭治疗。”晏华适时地安抚了司机的怀疑。
我靠着座位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果然是花费了很多代价才保存下来的记忆啊,可是太迟了。
如果能再早一些恢复的话,还可以做更完备的安排……
我侧过身去看晏华。
他正入神地翻看终端上的信息,不时闭上眼思考什么。
“晏华,莫比乌斯环是什么?”
他大概对于被打扰很生气,满眼里流露出一种好好上课也不至于连这都不知道的神情,“莫比乌斯环是最简单的不可定向流形,是……”
“打住,不要讲这些难懂的定义啊。”我摇头,“顺着这个走回来,到底会变成什么呢?”
“理论上来说,会变成自己的镜像。”他放下终端,扶了扶镜片,“不过这种事很难在现实里发生。”
毕竟人是无法像壁虎一样倒悬在头顶行走的。
我侧头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在两侧移动的景色下,天幕上悬着固定不动的倒计时。
已经进行到倒数第5天了。
“镜像什么的,真的除了左右相反,就一模一样吗?”
晏华苛刻地纠正了我的感叹,“不,准确来说,是前后相反。”
“啊,不要管那些啦。”我闭上眼,但是倒计时的影子却像刻在了眼睛上,“可镜子里的我,说不定会是怪物……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