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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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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五月下旬。
小镇的街一直都是既拥有陈旧的气息又在不经意间展现现代生活的地方。
沈棠很喜欢小镇的街，因为那里总能看到一些被时光所遗落下来的东西，比如墙壁上的泛黄画报、爬满锈迹的铁栏、窗口挂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反光镜，它们似乎都在诉说着这个小镇的成长。
几天前结束了中学的宣传片所有镜头的拍摄工作，沈棠在公司将素材进行了粗剪整合，剪完这些，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沈棠不想下班，她看着墙壁上的电子钟，上面显示着日期，她的脸色不太好，点开工程，又继续忙了起来。
那个时候沈棠还很喜欢吃KFC，喜欢买各种零食、喝苏打水，她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咖啡机，自己无聊了会泡咖啡喝，但忙起来，咖啡机不用就发霉了，她经常忘记关水龙头，每次烧水几乎都会水漫金山。
晚上她没吃KFC、也没吃零食，就一直在工作。
项目急吗？好像也没有，只是她不想停下来。
临近十二点，公司两个保安敲开了剪辑室的门，公司规定，员工晚上在公司加班超过十二点要登记备案，保安大哥工作好些年了，对沈棠他们公司的业务略微了解一些，知道他们这一行碰到急项目，连续通宵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们过来只是想要登记一下，没想到见他们来了，沈棠倒收拾东西下班了。
沈棠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走巷子步行十分钟也就到了。
巷子的一边是锈迹浸泡露出红砖的破旧墙面，一边是爬满栅栏的珊瑚藤，气味清甜，每每剪辑一天觉得十分疲惫的沈棠走进巷子，就会感到自己的肢体像是一旁的珊瑚藤一般，慢慢地重新生长出来。
不过青砖铺就的地面，在雨季过后就会长出青苔，又湿又滑，但那股潮湿又夹杂着珊瑚藤清新的气味真的让沈棠心情舒畅。
这条路有一点不好，就是没有整齐的路灯和监控设备，巷子里岔路多又繁杂，很容易遇见心怀不轨的人，而且听老一辈的人说，这里曾经是一伙不法分子的据点，他们时不时地都会冒出来，这几年事出的少了，人们渐渐就忘了。
但是沈棠记得。
午夜十二点多，沈棠走在街上，这个时间，镇子上的人大都休息了，街上更是没有什么人，沈棠戴着半边耳机听着音乐，几盏昏黄的灯映着青石板路上的水坑。
刚走进巷子还没来得及呼吸几口清甜的空气，沈棠就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她觉得疑惑，又好奇。
沈棠故意加快脚步，然后转进一条岔路，躲在一家门楼的阴影里，她想看看跟着自己的是谁。
月光下，珊瑚藤旁，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女孩儿在一曲《Historia De Un Amor》中出现。
女孩儿披着月光，踩着浪漫的歌，好像是这夜晚的精灵，闪亮亮的。
沈棠看着她，心头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莫名觉得欢喜。
“蒙小又。”沈棠从阴影里走出来，叫住那个精灵。
“沈棠姐姐！”
看见沈棠，女孩儿既激动又兴奋，快步来到沈棠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不回家？”
说完“家”这个字，沈棠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之前在蒙小又学校听见的那些话，面前的女孩儿似乎跟自己一样，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这让沈棠不自觉地心疼起她来，语气也变得温柔了。
“不想回住的地方？”
“我没有地方去，今晚你可以收留我吗，沈棠姐姐。”女孩儿低着头，好像有一些怯懦。
沈棠看着她，身上只有一个书包，穿着简单的校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真的危险。
“你被人欺负了？？”
“没人欺负我，也没人担心我，沈棠姐姐，那里冷冰冰的，我不想回去，你收留我吧，我走了一路，身上也没有钱，正好看到你就跟过来了，你只当收留一只猫，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沈棠看了一下手机，零点二十五分。
实在太晚了。
沈棠拎过蒙小又那个看起来有些重量的书包，帮她背着，说道：“晚上吃饭了吗？”
听见沈棠问自己，蒙小又顿时开心起来。
她摇了摇头，沈棠率先往前走。
“走吧，我也没吃，回去给你煮面。”
那一天，沈棠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蒙小又，那一天，是沈棠父亲的忌日，因为蒙小又，沈棠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在遇见她之后放松了下来。
***
“棠棠，你在浴室里呆半天了，我要上厕所！你快点出来！”程羡依敲着浴室的门。
她不知道沈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只知道，半个小时前，也就是十点多的时候想去厕所，发现厕所被占用了，看沈棠的钥匙放在门口，才知道沈棠回来了。
程羡依在门口等着，听见里面水流的声音没了，不大一会儿，沈棠才打开厕所的门。
浴室门开的时候，扑面的热气让程羡依觉得奇怪。
抬头再一看沈棠，她穿着外面的衣服，浑身滴着水，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湿脚印，程羡依看到她这样子，十分吃惊：“你撞鬼了？？什么情况？”
沈棠面无表情，走了两步突然蹲下抱住自己，程羡依顾不上安慰她，先去厕所解决自己的事情。
沈棠在回来之前，见过了蒙小又，那个她心心念念几年的女孩儿。
在那条路边，她问她，问她自己剪辑的东西真的那么差吗？
蒙小又背对着她，嗯了一声。
沈棠怎么回来的也忘了，似乎是，被蒙小又那一声“嗯”打散了所有的精气神，一回来就进了浴室。
衣服没有脱，直接淋了一身热水。
因为冷，哪儿都冷，想着那热水总能让自己暖和起来了吧。
程羡依出来的时候，沈棠不见了，看地上的水渍，她应该是回自己房间了。
她觉得奇怪，又十分好奇。
沈棠换好衣服后，脱力地坐在一旁椅子上。
发呆、放空，可脑子里不断重现蒙小又的背影，以及那个几不可闻的：嗯。
“你怎么了？真撞鬼了？水鬼？”程羡依拿着画本，坐在床边看着沈棠，她进来有几分钟了，但是沈棠就像是失去灵魂的模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嘿，你还是棠棠吗？”程羡依在沈棠眼前晃了晃手，
“还是。”
闻言，程羡依松了一口气，随后踢了一脚沈棠的椅子：“你怎么了？究竟什么事能让我们的老干部变成这副鬼样子？”
沈棠叹了一口气，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剪辑的东西她看不上了。”
“谁？？？”
沈棠没说话。
“这就受打击了？”
“嗯……”沈棠的神色暗了暗，蒙小又的“看不上”不仅仅是看不上这么简单，还是对沈棠这些年成长的否定。
“那人是瞎吧或者不专业，你的片子比别人的看得舒服多了好吗。”
沈棠又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蒙小又不可能不专业，她会这么做的原因，只能是自己的片子真的不够好。
在去过世界舞台之后，终于认识到沈棠与别人之间的距离，所以蒙小又不选她了。
“你刚刚说找我做什么来着？”沈棠揉着太阳穴，心里烦躁。
程羡依看见她这幅模样，心里泛着嘀咕，她还是想知道点什么：“找你找找灵感。”
沈棠正了正身：“我要怎么帮你？”
这几年，她们彼此之间还是有些默契的，或者说，互相都摸索出了对方的某些习惯。
比如沈棠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淋浴，心情大好的时候会打扫卫生；比如程羡依缺乏灵感的时候喜欢摆弄老物件，开心的时候会跳舞唱歌，有时候还会拉着沈棠一起。
这些都是她们生活在一起之后渐渐发觉的小秘密，也是她们不言自明的某种尊重。
“需要我帮你拨通那部老式电话吗？还是把放映机拿出来？今天想看哪部片子？”沈棠刚起身，就被程羡依按回椅子上。
“今天的老物件是你！”程羡依翻了翻画本，抽出一支笔拿到眼前，闭着一只眼，用另一只眼借着灯光丈量面前的沈棠：“陪我聊聊天，说不定就灵光一闪了。”
“好啊，你想聊点什么呢。”
“嗯……”程羡依似乎在思考，随手在本子上画了两笔：“那我们说说，‘夜晚’吧。”
“夜晚？”沈棠有些不明白。
“就是，圆圆的月亮、安静的城市，街角、或者下着雨，行人匆匆……这样的画面里，你会想到什么？”
沈棠趴在椅背上，头靠着自己的胳膊，听见程羡依的描述，微微垂下了眼。
那样的夜，她会想到那个女孩儿，躲在她回家的街角，等着自己把她捡回去。
“精灵、偷东西的小人……”
“它们有什么含义吗？”
“有一个人，她总是在你说的夜晚里变成一个精灵，就像影片里那个偷东西的小人一样出现在我家里，只不过她带走的是我的烦恼，每天太阳升起来，她就会消失不见，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是我，她说只有我的梦里，她看见了光，她想跟我一起编织这个梦境。”
“那后来呢？”
“她不见了。”
“她为什么会不见？”
沈棠一笑：“因为她是精灵吧。”
“就没有再出现？”
沈棠没有说话，脸色看起来很落寞，程羡依适时地换了一个话题。
“你会因为什么喜欢一个人？”
“喜欢……是歌吧。”
“歌？”程羡依停下笔，不解地看着沈棠：“唱得好听？”
“是伴着入睡的歌。”
“我还是不懂啊。”
“如果有一个人在你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抱着你，用没有具体曲调的歌声一整晚哄着你，只是希望你能安心入睡，你不觉得那很让人心动吗？”
“我想好要画什么了！”程羡依嘴角嵌着笑意，从床上跳了下来。
看见她那么开心的样子，沈棠也暂时忘记了烦恼。
“等我画好再给你看！要是画大卖，今年房租就免了。”程羡依本来只是找个搭话的由头，没想到，沈棠的话让她眼前出现了一幅她特别想要画下来的画面，意外收获，让她高兴。
说着程羡依就要回房间完成大作。
“其实……”
“嗯？”
精灵再出现的时候，已经不想跟我一起编织梦境了。
我很失落。
“没事。”
程羡依临出门对沈棠说道：“棠棠，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但，我想告诉你，你要相信自己的作品一直是优秀的，你剪辑的东西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是瓶颈期也别怀疑自己。”
“好。”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