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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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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边境的茶马记档在热斯和,热斯和在北漠是忏悔的意思,江仁说,这是祖上为了训诫后代特意定下的名字,原来北漠人也懂博文约礼的道理,也忌讳老大徒伤悲。若不是此时,他很想进去见识见识,但他现在没有这个资格去,有辱重地,好在江仁也不会食言,最终还是讲茶马记档给了他,尽管那已经隔了好多日。
顾谦是在晚上被江仁叫走的,到江仁房里的时候,江仁还特意遣走了左右奴仆。天色已经很晚,只让人以为顾谦又是一如往常侍寝罢了,连顾谦自己都这么以为,直到江仁神神秘秘把一沓卷起的纸张塞在顾谦手里,待他展开看见明晃晃的字,才明白江仁的用意。
他无不惊讶地抬头,对上了江仁正望着自己的眼睛,脸上挂着笃定的笑容。
“我以为你忘了这件事了。”他的声音很低,也是生怕有旁人知道,心里却是高兴的。
江仁却俯下身,凑近了:“啊?再说一遍?”
顾谦抬头一撇,知道这人是在逗自己呢,也不接他的话,拿着记档就往烛光下走,却一把被江仁拉住。
“我帮你可是冒了风险,你要怎么犒劳我?”
“你是王子,进出热斯和易如反掌,怎么能叫冒了风险?”
“呵,哪怕是王子借调热斯和的记档都要登记在册,若是让别人知道我调取这个是给了你,你说我要不要受牵连?”
顾谦一低头,知道说不过他,但还是耍赖:“反正你是王子,谁能为难你,做不过是我受罚而已。”语气却软了下来,任凭江仁的手紧紧拉着自己。
江仁知道他挡不住,一把就搂住他,掐着他的腰:“说呀,怎么赏我?”
顾谦用手扒拉着他,轻声呵斥:“你放开。你好歹有头有脸,干嘛为难我?”
江仁的爪子却更用劲了,不安分地摩挲着,将他往自己身上扯,似乎一点没听进去顾谦在说什么:“嗯?”
顾谦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求饶:“好了好了。”他舔了舔嘴唇,照着江仁的嘴轻轻啄了了一下:“行了吧。行了,你快放开我,我还有正事要做。”
江仁扯了扯嘴角,哪儿能让他轻易跑了,反倒手收得更紧,丝毫不给顾谦逃脱的机会。奈何顾谦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直接被他搡到床沿,手里还攥着那卷记档,不肯松。
“当我那么好糊弄呢?”江仁的玩心又上来了,整个人都要倒在顾谦身上,顾谦哪里撑得住,被他趁机直接撂在床上,闷哼了一声,这一声又把江仁勾了起来。
顾谦直觉不好,脸色一凛,感叹这晚上又没个太平了。果然,抬眸一看,江仁凝视着自己的眼神,企图心已是赫然写在脸上。
“你让我先看一眼,好不好。”顾谦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只能先哄着,趁着江仁踌躇间,挣脱了他的手,把记档散开,凝神看着,这时候只能任江仁的手作乱,先将记档的数字和来往都看个大概,记在脑子里,免得江仁之后又出什么幺蛾子要收走。
顾谦一一强记,这份茶马记档的确都是些官方的商贸,每年数额也都差不多,一眼看上去的确没多少破绽。他反复翻阅,试图从这些大同小异的数字里查出些端倪。
忽然,啪的一声,顾谦只觉得腰下被人打了一巴掌,他啊地叫出了声。回头看那个作恶的人,还在一脸坏笑看着自己。
“你干嘛!”
“看出什么来了?”然而手还不放下去。
顾谦心中警惕,神色有乱,像是被江仁的肉麻给弄的。他摇摇头:“才一时半会儿,我看不出来。”
江仁把身子往旁边一躺:“我就说你看不出来吧,这些就是最寻常的官方记档,规矩着呢。”
顾谦眨了眨眼,虽然表面的确如江仁所言,但他直觉,这记档并不是万无一失,这世上没有什么天衣无缝,这一丝不寻常靠的是他的直觉,只是他需要时间去印证。
他试探道:“我记得,在狄兰的时候,我说商什用的是陕西茯砖,陕西不曾与北漠通关,就是因悍匪作乱,那时候你提了阿尔达和左军相,这两人和悍匪确实有关?”
江仁扭过头看他:“这就不是你能过问的了。”
顾谦顿了顿,把话又放软了:“那,后来悍匪被你一网打尽,他们狡兔三窟,但总有窝点,你派兵清剿的时候,可有什么记录?”
“怎么?为了帮你查一个皋国的内鬼,还得动北漠所有的记档不成?”
顾谦知道江仁不高兴了,他收敛语气,也自知没有分寸:“我不敢。”
也许是江仁今天心情好,顾谦此时服软,他倒挺受用,没冲他发火,好让他继续翻阅手里的东西。
江仁今天倒乖,没有打断顾谦,任顾谦将眼睛放在记档上。他手撑着头,侧过来看他,从额头看到鼻子,再从鼻子看到嘴,额前几缕发丝垂下,顾谦也没有理睬,江仁伸出手替他拨开,露出他浓密的睫毛。
江仁真是喜欢他这样安静,不和自己顶嘴的样子,就像一匹温顺的小马驹。
他想起他们俩在书院的时候,秋日里顾谦也是喜欢这样趴在席子上看书,庐州的秋天凉得很晚,往往树叶都黄了,凉席还是收不进去,但这时候屋里就变得格外舒爽,门外的梧桐絮会飘落进来,弄得地上都是,江仁最恼这个,却因为顾谦喜欢掀起门帘看书,都忍下。
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让顾谦把门帘放下。
可通常,顾谦都会顶撞他:“你既不喜欢,干嘛不回自己房里?我偏喜欢这样透气。”
他一这样说,江仁也会跟没脾气了一样消停下来,甚至干脆会自己拿出笤帚把那些恼人的絮扫到门外,那时候他竟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然后,他就会趴在顾谦身边,把目光放在顾谦身上,观察着正专注看书的他,人看书,他看人,就像现在这样。他的脑子里这时候会想,为什么有些人这么厉害,又能读书,长得又好看,又不怕生,又正直,难道顾谦就没有什么缺点吗?
而现在,物是人非,可江仁望着面前的顾谦,还是一样疑惑,眼前这个人,身份地位已经跌落至此,却依然赤诚正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即便沦为阶下囚,即便阿尔达为难他,他都不曾动摇自己的拳拳之心,难道顾谦真的没有什么惧怕的东西吗?
他越看越觉得顾谦的难得,按捺不住凑了上去,捧着顾谦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
“你干嘛!”顾谦冲他瞪了一眼。
他也习惯了,嬉皮笑脸地又亲了一口,人也顺势倾了下去。
顾谦慌不择路,赶紧放了手上的记档要推,手却被一把拉住。
“别动。”江仁的声音警惕了起来。
顾谦忽然顿住,心有狐疑,难道门外有人?
却在转瞬间看见江仁展颜的笑脸,直到江仁彻底抱住自己,他也没有在挣扎。
“你今天好乖。”江仁深深地望着他,情欲已在眼底悄然翻滚。
“不乖有用吗?”顾谦白了他一眼,只是叹了口气,红着脸说:“你要不就快点。”
江仁轻笑,抬手拉过被子,蒙在两人头上,留那份记档孤零零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