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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身份 ...
雇三个临时工的正常花费应该是多少?
在楚琛上辈子那个超大城市,哪怕是半天,那也得两千——够请个带料的上门厨师,够找个带人入门的新手教练,也够砌堵替代衣柜的墙。
但最重要,是丰饶的底气,秩序的保障——出钱的只管付钱,用不着额外提上刀枪。干活的直接开干,也不会为这点工钱自砸招牌。
而此时此刻此地,三个正值壮年的劳动力,会为一只煮熟的老鼠驻足。
甚至不止于此。当鼠被捞出陶罐,无人嫌弃种属,无人计较大小,更无人在意那只手是不是刚碰过泥……
他们的视线钉死它。
也许还有她。
喉结滚动,几乎同时。
可欺!
——可食!
空气像是裂了一下。就在耳边。
可有没有裂,不重要了。没谁回应,也没人犹豫,三人直冲!
楚琛回神之时,鼠已丢回陶罐。罐里解腕刀,已在手中。
刀尖朝下,刀刃朝前,反手握持。一切都自然而然。手臂延着刀线拉直,铁铸的五指收死。
脑后发凉。热退了,像从骨缝里抽出一线火。
楚琛记了起来。
抑或说,这具身体记了起来——
她是显州屠户楚有财的独女,是楚氏留家主祠的长女。自记事起,父母不断耳提面命的,是将来要继承肉铺,将来会招赘而非出嫁,将来得杀很多口猪。
人比猪好杀。
肘关节先转,带出肱二头肌与三头肌的拉扯。也可能是肌肉先缩,拉着骨头走。无所谓。动起来了。三个人扑上来,像围案挑肉的买主。她看他们,也只是三块活货——
起步,抢身,出刀!
钢铁自下而上,豁开皮肉,直贯脏腑!
像撕开一只装满热浆的布袋,鲜血顺着刀脊涌上,和杀鸡宰羊并无二致。唯一的好处,大约是没谁吩咐要接下那些宝贵的血。楚琛脚下一顶,刀身一拧——
刀锋在第一个人的肉里旋出一道裂口,腹壁绽开,血肉翻卷而出,一如案板上没剔净的肋条。第二个人却嘶嚎出声——他没被惊退,反倒抓了过来!
那是张颊肉凹陷的脸,横着双饿疯了的眼,距点亮食人成就绝对只差一个适口的倒霉鬼。但,这第二个近在咫尺了,自家腰腿却仍在顶着第一个向前,手尚未抽出捅在脏器中的刀,指间满是发滑的血!
屠户之女楚琛,八岁入自家肉铺帮忙,所学所见,只囿于屠刀与血肉的方寸,一生经验至此为止。
但后世的楚琛,却活在一个满是屏幕的时代,活在六块屏幕之间。
那扇屏幕阵列里奔涌的数字,联通着新时代的放血槽。牛蹄印里粘的是鲜脑浆,熊爪痕间挂的是现割肉。每个从牛熊搏杀的尸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都能从液晶屏的冷光间窥得最真实自我。
楚琛窥见的是杀意。
那源出于何?楚琛并不知晓。但它驱使她练拳,学摔跤,钻研一切能击倒对手的方式。
现在,信息重组完成。
肉铺的屠刀,对接屏幕时代的每一根血线。旧砧板与新战场,于这一刻并轨。楚琛一条腿本能后撤,重心霎时倒回——
喀。
声自膝关节裂出,腰与脊背一并炸响。楚琛拗成一张满弓,险之又险地避过那一抓——
卡住的屠户之女数据库得以重启上线,后世的楚琛亦取舍完毕——
事实上,这不配称什么取舍。
楚琛拍出怀抱的陶罐,双手持刀,一记直刺。
刀刃入肉,丝滑,快速,流畅,仿佛推开一层温热的水,仿佛她的手正是为此而生。
血顺着刀柄爬上来,被捅中的身形摇晃,喉管溢出漏气似的嗬-嗬,双手胡乱摸索从脸上流下的草籽;之前被捅的那个也在晃,双手抓摸着想堵住胸腹裂口。他们一齐倒下……
但,还有一个。
最后的那个。他原本落在最后,此刻却成功扑得搏斗时顾不上的鼠肉,抓着半块残粥瓦罐。他的腿脚想要后撤,手在往口中倒粥,他回过头——
“站住。”楚琛说。
饥民果然僵住。
楚琛看着他,胳膊一震,甩去了刀柄刀身上将落未落的血。
这一下像是电击。饥民眼角抽,嘴唇抽,捏住盛粥碎陶的指头抽,紧跟着,那抽搐飞快传播到了饥民的腿脚。
“饶命!好汉饶命!”
饥民跪下,抠出嘴里熟鼠。
楚琛瞪着它。
啮齿动物扭曲的躯干印着齿痕,沾着口水与沙砾,托在一只肮脏枯瘦的手里。恶心的景象。更恶心的食物。
可却有股本能在提醒,这是块肉。
一块已经煮熟的肉。
楚琛吞了口口水。
饿。
真饿啊。现在,这块肉的种属不重要,牙印与唾液也不再恶心……不。何止这块鼠肉,连地上的鲜血,血泊上的尸体,都显得,显得——
楚琛劈手夺过鼠肉。
“你去……”她费力地吞下又一口口水。“你去看看,还有无活口。”
跪着的饥民抬头望来一眼,神情既惊且惧,行动倒是没迟疑。楚琛徐徐吐气,双眼紧追着他,持刀的手不动,持肉的手飞速一反,蹭过头顶。
……果然。
一根短木棍,从男式发髻里蹭出来。没花样,也无打磨,大概就是根木筷。
发髻很薄,比记忆里的李氏还要薄一圈。发上油多,触手可感的黏。
楚琛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把找河、找井、找剪刀的冲动一并压下。
被喊好汉,代表伪装到位;头发油腻,代表营养曾足;无法通过发型判断年代……什么都不能代表。三者相加,代表有比个人卫生状况更值得关注的事:
饥荒,自己却昏过去过。
高烧,孤身,无人看护。这般处境,别说靠发髻、脏污和一把烧哑的嗓子伪装男人,哪怕天生就是个男人,饿红眼的饥民,一样能把两脚羊片进锅里。
问题在于,那个唯一的照顾者,那位本地的亲娘,不仅自行离开过,很可能还不止一次。
为什么?
楚琛锁着眉,陷入更大的不解。那个躬身查看状况的饥民倒是抬了头,全无先前那股视她为无物的劲头,甚至浮出来一股隐约的谄媚。
“好汉,都没气了。”
他讨好地笑:“好汉少年英杰,功夫利落,年少有为……”
“我知道。”楚琛冷冷打断,“见我年少力弱,于是欺我?”
“好教小官人知晓,小的没本事,昨日至今,只寻得两口柳树皮,饿蒙了眼,冲撞了小官人。”饥民笑更恭,声更低,“小官人宽宏……地上这一把子草米,不要了吧?”
“我拿不准。”楚琛坦然道,“这粥这鼠,我母血肉换得。我疑心她遭了骗,正要去退,却因你等起了歹意,撒在这里。你说,我拿上碎块,他们认么?”
“啊?这,这……这想来,是不认的。”
“再加你。”楚琛舔了舔嘴唇,“我假意用你换粮,待见了那收肉的,你自行躲开,我寻机去捅。事成之后,肉给你,抢来的粮,也分你一碗,怎样?”
是早前想说却没来得及出口的方案,这会说出来,荒谬感不减反增。
原先想招的三人,已死了两个,主力只剩自己。既无退路,也无补救。
不过,另一端,是挨饿,吃人,甚至自家被煮。
楚琛尽可能诚恳地望着饥民,跪着的饥民却只呆愣愣地回看她,还是满脸讨好的笑。
“那……小官人,草米不要了吧?”
多年后,面对自动压上他人脖颈的刀锋,楚琛偶尔会反思半秒自己的熟练,接着依然故我。可此时此刻,楚琛只感到了越来越迫切的饿。饿,令她暴躁,恼怒,懒得讨价还价。
她手一动,刀抬起来,血还没干,就停在饥民脸边。
“你,欺我刀不利?”
“……小官人?说什么?”
楚琛嗤笑,刀往下,落至饥民脖子边。
“莫装傻。”
那副讨好的笑抽动了。
“小官人说甚……”
楚琛摇头,手腕也晃动,刀身擦过饥民肮脏的领子,微笑:“真不懂?”
“……这,这,小官人,好汉,哥哥,莫动刀,莫动刀,是,说的是。”饥民满面惶然,终于惨笑出来:“小的是贪生怕死,可小的更怕死不好歹。”他顶着刀,倒也没再敷衍:“我知小官人要去人市……可要死在人市,跟猪羊也似。死小官人刀下,还得个全尸。”
“反正横竖是死,早死晚死,有何区别?赌上一把,兴许还能混口饱饭;不赌,你当人市贩子不补货?”楚琛冷笑,心却直往下沉。
这“人市”,明面上只比“菜人市”少一字,可到了荒年,什么都能变。李氏要真去的是人市……
不。没有如果。到了这一步,除了人市,哪里能弄来老鼠?李氏又能拿什么抵押?
——为什么她就不自己吃掉,不自己逃命?
楚琛长叹口气。
她对李氏实在没得太多印象,也自认能对灾荒下的一切保持客观。可,要是无视李氏为她成为他人口中资粮的可能独自离开,那一步就是无法迈出。楚琛收起刀,也懒得再说:
“我不勉强你。你指个方向。等我捡完,你自寻去处。”
饿到连死尸都想生啃了的关口,杀人已无需心理建设。
捡地上破瓦罐里残存的草籽?更不值一提。
楚琛望眼地面,半跪下去,没有任何嫌弃的想法,也提不起丝毫挑食的兴趣。四周佝偻着的人影全都避得远远的,没人敢再来碰碰运气。她安心地拣着碎罐片,一块接一块。
罐子本就不大,碎了更少。凑得七八块,塞满后世的一大口都嫌勉强。楚琛数着碎块上的草籽,心痛先前的那一甩。余光之中,却见那饥民神色变幻。
此刻,她半背对对方,无论拔刀还是闪避,都得损失几块宝贵碎块。楚琛心中破口大骂,刚摸上刀,那饥民却双手垂前,头亦垂前。
这晃神只有一瞬,饥民膝行半步,没来撞,没来抢,只是猛地叩首——
“小的钱二柱,跟,跟郎君干了!”
“你,”楚琛眯眼,“你刚说的,大点声,再说一遍。”
楚琛死死盯着饥民,既是施压,也带惊疑。饥民呆愣回望,表情与先前毫无二致,也许在装——也许没有。
愕然又茫然地,楚琛凝神——
世界延缓。
不是第一次。刀柄握紧时,躲过致命一扑时,这短暂凝滞也曾降临。像因紧张,像因肌肉记忆,像因高烧未退,像因肾上腺素的汹涌分泌,可此刻,此刻……
楚琛听见,自己在呼吸。
很漫长,每一丝气息都清晰至极,仿佛一整个峡谷被风贯穿。心跳也慢,一下、一下,像石头在肋骨里敲击。
味道分层了:腥臭、汗酸、血液铁锈。血味和泥味源出自己——手臂,刀柄,衣袖,脚边尚未冷却的泥地。腥臭和汗酸来自正前方的跪拜者,
那颗头颅正缓缓下磕,那头发肮脏积垢,那颈项粗糙泛灰。下刀,很容易。
一个念头闪了:机会。
接着一个:会溅一身血。
第三个砸下来:有响声!
所有知觉感官瞬间弹回!如同长跑半途砸上前额的第一滴冷雨,又似水下之人骤然浮出。楚琛浑身一震——
没时间琢磨这种慢镜头似的思维流了。这是有规律的闷响……正值饥荒,身处平原,饥民在聚!
不可能是送粮的马队,是收人的!
资本市场老赌徒的直觉刀锋一样亮起来。风险意味着获利,天灾人祸不过又一场洗牌。可此刻,所有底牌都被抽空:没有黄金,没有八位数的现金流,没有备用的3D打印枪械,甚至没有被玩笑过千万不能变成丧尸的身体。
只剩下命和刀,只有饿和杀。筹码彻底归零。
远方,队伍逼近;眼前,饥民额头堪堪磕地。
“小人钱二柱!”他嘶哑的声音放得更大,喊得尾音都劈叉。“跟郎君干了!”
楚琛长长吸了口气。
“很好。你起来。”她勉强扯起嘴角,“这一票过去,若我侥幸不死,不会少你一口吃……不,省口气,别跪了。听。”
她一手扣住他肩膀,将人从地上提起,示意他听向那响动的来源。
“听到了么?记得我刚才说的吗?”
“那些收活人的,来了。”
*留家主祠:也作“为家主祠”,出自《汉书·地理志》“长女不出嫁,名曰巫儿,为家主祠,嫁者不利其家,民至今以为俗。”该习俗的文字记载最早可追溯至《汉书》作者班固生活的东汉前期,至清一直流行于古代青州也就是现代的山东地区。疑为母系氏族文化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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