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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出殡前夜的道场,是整个超度的最高潮,过程极长。
      晚上八点开始的第一节,是一段漫长的间歇跪拜。所有能动的孝子们排成长龙,跟着师公围着寿器绕,随着他手里铙钹的节奏,脚下必须越来越快,凡他鞠躬,就必须跪下。这是没有蒲团的随地跪,节奏又快,期间辛苦,孝子们最清楚。
      洪敬业第一个退了场,谁也顾不上指责。张浩明按着传统礼节,祭奠过就去了那边休息,没参与。谈芝莘就不让尚佑虞跟着来,不能让别人为难不好做。
      尚佑虞在旁边看着她不断下跪,起身,再跪,心疼得不行。
      和前几天的小节一休不一样,这里是一长段才歇。
      第一节过后,尚佑虞扶着她到旁边坐好,挽起裤脚看她膝盖,已经青了一块。
      “等下我替你,你休息。”
      谈芝莘摇摇头,抬手摸摸他的脸,说:“没事,小虞,这不是受苦,是回报大奶奶,我愿意的。”
      尚佑虞只好说:“那戴上护膝好不好?”
      来的那天,他看箱子有空当,塞了运动护膝,但天气太热,前面几天一直都没敢用它。
      谈芝莘说:“你去拿过来,给大伯用好不好?他腿不太好。”
      尚佑虞无奈地点点头,他喜欢的芝芝就是这样,总是先替别人着想。
      他小跑着回去拿了护膝,正巧张浩明无聊,在坪里闲站着,跟他打招呼:“你……不是过去……”
      尚佑虞忙说:“就过去送点东西,你在这边休息,那边太热了。”
      张浩明松了口气,点点头,然后继续看手机。过来前,他爸叮嘱他要全了礼数,他妈则私下里拉着他说了这忌讳那忌讳,尤其是这几句,反复叮嘱了好几遍:千万别去当那什么孝子,没结婚就尽这个孝,不吉利。只是个堂亲,不用那么上心。

      尚佑虞把护膝给了谈青桦,让他去给大伯戴,自己又回到谈芝莘身边给她扇风。
      谈芝莘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就说:“等下是要绕大圈,连着坪一起转,不用跪那么多,在外场,鞠躬就行。”
      那就好。
      他解了背包下来,递了水给她。
      灯火通明的,谈芝莘抬眼就看到他一背的汗,衣服湿得紧紧地贴着背。
      她喝了水,没递给他,自己抓着瓶子,喂到他嘴边。
      “你也多喝点,给自己扇一扇,我不热了。”
      夜里总比白天好,农村天开地阔,没了围得重重叠叠的人,还有了一点风。只要不跑动,她觉得还好,不是那么热。
      等他喝完了水,她用手帮他擦了嘴边的水渍,柔声说:“这几天辛苦你了。”
      他跟着来,帮了不少忙,也让她和家人都看到了他的用心。看着不太靠谱的人,其实对人好起来,是真的尽心尽力。
      尚佑虞觉得辛苦是值得的,这一趟,他们不仅自然地度过了从分到合的尴尬期,还让他们比以前更亲近。
      他要做她的爱人,也要做的家人,而通过她家人的认可,是重要的一个环节,他当然要尽力做好。
      这一晚,场赶场,持续到了半夜,即使师公收了,还有村里老人来接替,唱哀歌。
      这是大奶奶留在家里的最后一晚上,谈芝莘留了下来,尚佑虞跟着。谈芝芗回去安顿好张浩明之后,也回来守着。
      到了凌晨三点,大伯再三劝过之后,她们才回去休息,而明天,还要赶早起来送老人上山。
      谈芝芗先去洗。她一走开,尚佑虞就拉着谈芝莘说悄悄话:“你姐跟你姐夫睡一个屋,都是没结婚,我这待遇不对啊!”
      谈芝莘看着他,为难了,谈芝芗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她……
      尚佑虞要谋福利,但不是要吓坏她,立刻说:“就睡一个屋,我啥也不干,你放心,我保证。你看,我们都这么累了,想做点什么也不可能啊!芝芝,求你了,我跟你说,我就是棺材看多了,夜里怕。你知道的,一个人睡在陌生的地方,又是参加丧事,总会有点儿害怕什么的。”
      不等谈芝莘起疑,他立刻可怜兮兮地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我每天起那么早吗?都是……因为做了噩梦,唉,我……”
      他咬着嘴,甚至眼里还泛起了泪光。
      谈芝莘立刻就上当了,点点头,压低声音说:“别让姐姐知道了。”
      哈哈,那有什么难的,本来她们俩的房间就挨着,门一拴,谁知道他俩睡哪间。怕教导主任起疑心,他还立刻松开她手臂,保持了安全距离。
      谈芝芗从卫生间出来,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说:“快去洗吧,明天估计六点就要起来。”
      教导主任一走,尚佑虞就加快节奏,说:“我先去洗,身上太臭了。”
      臭不是重点,重点是怕她先洗完,门一拴,反悔了,那他怎么办?所以他必须先洗完,占了地再等着。
      他提要求,谈芝莘没有不依的,点头让他去洗,自己拿牙刷杯子去屋外刷了牙。
      尚佑虞先躺在外面那屋谈芝莘睡过的床上。他轮番抬手嗅自己腋下,又哈了口气闻了闻。虽然他仔仔细细洗过了,还是生怕自己身上留着异味,影响第一次同床纪念啊!
      谈芝莘洗完一进屋,尚佑虞飞快地起身把门栓上,然后贴着她寸步不离,问她:“我们睡这间还是里面那间?”
      谈芝莘朝他小声嘘了一下,隔壁睡着姑奶奶家的人,隔着堂屋还有奶奶她们,她虽然答应了,心里却虚得很。
      尚佑虞点头,然后做贼似的打手势,指指这张床,又指指里面的门。
      谈芝莘虽然害羞,理智还在,推开了里面那扇门,走进去,自己先爬到了床内侧。
      尚佑虞跟着爬上来,贴着她耳朵说:“你放心,我答应了的,一定会做到,就抱抱行不行?”
      他想的当然不只抱一抱,不过,做人得寸进尺什么下场?再有,他们还得尊重隔壁那位逝者。
      他抱住亲了亲,谈芝莘困极的身体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立刻就停了手,轻轻拍了她几下,哑着嗓子说:“睡吧,我不闹你了。”
      谈芝莘回亲了他一下,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尚佑虞睡不着啊,高兴的,高兴能亲亲我我挨着睡,也高兴他终于能百分百确定——他没毛病啊!
      女朋友睡着了,下面的兄弟不肯睡。尚佑虞开始虚拟吹《百鸟朝凤》,一曲洗脑,清心寡欲,折腾了一会才睡着。迷迷瞪瞪的,好像才睡着,他就听见了身边人有动作。
      他努力睁开眼,看到谈芝莘已经起了身。
      “你去哪?不要走。”
      谈芝莘俯下身,摸摸他的脸,说:“你再睡一会,不着急。”
      太困了,尚佑虞被她摸得安心,又沉沉睡去。
      谈芝莘正在刷牙,谈芝芗也起了床,站在她后面,突然出声问:“昨晚你们睡一块了啊,没干那事吧?”
      谈芝莘嘴里那漱口水噗地喷了出来,好尴尬啊!
      “没有没有,怎么会?”
      明明芗芗先睡的,她是怎么知道?
      谈芝芗鼻子里哼了一声,绕到她侧前方,说:“男人没一个老实的,算他还知道点分寸。”
      男人确实没一个老实的,因为这段时间家里出事,谈芝芗顾不上谈恋爱。所以张浩明昨晚挨挨蹭蹭想亲热,气得谈芝芗给他就是一脚踹。
      平常看着老实的张浩明都如此,她立刻就明白了临睡前那两个为什么不自然。不过那家伙能规规矩矩,倒是让她意外。
      谈芝莘这神情,当然不可能撒谎,这个妹妹,长这么大,没撒过什么谎,反应不可能做到这样自然的。
      虽然没有实质上的“违纪”,谈芝莘还是尴尬得要死,因为姐姐嘱咐过很多次,没结婚不可以这个不可以那个的。
      “芗芗,他说他有点怕,他……”
      不用听都是鬼扯,男人的嘴,信他个鬼。谈芝芗摆摆手,说:“好了,至少不要在这几天做。”
      谈芝莘脸都红得要烧起来了,赶紧洗了把冷水脸。
      谈芝芗站在她旁边沉默了一会,等谈芝莘让开喊她来洗漱时,她才回过神,说:“要注意安全措施,绝对不要未婚先孕。玲姐什么后果,你自己看到了的。”
      小虞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姐姐也是为她好,谈芝莘点头应了。

      谈芝莘知道尚佑虞这几天,一点都不轻松,只会比自己更辛苦,所以,他没醒她就没叫。
      尚佑虞一个长觉醒来,家里安安静静的,甚至听着隔壁都很安静。
      窗外,天已经大亮,他一个翻身起来,赶紧开门出来。家里人都不在,明显是都去送殡了。
      他匆匆洗漱了一下,跑到隔壁去看,灵堂空了,只有腿脚不好的伯母和几个来帮忙的邻居婶子在家里看着孩子。
      之前垒在坪里的那些桌凳也被运走了,显然,出殡队伍走了好一会。
      伯母一见他,就柔声叫他:“小虞,你过来。”
      她转头又对旁边几个婶子说:“六婶,苋花婶,这是我们芝芝的对象,是个好孩子。”
      尚佑虞跟着喊了婶子,然后问:“伯母,他们走了多久,是走的哪边?”
      那个苋花婶笑了两声,说:“你就不要去了,没那个规矩。没事滴,就埋在我们村划出来的墓地,后背山高处,还过一下子应该就会回来了。”
      尚佑虞看了一下表,快10点了,只怕真的已经在回程了,他又不识路,那就算了。
      “中午是还要在这边吃饭的吧?”
      六婶帮着回答:“是咧,我们就是留在这边帮忙滴,还有些剩菜,等下再炒几个蔬菜就可以了。”
      尚佑虞到后院临时大厨房看了下,没什么新鲜菜了,他出来和伯母交代了一声:“伯母,我去买点菜回来。她们累一上午,吃好点吧。”
      一般的规矩是这一天中午都只有自家亲戚们留一餐,而早上那顿是大席,中午就是吃剩菜,不浪费。
      尚佑虞心疼她,累了这么多天,吃点乱七八糟的剩菜怎么行!
      伯母和两个婶子还要劝,他已经背着包出去了。
      六婶问:“他是做么子事的,看着很大方,嘎(这)几天,买这个卖那个,好舍得咧。”
      伯母并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那天在酒店吃饭,莘莘说他是同行,就说:“家里开饭店的。”
      噢,难怪了。
      一辈子留在家里种地过日子的,她们觉得只要是在外面做生意,那就一定是赚大钱的。当然了,她们定义的赚大钱,就是一年能挣到十几二十万,买得起车子,盖得起房子的。
      尚佑虞穿的那T恤短裤配凉鞋,刚好就是达到了这种“赚钱”标准。
      于是,他家开饭店,一年赚得一二十万的“信息”,很快就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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