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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连接 ...


  •   圣女点头致意,听他描述完自己的想法后,不置一词。

      许安平问她“可是有什么困难?”

      “不难,只需要蒲苇之丝与三百六十根金针,三百六十根银针,三百六十根木针,总计一千零八十根细针即可。”圣女回答。

      这个要求可不简单,蒲苇之丝需要内力精纯之人,从新鲜蒲苇之中抽取而出,且一根蒲苇只能取一根细丝,要将蒲苇细丝连接成细线,也要最手巧的绣娘才能完成。

      最难的是一千余根细针,若是寻常人家,连这些金银都未必能够负担,更何况将其打磨成细针所需要的精力。但这些对焚天谷都不算什么,集合谷中力量,准备这些东西也不过一周时间就够。

      许安平听过之后只一招手,甄珠已经亲自把事情安排下去。

      圣女看他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过去曾有人请求我为其连接手腕被挑断的筋脉。”

      “那看来你已经有经验了。”许安平满意。

      “并非如此,我并没能够完成这项任务。”

      “这是为何?”许安平不解。

      “手腕的经脉细密,我刚为他连接了三处断口,他疼痛难忍,不肯让我再继续了。”圣女解释。

      “这未免太过说笑,习武之人一向把一身本领看得比命更重,又怎么会忍受不了手腕的疼痛而放弃习武。”许安平不屑。

      “也并非不可能。”谢青云道。“我曾见人宁可坐轮椅,也不愿安装木制的假腿走路。”

      “确实如此,所能想到最痛之处,在外是烈火焚身,在内是走火入魔。经脉接连之痛,二者并举,且作用于经脉,较寻常地方更为敏感。”

      许安平这两种苦都受过,想到此处,心下已经犹豫。

      圣女继续说“但是最难之处,还并非是此时。经脉修补好后,并非是自己长到一起的,而是外力聚合,往后若有内力流经,多一分内力,便多十分经脉撕裂破碎之痛。”

      “也就是内力深厚之人,会更加疼痛。”许安平喃喃。

      “更准确地说,内力深厚之人,更会因为畏惧痛苦,而无法使用内力。”圣女补充。

      儿时的切身之痛,许安平已经不想回忆,他双手捂住谢青云的耳朵,不让他再听,把人一路引回休息地方。

      他将双手放下时,却听见谢青云说“做。”

      尽管这听起来不像是商量的语气,但许安平还是搜肠刮肚的想办法来说服他,只是未及开口,嘴巴已经被捂住。

      “你杀人放火时,我可曾阻拦?”

      “不曾。”

      “你谋划报仇时,我可曾阻拦?”

      “不曾。”

      谢青云的意思很明白,过去我未曾拦你,今日你也休要拦我,但是许安平如何忍心,“明明有一条更轻松的路摆在眼前。”

      一条更轻松的路,是借助许安平的力量,两个人共享他的内力。

      “明明有一条更轻松的路。”谢青云重复。

      是呀,如果许安平能够放下仇恨,停止他疯狂的复仇计划,二人何愁一世平安,他又何须再如此苦心经营。

      “安平,我知道,上天待你不公,你心中有怨。”谢青云说。

      “天地不公,翻天覆地使得。”

      “神佛无道,弑神灭佛使得。”

      “鬼怪为患,捉鬼斩怪使得。”

      “妖魔作乱,降妖除魔使得。”

      “为此,命也舍得,名也舍得。”

      “可是,安平啊,我唯独舍不得你一身洁白之上的血债与是非,更心疼你为仇恨所限,不见人间岁月烟火。”

      “这条路既然你选择走,那我便陪你走到最后。”

      许安平怔愣在场,许久未言,只留下一行清泪,转身离开,从此再没提阻拦之事。

      他原以为他这辈子,早在父母被杀,早在自己被扔进炼丹炉,被迫承受这一身本不属于他的本领时,已经就完蛋了。但是他活了下来,在仇恨之中,他和父亲留下的左护法斗智斗勇十八年,把他推翻成立焚天,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在亲手所建的地狱中,做尽坏事,当一只游荡恶鬼,便是自己的归宿了。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有些后悔当初为何不在客栈直接将谢青云杀死,也总好过他现在这炼狱里生不如死。

      他想说,你应当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为我活着,谢青云。但是他说不出口,他知道自己离不开,若是谢青云离开,他只怕要立刻发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整个武林付之一炬,要让所有人和他一同在这油锅之上煎熬。

      圣女为他接连之时,许安平在清心池外,为他二人护法。

      在池外,他说是为护法,但是圣女却知道,他是为不忍,他不忍看谢青云受苦。

      可是没有他的内力从旁辅助,只会让整个过程更漫长痛苦。

      她在清心池里待了三日,不曾饮水用饭,但是筋脉修复的进度却才十不及一。

      她走到池外,看着同样未饮未眠的许安平说,“他需要你的帮助。”

      许安平在池内一边导引内力,一边护法,因为脱力时常昏厥。

      两周过去,谢青云总算是修复好了全身筋脉。

      他比从前更瘦,皮包着骨头,但是却因为这些细针,而比从前重。

      幼时孩童们打赌,会把小拇手指拉到一起,定下约定,违背诺言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许安平想,谢青云一定是违背了与自己的约定吧,否则凭什么要受这样的捶杵。

      在漫长的修复过程中,谢青云从来没有喊过痛,也没有说过话,他甚至没有咬着或捉着什么,来帮助自己忍受难熬的疼痛,他只是一直紧绷着身上并不算厚实的肌肉,一身肌腱,根根分明。

      许安平心疼的抚过他的皮肤,“结束了,放松下来吧。”

      手下的肌肉僵硬,并没有一丝放松的意愿。

      “他没办法放松。”圣女替他解释。

      “怎么回事?”许安平怒火直窜到天灵盖上,这个影响她之前可未曾提过。

      “痛,因为疼痛。”圣女平静道。她也在这场修复中耗尽了体能。

      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的他们三个,同样的不堪一击。

      “他即使什么都不做,仅仅平躺在世界最柔软的卧榻之上,也会有巨痛缠绕在他的奇经八脉。他在此后,即便睡觉,亦无法收获安宁,这便是代价。”圣女陈述。

      “可是他甚至还没有恢复内力。”许安平不忍。

      “如果有办法恢复,他会更痛的。”圣女耸耸肩,仿佛在嘲笑他轻易选择时的无知。

      “可是他为什么不能说话了?”从治疗开始,谢青云便没再讲过话,有时几乎让许安平难以察觉,他是否还活着。

      “等他习惯疼痛之后,他会学着开口的。”圣女闭上眼睛,从罐子里取出一小只蛊虫,自己服下,示意将要闭关休息。

      许安平打断她,“你回藏书阁休息。”

      圣女没想到自己已经如此疲累,还要被这样不近人情的赶走,作为报复,在清心池中留下一小只搅扰的人坐卧难安的瘙痒蛊虫后,行礼离开。

      此番她仅仅是让蛊虫穿针引线,便消耗尽自己几乎全部的心血,若非上届圣女的遗命,即便焚天谷给她的族人再多金银,她也未必肯来。

      许安平从清心池外取来些稀粥,试图喂谢青云吃点东西。

      谢青云引粥入胃,却没过片刻便感到一阵痉挛,呕吐出来。

      他扯出个苦笑,看来现在即使是喝粥,对他也是一种为难。

      许安平仔细打量起面前的人,他脸也紧绷着,和原来洒脱不羁的样子不同,现在看着给人不怒自威的感受。

      “气海还没有找到方法修复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急。”

      “那你打算怎么办?”

      谢青云不语。

      他其实想离开一阵,去外面寻找机缘。

      “你想走?”许安平敏锐地意识到。

      “我在这里再留几日。”

      他想走,但却不是眼下,他要再陪许安平几日。

      “你知道逢春堂么?”许安平突然问。

      “恩。”

      他何止知道,提起逢春堂,他都要恨之入骨,若不是他们,师傅又怎么会离开,只是此时他却没有了去找他们算账的底气。

      不是他宽容大度,实在是他现在这一戳便倒的身体,容不得他为所欲为。

      “在象山,你尚未清醒时,符江离曾经找过逢春堂的医师,要帮你治疗,被我回绝了。”许安平第一次说这件事。

      谢青云却并非第一次知道“你是回春堂的传人,看不上这鱼目混珠以假乱真的,这是自然。”

      “我虽然是许寒秋的儿子,但是却并未学到他的本事。”提及此处,许安平只恨少不经事,当年父亲让他背书,他总是躲到母亲身后,爱偷拿母亲的蛊虫玩,却不肯和父亲辨识草药,学习治病救人的本事。

      “我虽然离开,但若是遇到危险,你可以随时叫我。”

      谢青云这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对,现在的他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这话,他却来不及收回。

      “那是自然,同甘共苦。”

      若是往日他不会这么说,但是他为了顾及谢青云的自尊,特意为之的举动,反而让谢青云心里更加难受。

      不过,就算他现在是个废人又如何,不会因为他难过,而恢复武功,他只能遍寻江湖,寻找那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机会。

      又或许,他师傅当年内力尽失,找到他,带他上山,并不传授他内力修炼要法的时候,便没想让他走这条路。他自己误打误撞练习拔毛,到下山后又得了李正道指导,并胜过他一场,都是他走偏的路,现在不过一切又回到原点。

      他也可以在江湖上行走,像是普通的行脚商贩一样,若是看见顺眼的小孩,还可以收为自己的学徒,把这本册子传给他,那时孩子会如何,便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本来全部打算好的事情,却因为一封传信而被打乱。

      邢怜擦了擦鼻涕泡,把字条举到谢青云面前,“爹爹,看。”

      “谢兄,大漠有事,需速返,望勿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38章 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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