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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漂亮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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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璋在江自流那里与贺家兄弟碰面。
确切说，是与贺君亦碰面，贺初年躺在营养舱里，正在接受治疗。
隔着透明的舱盖，陆成璋一眼看到他静谧的睡颜，和——衣领上的斑斑血迹。
“怎么回事？”他迅速转头看向江自流。
“凝血Ⅷ因子活性受到抑制，APTT明显延长，体内有个出血点，现在已经修复了，接下来定期注射凝血剂就好，问题不大。”江自流边设置着营养舱的参数边淡定回答，中途头也没抬。
陆成璋却极其躁乱不安：“什么因子，什么TT？江自流，说人话！”
“是你听不懂人话。”江自流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
“凝血Ⅷ因子，APTT，活化部分凝血活酶时间。通俗说，他的凝血功能出了点小问题。”
“小问题？”
陆成璋目光灼灼，江自流眼神不自觉闪躲了下。
“可不是小问题，比起指挥官你隐瞒我的大问题来！”自陆成璋走进来便冷眼旁观的贺君亦，终于面色沉沉开口。
陆成璋心里咯噔一下：“贺参谋是指？”
“怎么，把我弟弟当实验品的，不是你，不是您二位吗？现在还装傻充愣起来了？”
贺君亦心头恨得发痒，抓挠不到的痒，他看着陆成璋，间或转头看了眼江自流，眼神像能蜇人般，让江自流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怪不得！游隼乐意收容精神力溢差者，敢情是有秘密武器呢？”
比眼神更蜇人的，是他的话：
“江医生好本事，这样造福人类的好技术，怎么能敝帚自珍，早该昭告天下推广起来呀？联邦欠你个终身成就奖！”
江自流嘴唇翕动了下，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江医生不说话，看来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是能上军事法庭的吧？！”
“还有你！”他矛头又转回陆成璋：“你有多大的野心、多脏的手段，我不管，也管不着！但你不该把手段用在他身上！他为游隼做的还不够吗？！”
“贺参谋，请你冷静下。”陆成璋深吸了口气，沉稳开口。
“我够冷静了！”贺君亦冷冷直视着他。
天知道，当他从贺初年嘴里听到那些事时，他杀了陆成璋的心都有！
“贺参谋知道了什么？是……初年他，跟您说了什么吗？”他……想起来了吗？
最后这句，陆成璋含在嘴边，没问出口。
“怎么，现在轮到你盘问我了？”
“贺参谋。”江自流适时插口：“您恐怕有所误会，到底初年是怎么说的，请您务必告知，这样我们也能更准确判断他记忆复苏的程度，方便治疗。”
“治疗？”
贺君亦冷笑，但想了想，还是开口：
“他想让我告诉他当年秦峥的事。”他顿了顿：“那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但他却揪着不放，大概是为了让我放心告诉他吧，他说自己反正已经被剥离了情感，不管我要说的是什么，他都承受得住。”
“剥离情感，怎么可能？”贺君亦自言自语……
*
这句话，几分钟前，贺君亦刚在贺初年面前问过。
“没什么不可能。”贺初年一脸平静。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谁做的？！为什么！”意识到他并非玩笑，贺君亦心里一沉。
贺初年平静中带点茫然：“大概，几个月前？我也是刚想起来——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乱的话。”
“他们也是为了救我……吧？”
“谁？！”
“这不重要。”贺初年没有正面回答。
他竟然还想维护他们？！
是的，哪怕他不说，贺君亦只需动动脑子，就知道是谁，除了他的好上司，和那位天才江医生，谁还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对他做下这种事？
“这也没什么不好。”贺初年条理分明：“我活下来了。而且，过去让我痛苦的事，不会再让我痛苦了。”
“可过去让你开心的事，也不会再让你开心了！”
是这样吗？
贺初年眼神有些失焦，像个被难题困住了的孩子：是因为这样吗？他常在感到释然时，又突然痛苦，察觉到痛苦时，痛苦又模糊了模样……一切都是混乱的。混乱，也算是一种感觉吗？他真的感受到了这种感觉吗？
贺初年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头痛，他摇摇头，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将话题又带回原点：“三哥，秦峥和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
“那你，告诉他了吗？”陆成璋忽然开口，打断了贺君亦的回忆。
“什么？”
“秦峥的事，你告诉他了吗？”
“我……告诉他了。”贺君亦眉间闪过一丝悔意。
他也说不清，究竟是在贺初年的逼问下无法再隐瞒，还是他心底深处，想要验证下，他是不是真的……失去了情感。
“结果呢？”
“结果，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贺君亦木然开口，陆成璋却悄然松了口气。
“但随后，”贺君亦转头看着营养舱里的贺初年：“他又接连咳血。”
他看起来只是喉咙发痒，端起杯子喝水，杯子到了口边时忍不住闷咳一声，却涌出大量鲜血……鲜血将一杯水瞬间染红，那场景，贺君亦不愿回想。
没有哪一刻，他那样心痛，觉得他就像一个被强行拼凑起来的娃娃，外面看着漂亮极了，内里却已破碎不堪。
“又？”陆成璋眉心紧蹙。
“还是凝血因子的问题，不能说明什么。”江自流声音艰涩。
“你真的这么想吗？”贺君亦盯着江自流：“你真的觉得，一个人的情感，可以被彻底剥离吗？”
他读指挥系时学过的那一点心理学基础，不足以让他在专业上同江自流争辩，但有一点他能感觉到：“他还是会痛的。”
“过去让他痛苦的事，现在依然让他痛苦，不过更深更隐蔽，隐蔽到骗过他自己。”
他说着，条理愈发清晰：“情感就像野草，哪怕失去了土地，也会从石头缝里顽强的长出来，何况人类大脑本就有着我们无法理解的适应性和可塑性。如果真的失去情感，他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可是他的精神力确实稳定住了……”江自流后背发冷，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事实上，贺君亦只是戳破了他一直不愿去想的事实。但——
“是侥幸也好，是误差也罢，至少，那手术让他活下来了。”哪怕从他举起手术刀，指向禁区的那一刻，就终生被绑在了无形的刑柱上。
“换成你是当时的我们，也会下一样的决定。”陆成璋也开口，声调依然沉稳。
贺君亦想开口说“我不会”，可他竟无法违心。
在将自己代入那场景的一刻，他便动摇了。
呵，人性果然是自私的，换成是他，一样会选择让贺初年活着，哪怕他可能因此饱受痛楚……
在这份自私面前，所有感同身受，不过是个笑话。
“我从来没把他当做过实验体，也绝不会在他身上用什么肮脏手段，贺参谋，请你相信我。”
“我就是太过相信你！”竟以为他只是单纯爱重人才，竟以为他们之间只是同袍之谊……
贺君亦深深看了他一眼：“指挥官果真顾念和我弟弟的十年战友感情的话，就放他退役吧。”
“贺参谋！”江自流先忍不住开口：“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吗？初年的情况，在联邦没有合适的医疗机构能接手，以他现在的精神力溢差等级，只要他退役，等待他的恐怕就是软禁监控！”
“那你们以为他现在就不是被软禁监控吗？！”
贺君亦疾言厉色，江自流脸色不禁白了白：“贺参谋……怎么会这样想？”
“之前的共识，是建立在信任你们的前提下，但现在——”
贺君亦的话点到为止，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
“返回联邦，他至少可以在贺家的羽翼下过几年安生日子。去真正’生活’一遭，而不只是’活着’。”
“好，我同意。”陆成璋忽然开口，江自流猛地看向他，满脸不可置信。
陆成璋嗓音低沉的补充：“但前提是，他自己愿意。”
“当然。”
贺君亦同他对视一眼，又转向江自流：
“江医生，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了，冒犯之处，请见谅一二。”
“哪里。”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江自流还是下意识回应：“是我有错在先，没有经过病人和家属同意，就使用了太过极端的治疗方案。”
他说着，甚至郑重鞠了一躬：“也该正式向您道个歉了。”
贺君亦微微避让了下身子，苦笑一声：“刚知道确实不好接受，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江医生，如果初年退役，今后的治疗，还希望您多给指导。”
江自流点头应是，心中随之生出一丝空泛感来——到这一刻他才忽然发现，这十年来他的研究，全部都以贺初年……的情况为焦点展开……
“刚才你说的Ⅷ因子的问题，症结根源是什么？”陆成璋开口，打断了江自流的出神。
贺君亦也顺势望过来，等着江自流的解释。
“有相关病案，证实精神力高溢差有可能引起体内一些因子活性降低或数量衰减，考虑还是精神力溢差的影响。但也不排除——”江自流顿了顿：“是受’魔鬼之眼’的辐射影响。”
“先不管源头是什么，只要对症治疗，这个问题还是很好解决的。”
江自流说着，治疗舱的环形灯恰巧开始闪烁，这是治疗即将结束的提示。
江自流大步走过去，准备开启舱盖，陆成璋和贺君亦也各自整理心绪，管理好了脸上的表情。
贺初年醒来，在短暂的茫然过后，就看到三张面带微笑的脸，他起身的动作做到一半，不禁停了下来：“我要死了？”
“瞎说什么！”陆成璋黑了脸。
“那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贺初年起身，不满地抖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下次我进治疗舱，你们别像看猴儿一样跑来围观行不？”
哪有你这么好看的猴儿——陆成璋眼睛跟着他，心里默念。
贺君亦上前两步，恰巧挡住陆成璋不知收敛的视线：“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初年摇摇头。
“江医生说你体内某个凝血因子出了问题，已经给你注射了凝血剂，以后需要定期补充，你自己要记得。”
“好。”贺初年看似乖顺：“如果我记得住的话。”
他只是实话实说，场面却有些安静。
“关于你的记忆问题，”江自流打破尴尬：“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再做一次系统测试好吗？”
“何必那么麻烦。”贺初年垂头笑笑，俊美的脸上升起一丝邪气：“直接清除掉不好吗？就像江哥你之前做的一样。”
“你都想起来了？”
虽然已经知道，但江自流还是忍不住发问。
“是啊。”贺初年看向他：“真踏马离谱，我竟然要接受两次这个现实。”他说着，又看向陆成璋：“骂你两次「混蛋」，也挺不公平的，是吗，「男朋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