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3、第 93 章 ...
-
奥维尔感到很疲惫，这种疲惫并不是突然被推到赤淋淋的真相与黑暗面前，巨大的冲击以及难以辩解的委屈无力带来的疲惫，而是从学院毕业，进入检察院工作之后一直就有的，一种在逐渐失去自我的疲惫。
那时议会跟军部的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紧张，名门子弟之间相处得也都还不错，甚至三三五五能玩到一处去。
在首都军事学院时，沈时迁入学第一年把资产处的机甲开报废了三台，但又在联赛上出尽了风头，老师们都对他又爱又恨；菲诺琪·繁斯特枪法第一，但因为每次喜欢上的女生不是心有所属就是名花有主，被戏称为真爱鉴定器；卢西安·裘德沉迷机械研究，因为长了一张美丽惑人的脸，经常引诱学弟学妹去坐他研发的机甲，次次被警告次次还敢……
奥维尔在他们之中被衬托得再正常不过，于是只落得一个万年老二的调侃，但他知道自己以后是要进议会的，也无所谓这种排名，随便其他人怎么说。直到卢西安一个新型飞行器把准备参加组合竞技联赛的学长炸进了重症病房，老师们不得不矮子里面拔高个，从他们年级里选了几个人组队去参加，精准地把这些人凑了个齐。
天才的光环并不是绝对的，在以配合为主的联赛上经验跟默契才是常胜将军，卢西安的小巧思被打得破破烂烂，菲诺琪抱着奥维尔破防大哭，整场比赛只有沈时迁跟奥维尔勉强拿到了些分数，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记忆的事情，甚至算得上是青春糗事。只是在那之后他们四个时不时被拿在一起比较，但比赛时的情谊让他们面对这种比较议论时能爽朗地付之一笑不以为意，直到他们从学院毕业。
沈时迁凭实力跟手段在军部站稳跟脚一步一步走上元帅宝座，成了大受追捧的新战神；卢西安在科学院待了一年觉得索然无味辞职了，恋慕他的学弟学妹给他捐了一间实验室出来，招揽了一批稀奇古怪的人跟科学院对着干，时不时闹个大新闻大家看过笑过对他也见怪不怪；菲诺琪一毕业就当了无业游民，到处旅行说势必要找到真爱，一路上没少帮帝国官方逮到在逃通缉犯，甚至因为至今未婚被投选为感动帝国十佳人物。
反观奥维尔，一如既往地沉闷，因为工作性质他需要较真，需要严肃，需要沉稳。议会是权利拥挤的漩涡，他作为锡兰卡家的从属，作为布鲁斯家的从属，不需要突出跟显眼。
只是别人再将他们四个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他却无法再做到从前的平常心了，因为其他人都有自己的追求理想，收揽一切或是跳脱世俗，肆意妄为得跟当初在学院里时一样，只有他被打磨成了固定的样子，只有他没得选。
失去的自我总要用什么东西填补，所以他溺爱约书亚，对各种工作上递来的麻烦从不拒绝，尽心尽力恪尽职守，自认为没有愧对任何人，偏执地活得越来越累。
但是议会本身就是巨大的染缸，他所坚持的一切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他的清廉是被设计好的固定路线，只是为了锡兰卡家的口碑需要这么一个角色而已，忙忙碌碌，故步自封，连维持自我疗愈自己都做不到。
这也许才是最让他感到难过的地方。
他终于承认自己光鲜亮丽的背后是彻头彻尾的失败，然后，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风燃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
“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救他们。”
尽管奥维尔自己也知道，这很困难，因为这是体质衰竭，是科学家们攻克了几百年都没有分毫进展的绝症，甚至因为现在出现了感染性这些人可能会被帝国隔离，抛弃。
但他仍然想将希望寄托在风燃身上，这次是他自己作出的选择。
说不上来，看别人崩溃，绝望，忏悔，赎罪并没有风燃想象中的那么有意思，或许是她跟奥维尔之间确实没有什么能称得上恩怨的事，甚至这种碎裂后又重铸的弧光在她看来还有些讨厌。
风燃依旧平淡冷静：“可以，那就由你来为他们试药。”
“好。”
/
适应性药剂的研发因为缺乏实验受体进展得相当慢，风燃并不觉得融合部分异种基因改造人体有什么问题，物竞天择，这只是人类进化的一种方式罢了，总比全部死翘翘了的好。
要知道为了研究异种基因融合的条件，小九的触手都被她片了四条半了，虚脱地浸在特制的营养液里缓慢再生，每天用小眼睛哀怨地盯着风燃，绝境之下的斯巴达再生训练好像还让它增长了一些智商，甚至会在停云给它试药的时候抽停云巴掌，然后风燃一个眼神扫过来它又装作无事发生。
临时的实验室基地中央摆着硕大的从A级异种瑟必厄身上剖出来的异种晶核，原本风燃心心念念用晶核造机甲的事情都只能被迫暂停，适应性药剂还得从这上面削晶体粉末来当充能的药引。
给小九泡的特制营养液也是这个成分，即使它属于克拉肯的体征大部分都退化了，但还能用这种方式汲取能量说明它体内属于异种的能量流转通路仍然留存着，果然之前吃胡萝卜黄瓜什么的都是假象，这家伙就算不吃饭也饿不死。
能依靠两种不同模式体系的能量循环生存在风燃看来简直是造物主最天才的设计，毕竟异种连黑洞边境那种混沌极端的地方都能生存，生存能源利用效率在她看来比人类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尽管现代医疗科技极大地延长了人类寿命，把必须摄入的营养能量都浓缩提炼成了营养剂，但浓缩液里同时要包含足量的蛋白质，葡萄糖，脂肪，维生素，电解质，微量元素，怎么配比都不可能好喝，而且还存在应用不平衡的问题。
但异种把所有它们能利用的物质，统一转化储存为“能量”，晶核是储存能量的介质，甚至这种介质存储本身都是没有损耗的，是“能量”浓缩的结晶。
当然以人体细胞的脆弱程度要运用这套循环通路简直就是地狱级难题，是跟自然造物对着干的程度，挑战不是一般的大，但也正因为困难，才让人兴奋，蠢蠢欲动。
毕竟虽然困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人体细胞能承受住这种“能量”在运用时产生的冲击，以及维持住重塑后的肉.体强度，那么当初弗兰的体制突破药剂也就不会造成体质衰竭的后遗症了。
说到底只能怪人体太弱，而药剂能帮助他们向更强大的方向进化，这有什么不好的。
“星瞳，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把之前买过弗兰药剂患上体质衰竭的人聚集过来研究一下他们的组织细胞。”
“主人，可能性不为零但是实施会很困难，因为这些患者目前都受到监察局的管理，甚至因为违法使用禁药在治疗期间人身自由都是被限制的，我们顶多能想办法偷一些样本组织跟数据出来。”
“而且根据弗兰提供的研究报告来看，突破药剂其实有很强的副作用，只是因为用了足量的麻醉药过渡了能量冲击时产生的痛感才没有显得可疑，缓释剂成分给内脏提供了一层保护才没有直接暴毙。”
风燃找出这些人在医院留存的检测数据看了起来：“但这种案例跟先天性的体质衰竭比起来，身体数据看着更健康一些不觉得吗？”
停云：“先天性体质衰竭的病人就没有能发育到健康成熟的条件吧，跟后天的比起来更痛苦。”
停云在实验室里被分配到的工作就是不停地采集研磨粉末，稀释出不同浓度，然后供风燃实验消耗。让他打下手也只能做些这种简单的工作了，距离他上一次进实验室的时间实在有些久远，中间蹉跎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恍如隔世，甚至要看懂弗兰的研究报告都有点费劲。
风燃摇头：“先天性体质衰竭一般都是弱精神力，而精神力强弱是需要脑发育完全之后才会慢慢体现的，本身弱精神力并没有什么，能被确诊的反而是体质比一般人更强，体质B级以下几乎没有确诊案例，所以应该不存在初始健康差异这种情况。”
停云也上前来跟她一起研究数据里的扫描图：“病因不一样吧，先天性衰竭不是说是基因病吗，变异基因一旦传译启用全身的细胞组织都开始衰竭，而后天的衰竭基本是感染造成的，还有一个衰竭的先后顺序。”
星瞳：“是的，后天衰竭基本是先从能量作用的集中区开始衰竭，心脏，肝脏，随着血管蔓延至全身，脾胃排在被侵蚀的中后期，所以后天衰竭的患者平均营养摄入量是比先天性衰竭的病人要高的！但是异种病毒感染的衰竭病发原理更接近先天性衰竭，本身人体的产能耗能是根据个人体质趋于平衡的，而病毒对人体细胞的破坏本来就难以免疫与治愈，加上它同时还在榨取人体内的固有能量，破坏了这种平衡，导致衰竭进一步加重，这才发展成了体质崩溃。”
风燃：“但是S级以上基本没有先天性衰竭的案例吧？”
停云光是听到这言论就觉得大为震撼：“您对S级真的有概念吗？全帝国几亿人口中S级可能都不到一千个，但凡真有S级得了先天性衰竭，科学院第一个被拎出来开刀。”
风燃对这种等级制度嗤之以鼻。
“哦，那你的意思是A级B级一抓一大把，不值钱死就死咯。”
停云悻悻：“我没有这个意思。”
风燃没理他，转而继续看向星瞳：“奥维尔是不是刚好S级来着？”
星瞳很快推理出风燃的想法，回应的声音兴奋高亢，很能提供情绪价值：“是的！主人！但我觉得只有奥维尔一个人实验数据很不严谨，可以把希尔德也叫回来！”
风燃思索了一下可能性，然后问道：“他当初投票了吗？”
星瞳：“投了。”
下一秒主仆一人一机不约而同露出恶劣且有些渗人的笑容，让人合理怀疑是不是研发药剂的过程中疯魔了。
停云默默回到工位上继续研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果然他还是理解不了天才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