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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红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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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的钟声回旋在病房,床上的人微动,俞昨抬眼,就这么占据了况迟的视野。
况迟视线略微闪躲。
“还疼吗?”俞昨柔声问。
况迟确认他的情绪,甄不破什么,摇了摇头。
俞昨浅笑着看他,“要坐一会儿吗?”
况迟直直看着他,嗯了声。
俞昨摁了摁床位调度,然后俯身帮他垫好枕头。两人挨得近,可他却几乎感知不到况迟的气息,那么微弱,好似下一秒就随风散了。
“对不起……”况迟轻抓俞昨的袖口,眼眶泛红。
俞昨咬紧后牙槽,轻轻贴上他的额头,蹭了蹭,欲说的话因泛酸的鼻子回咽。
况迟眼角有泪流出,“下次不会了……”
未出口的话被堵上,俞昨吻上他的唇,只贴了几秒,这里是医院,只能趁着夜深人静偷点温情。
隔开抚去他的泪,“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况迟,我们会一直很好。”
况迟脸色憔悴,而后笑说:“好。”
俞昨坐回椅子轻捏他的手指,笑着回视他,他不愿意说,他也不会问什么,那是他的私域。
人都该有私域,不能随便闯入。
况迟笑着笑着就哭了,手指紧紧勾攥着俞昨的左手无名指,“敏希她……”
俞昨呼吸一滞。
“一直被她的教练崔胜健性·侵……从北京奥运会我夺冠的那天晚上开始,长达三年,甚至连世界杯比赛的前一晚都不放过……但妹妹是多么坚强,隔天还是拿到了金牌……”
耗尽所有气力也难以出口的话,深藏在角落积灰的话,在这个冬夜,在最爱的人前全都吐露。
无名指被攥得泛白,俞昨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带伤上场,他想用同样的方式和她感同身受,想借此惩罚自己的不称职。
他把妹妹的遭遇都揽到自己身上。
“她拼命抵抗,换来的却是更多的伤。她那么想报警,但是……”
况迟咬着牙,“但是俞昨,在这片土地上,在这片我和妹妹都深爱的土地上……只要失败一次,整个国家都会背叛我们。”
俞昨蓦地一颤,这样的况迟他第一次见,猩红的眼混着泪花,强大坚韧却又无可奈何。
“报警的话,被冰协除名的不会是崔胜健,只会是妹妹,因为妹妹还籍籍无名。在这片土地上,不是没有良善,但是它微弱到妹妹几乎抓不到那光点。这么长时间,她没有在我面前露出任何难过,但私底下却已经只能靠药维持正常生活……她怕连累我,这么善良的妹妹……”
俞昨坐到床边将他搂在怀里,怀里的人颤抖着。
“冰场从不辜负热爱它的人,妹妹夺下了金牌。可是她说不够,她恳求我不要插手,她说崔胜健已经不敢轻易碰她,她必须拿下米兰奥运会金牌,这样才能利用实力和舆论倒逼法院正式对抗崔胜健,让崔胜健再也爬不起来。”
况迟抵着他的胸口,“俞昨,我不忍心、也无法袖手旁观……可我也不能插手,短道速滑是妹妹的命,我不能亲手葬送,那会要了妹妹的命……”
俞昨将唇贴到他的头顶,搂着珍视他、陪着他。
窗外黑魆魆的,衬得路灯异常耀眼,飘落的雪花身处其中欢欣。
怀里的人逐渐平定,俞昨隔开一点吻上他的额角,启齿低声说:“接下来备战奥运的这几个月,让妹妹去中国训练怎么样?”
中国从不吝于与人才同台训练后竞技。
况迟抬头看他,眼睛已经微肿。
“跟妹妹好好谈谈,然后申请,没有哪个国家会拒绝这么优秀的运动员。如果需要,我可以牵线。”俞昨轻抚他的眉宇,“如果可以,以后不论什么,请让我成为你的聆听者。”
况迟点了点头,昂首。
俞昨低下头,轻轻含住他的唇。
宁静夜晚,每一次响动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廊道传来医用车的推动声,是来给况迟更换输液瓶的值班护士。
她的步伐有些快,可能是想让这响动快点结束,不管怎么样,突兀的响动都是刺耳的。
咔哒,护士轻推开门。
“您好。”刚给况迟盖好被子回身的俞昨向护士打招呼。
护士朝他点了点头,更换好后朝俞昨说,“这是最后一瓶,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后就可以出院。”
俞昨起身送护士,“谢谢。”
关好门返回坐到床边,从口袋拿出一米长的红绳,没有编织过,很细。
俞昨拿起他的右手,郑重地问床上的人:“况迟先生,可以允许俞昨先生为您戴上吗?”
况迟唇色仍惨白,但笑得宠溺:“我愿意。”
俞昨浅笑着将一头圈绕他的无名指边说,“这是我妈在我北京冬奥会上场前去庙里为我求的。在中国,红绳手链寓意着爱情、平安和健康。”
圈绕两圈后打了一个简单的结,拿起另一端圈绕自己的左手无名指:“还有一种说法叫月老线,月老会为相爱的人牵红线,这样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就像这样。”
俞昨竖起自己的左手,系在无名指上的线下垂,顺着看过去,另一端系在况迟的右手无名指上。
况迟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