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十二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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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最开始那段路，之后这一路上，我们不都安安稳稳走过来了吗？”离娘站在谭宴声的身后，随着对方往前，她手上绕着的绳子也跟着扯了一下。
那条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了谭宴声的手上，察觉到后边又没了动作，他才回过头。
这一路上，离娘好几次都失去了影子，然后又清醒，反反复复。她很少会主动攻击谭宴声，只会不断往前走，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而谭宴声总是要在她撞上或踩空前及时拉回来，可她每一次清醒后都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离娘的记忆一直是连贯的，但只有他知道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谭宴声再一次望向地上的影子。
两道影子。
之后他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计时表。
离娘清醒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等一会儿还会突然再失去影子吗？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原本绷紧的绳子随着离娘往前迈了几步而松垮地垂在地上。
她走到谭宴声的身边，再次询问道：“这一路上你都好奇怪，总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又不与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娘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只是通过谭宴声的态度，她能隐隐感觉到自己也许有些不对劲。
“你…”他迟疑了。
离娘的手上有计时表，这代表她和自己一样都是被系统拉进来的逃亡者。可是为什么来到森林之后，她的影子会时不时的消失，整个人变得很奇怪。
要知道，只有死人才是没有影子的。
他给离娘系上绳子的时候，指尖触碰到的温度分明告诉自己，眼前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当影子消失不见后，离娘身上的温度迅速下降，哪怕他只是站在她的身边，都能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
她的面色会变得苍白，看不见一点血色。虽然是睁着眼的，但瞳孔却无法聚焦，呆愣麻木。
像是接受了什么指令似的，嘴里一直哼唱，然后不断往前走，怎么拦也拦不住。
失去影子的离娘，就好像一个被控制的傀儡。
没有意识，没有生命。
可过一会儿，地上那道属于她的影子又会慢慢出现。
谭宴声有很多想问的，但是离娘看起来并不知道自己的异常。
“按照你说的，我们马上就要到达城堡了对吗？”
离娘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已经到了。”
“到了？”
谭宴声一愣，然后左右转了一下，可这周围依旧被森林围绕，并没有看见什么城堡。
“你看那里。”
离娘忽然伸手指向谭宴声的身后。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谭宴声转过了身。
那只手贴近他的左脸侧，森林里起了风，他忽然听见耳边响起了铃铛声。
他侧眸去看，是离娘手上那串链子下挂着的小铃铛。
他记得那个铃铛原本是无声的。
可是现在耳边清晰的铃铛脆响分明就是来自这里。
随着铃铛摇响，挂在一旁的向阳花吊坠晃了几下。
“看见了吗，它就在这里。”
离娘的声音又一次变得冰冷阴森，即便先前听过许多次，谭宴声还是僵住了身子。
森林里呼啸而起的风，硬生生刮在脸上。耳边的铃铛声越来越响，甚至变得急促起来。
“铃铃铃铃——”
随后戛然而止。
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
他转头看去，面前那片树林轰然倒下。尘沙掀起，落定之后，是一座古老荒凉的城堡。
满是铁锈的大门上别着一支枯萎的玫瑰，随着大门缓缓打开，入眼便是爬满青藤的斑驳城墙，而四周则是种满了枯败垂落的玫瑰。
“逃亡者，欢迎再次来到，公爵城堡。”
“逃亡者10014，欢迎来到，公爵城堡。”
空中响起了SD的声音。
最开始在城门时，谭宴声明明记得所有人都只能听见自己任务的声音，但这一次他却清楚地听见两道播报，一前一后。
“逃亡者…”谭宴声回头去看离娘，地上的影子渐渐变深。他能够理解‘欢迎再次来到’是什么意思，可是离娘为什么会没有编号，而仅仅只是一个逃亡者的称号。
离娘恢复了神志，但依然愣在原地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直望着前方。
“逃，亡，者。”她逐字念出这三个字，虽缓却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那是久违的三个字，久到她已经彻底不记得了。
少女的容颜未曾改变，面前这座破败的城堡也一如当初。
谭宴声看着离娘一步一步走过去，然后抚摸着城堡的铁门。枯败的玫瑰依旧没有收起它的刺，指尖划过，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那一朵玫瑰之上。
少了遮住云霄的树木，光影在刹那间落下。
交织在铁门和四周栅栏上的玫瑰，于金光的照耀下忽现一丝生机，变得热烈而耀眼。
青藤爬满的城墙，杂草丛生的灌木。在许久之后，淹没在一片红火之中。
“公主殿下，欢迎回家。”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老管家，带着单片眼镜，一举一动尽显优雅，不失仪态。随后他又看向谭宴声，“这位先生是公主的朋友吧？欢迎您来到公爵城堡，我是这里的管家，您可以叫我默勒尔森。”
老管家面容和善，而身后那片玫瑰似在热烈燃烧。少女的头地抵靠在铁门上，再往后，是那座古老的城堡，金色的光影斑驳落下。
也许是身后吹来的冷风太烈，使得太阳的光芒无法照洒在谭宴声的身上。眼前分明是一副非常和谐的场景，但他却总觉得透露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他垂了下眸，地上的影子只有一道。
“你好，管家先生。”谭宴声淡淡一笑，迎了上去，“请问茉莉小姐在家吗？”
“在家。”老管家微笑着，当视线落在谭宴声的肩膀上时，然后一惊。“先生，您受伤了。”他眯了下眼睛，充满关心地问：“需要帮您处理一下吗？”
谭宴声动了下手臂，其实肩膀上的血早已止住，只是幅度稍微大一点的时候会拉扯到，然后有些疼而已。
他回笑，但也没有开口答应，只是又看向离娘。
“先生，您放心，公主只是太久没有回来了，等一会儿就会好的。”他很热情，重复道：“还是先带您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谭宴声收回目光，应声道：“好。”然后伸出了手，准备解开腕上系着的那根绳子。
“我来就好。”管家微笑着上前一步。
他一顿，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和猜想的一样，老管家虽然戴着白色的手套，却依然阻隔不住指尖上传来的凉意。
冰冷的，刺骨的。
比离娘更甚的是，他还带着——
腐朽的气息。
就像埋在地底下许多年，突然某一天被挖掘出来，一碰到阳光就开始散发腐烂的味道。空气中开始四处弥漫尸体的味道，谭宴声却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微笑。
是死人。
这个老管家早就已经死了。
那离娘呢？
谭宴声不敢再次转头去看，只因老管家已经解开了绳子，脸上不减分毫笑意，说道：“先生，请吧。”察觉到对方有些走神，管家的声音不禁拨高几分，似有些不满。
“好。”腕上的那道红痕显目，他揉了一下，然后随着老管家往城堡里面走去。
而离娘则是取下铁门上别着的那支玫瑰，低头亲吻。
“离娘是玫瑰的别称。”
可是我…好像不叫离娘。
她抬起头，眼里有些恍惚，太阳的光芒直射下来有些刺眼。她撇开头，看见城堡二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离娘看见对方穿着与自己完全不同的衣裳，耳朵旁边似乎还别着一朵白色的花。在玫瑰与青藤之间，那个人成了另一道颜色。她朝自己笑了一下，然后启唇——
欢迎回来——
还有两个字。
离娘看不清那个人的嘴型，但她就是知道‘欢迎回来’的后面还跟着两个字。
是什么？
可是对方却背过了身，朝里面走去。
离娘也将玫瑰别在耳上，然后提裙朝里面跑去。
城堡里外就像两个世界，外边荒芜破败，里面富丽堂皇。样样奢侈，件件珍贵。
然而静得可怕，感觉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华丽珍奢的装饰依旧掩盖不了底下的垂死与病恹，毫无生机。
谭宴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问道：“如果这里是公主的家，那皇宫又是什么？”
老管家的步子一顿，回答他：“皇宫，那是贪婪之地。”随后，不管谭宴声如何追问，他再也不说话。
城堡内部很大，直到在一处厅堂停下。
里面四处点着蜡烛，昏暗的光影映照在彩色的壁画之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神色各异。
大堂的中间摆着一张大型圆桌，每隔一小段距离就坐着一个人。
从左往右顺时针方向，先是背着猎枪的刀疤男，目光狠厉，像是在寻找猎物。然后是低头画符的道士，他的身旁堆满了五种颜色的符纸，朱砂与笔墨似乎永远用不完。
再往旁边是一个棕红色头发的女人，眉眼深邃精致，只是抬眸轻瞥便收了回来。她的面前正好放着一盏烛台，在烛火映衬之下，浑身的冷意更盛。
她的左手边，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目光浑浊，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像是在努力看清来人。老太的手又牵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不大，白里透红的脸蛋，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时带着些许好奇。
随后是一个倨傲的年轻人，把玩着手里空白卡片，掀了下眼皮子，满是不屑。
他身边也坐着一个年轻人，不过看起来有些烦躁和不耐烦，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空白卡片，将其收了起来。回头时，皱眉打量着谭宴声。
往后是嘴里絮絮叨叨，看起来有些脏乱疯癫的流浪汉。
一脚挑在圆桌上，坐下的椅子往后倾斜，手中拿着酒的酒鬼。他把头一瞥，醉态尽显，然后嗤笑着又往嘴中倒酒。
怀中抱着熟睡婴儿的妇人，听见声后，小心抬了下头，然后将身子转过去，还把婴儿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她轻轻拍哄着小婴儿，不小心碰到了圆桌上堆放着的竹简。书生往旁边挪了一下，然后俯身捡起竹简，连同圆桌上那些都一起收到了书箧里。
男女老少，总共十二人。
他们都不说话，除了最开始那一眼，之后又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烛光摇曳，壁炉柴火噼里啪啦的烧响。
老管家的声音在此时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这里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先生可以先在此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未等谭宴声回答，一转头，便已经没有了老管家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十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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