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开始 ...
-
班会选在一栋109，是个大教室，第一秋和周长鸮到的时候离班会还有十分钟。
楼曾在最后一排对他们招手。
班会的内容都是例行公事，到了末尾，发生了一件谁都想不到的事。
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生闯了进来，班主任刚准备宣布散会，那男生从她旁边穿过跨上讲台。
很快，没关的投影上出现了一张张男人的照片。
年龄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大腹便便。
第一秋没见过这个人，跟周长鸮对视一眼，满脸茫然。
教室一瞬间变得喧闹起来，因为男生说了一句话。
“这是我的导师，在外出同住的情况下，对我进行了猥亵。”
“……”
“我靠？”
“真的假的……”
“这老男人这么恶心？”
教室炸开了锅，辅导员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也是刚刚研究生毕业，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场面。
在她愣神的片刻，校园安保处打扮的好几个男人涌进来。
“请你们相信我。”
男生用手扒着讲台，徒劳留下一句苍白的话。
一群人不由分说拖着拽着男生，男生手指甲在黑板上划过，再然后是门框。
宛若燃烧火焰熄灭的那个瞬间，倏忽间一点白烟。
到最后，一声剧烈的关门声，室内重新寂静。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走上来，他折了折衣袖，把手上腕表往下挪了挪，“吓到大家了吧，刚刚那是研究生毕不了业，故意闹呢。”
“男的怎么猥亵男的啊？这不是故意胡说八道吗？”
台下鸦雀无声。
楼曾把原本荡在桌子底下的手放在了桌面上，背不由自主挺直。
李敬之把书合上，往前推了推。
周长鸮抬头看了一眼，继续看着手机。
第一秋原本在看新的影评，把手机锁屏了。
讲台上，男人眼睛扫过一遍教室的每个人，第一秋注意到他在自己左侧停顿了一秒，眉间微收又很快放松开。
第一秋侧过头，周长鸮依旧手支着脑袋，右手依旧在手机上无聊划拉。
“同学们啊，好好学习，妄想通过诬赖老师来拿毕业证这种事，学校是绝不姑息的……”
第一秋没再去听台上男人讲什么，他远远看见门边落了一顶黑色鸭舌帽，被夹在往两边开合的门中间。
第一秋盯着那道缝隙，那缝隙不断扩大，直到有了脱落的错觉。
“祝大家未来四年，奋发向上，取得优异成绩。”
“好，今天就到这，你们随意去学校逛逛吧，校园是属于你们的。”
门一关，原本僵住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刚刚那是系主任。”
班主任终于回过神，在那边开口。
“哇靠，怪不得……”
“这气势……”
“老师，那个学长真的是诬陷吗？”
第一秋看过去，班长站了起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裙子，外面一件针织衫，扎了两个麻花辫。
怎么看，都是书里文静瘦弱的女同学。
反而是她先问出了口。
她一问出来，无数道陌生的，好奇的，惊讶的，嘲弄的，窥视的，评判的目光凝固粘附在她的身上。
恶意的目光由中心融化，流出黑色腥味的浓汁。
班主任抬手虚掩嘴巴，勉强笑了笑“等学院通知吧。”
一言毕，四下散开。
第一秋坐在最外侧，他先站起来往外走。
前后门都被人推开，他看着那帽子从门上掉下来，被人脚踩着，落在事不关己的河流里。
“为了毕业证至于么……”
“看着人模人样的……”
“男的怎么猥亵啊，搞笑呢……”
“……”
“走了走了，演得跟真的一样。”
两个班的人合在一起，他们四个没走到一块，教学楼出口也不止一个，第一秋跟在人群后面，从另一侧走了出去。
随大流，心思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走出去才发现不是原先的入口，他找了个空地站了会儿。
纠结完决定还是自己先回去。
旁边有人超过他，也有人反方向走过去，都是陌生的面孔。
第一秋靠着路边走，路角石檐有些逐渐发白的杂草。
沿路过去可以路过原来的入口，第一秋承认自己有点期待，但是他没抬头。
“第一秋。”
第一秋听到周长鸮的声音，目光顺着来路过去。
周长鸮站在树下，距离他不过五米远。
“哎！看我看我！”
楼曾双手挥了挥，临近的人看了看他，再去看他对着的方向。
没有过多的反应时间。
第一秋小跑着从图书馆门口的走道，斜穿到他们前面去了。
周长鸮把楼曾举着的手拍下来，“给社恐留点活路吧，爷。”
“我刚声音很大吗？”
楼曾一边说，一边左手支着往身侧靠过去，李敬之原来站在他旁边。
楼曾没站稳差点摔了，一转头，李敬之也不见了。
周长鸮赶跑几步，在离第一秋几步路的距离，放慢了脚步，跟着他往前走。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第一秋换了他自己的白鞋，穿着宽松阔腿裤，身上一件橙色卫衣。
背着一个银色挎包，他没有注意到他每向前一步，身边的人都会为他侧目。
周长鸮跟在后面不作声。
世界昏昏暗暗，偏巧他是最亮色。
“怎么跟在后面？”
李敬之往后看一眼，又转过来。
“楼曾呢？”
周长鸮问。
“在后面遛弯。”
“你跟……第一秋之前是不是就认识？”
周长鸮偏头看他，视线很快又回到第一秋身上，“嗯，同学。”
“只是同学吗？”
“不然呢？”
周长鸮双手交握在卫衣口袋。
“我还以为你们是表兄弟之类的……”
周长鸮慢下脚步，他跟着李敬之回头看赶过来的楼曾。
“为什么这么想？”
李敬之不知道从哪拿出眼镜布，把眼镜擦了擦，“总感觉你们挺熟的，但是又没有那么自然，说是朋友又有点勉强，比较符合一年见不了几次面的表兄弟。”
这么一说，是有点像。
“聊什么呢，聊什么呢！”
楼曾一过来就勾住了李敬之的肩膀，李敬之指了指楼曾，“这样才像是朋友。”
“啊？什么朋友？谁的朋友？”
“你终于愿意接受我了！我好感动小之之。”
“闭嘴……”
周长鸮不说话，看着楼曾一个人在那上蹿下跳，第一秋越走越远，再过一个拐角就看不见了。
“你们玩，我去找第一秋。”
“哎……”
周长鸮还跑得很快，楼曾的大嗓门被稀释在风声里。
第一秋一次也没有回头，周长鸮离第一秋越来越近。
接近时天意作美，周长鸮自己绊了自己一下，几乎是一个平地摔。
好在他抱住了第一秋的腰。
第一秋浑身细微地抖了一下，看到是周长鸮，抬手扶住了他。
“好像抽筋了。”
“啊？”
第一秋要推开的手放下。
周长鸮借力站直，一只脚悬着不发力，靠着第一秋。
第一秋扶着他站在路边，路过好奇的目光他全无顾及。
周长鸮缓过一阵，甩了甩脚腕，“没事了。”
第一秋慢慢把手抽离，鼻尖还残余周长鸮靠得太近留下的味道。
“是什么香水吗？”
“啊？”
“你身上。”
周长鸮扯开衣领闻了闻。
“这个啊，周女士客户送她的，我觉得名字挺好听就留下了。”
“叫什么名字？”
“你喜欢吗？我正好还有一瓶没用过。”
“我随便问问。”
周长鸮把领口理好，“没事，我也用不了那么多，确实挺好闻的，本来那一瓶就是周女士安排好了要给你的，我反正说不过她，要不你去跟她说。”
凭第一秋的多年经验，他决定不再推辞。
“叫什么名字？”
又回到刚才的问题。
“啊……好像忘了，你问周女士吧。”
“你刚刚不是还……”
“你们在聊什么。”
楼曾跑过来打断了第一秋的话，作势要搂住第一秋。周长鸮往前一步，把他隔开了。
“没什么。”
“哎，好没劲，你们是不是孤立我和李敬之啊。”
“谁能孤立你啊……”
李敬之从旁边走过去，半点眼神没分给他。
“哎，之之……”
楼曾习惯性搂人，李敬之往旁边躲过去了，一条路上的人都被他们俩吸引了去。
“走吧。”
周长鸮先开口。
“嗯。”
走吧，往前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