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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 164 章 ...


  •   江若意这会儿哪儿会信他,更何况茅厕这种地方能洁净到哪儿去?哪怕是天天都要拿出去倒拿出去清洗的恭桶夜壶,过了一晚屋里多少都会有点味儿,还得熏香透气才能去掉,因此将茅厕安在卧房旁边这事已经完全在江若意的理解想象范围之外了。
      江若意将手支在一旁的小几上,手撑在额头的位置不时揉一揉。
      她道:“你方才问我为何叹息,我看你抱着均儿,你可知娘心里头想的是什么?你如今与越哥儿住一块去了,若是无甚差错,也就一两年的,越哥儿肚子里也该有了。等他将孩子生下来,与均儿也差不了几岁。你父亲总说我多虑,你如今这样我如何能不多虑。再这样下去,越哥儿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你都得给他摘来。他如今没孩子想不到这块儿,等到有了孩子自然要为孩子做打算,届时他若觉得秉正秉均两个孩子碍眼了,你是不是也要将他们打发出去?”
      也不怪江若意想得如此之远,毕竟这种事儿她见得多了。
      她对两个孩子的娘许微漾已有母女之情,可怜痛心她芳华之年早逝,两个孩子称得上是她一手带大的,加上她对沈越了解不深,又有之前留下的一些成见,就不免想为这两个孩子多加筹谋。
      温澜清听了自己母亲这一番话,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行至江若意跟前。只见他撩起下袍,在江若意面前就这么跪下了。
      “澜清,你这是做什么?”江若意叫他吓了一跳,忙起身想去扶他起来,却反被温澜清给拦下,只能坐了回去。
      温澜清对她道:“叫母亲有此忧思,是孩儿的不是。”
      江若意看他这么一个七尺男儿就这样跪在自己跟前,眼眶不禁就红了,“你打小就听话、懂事,从来不曾叫你父亲与我劳心伤神。便是正儿偶尔也有撒娇任性的时候,可不论你爹与我叫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还做得极好,叫一家人都以你为傲。便是微娘嫁进来后也是,微娘真就是谁也挑不出错处来的一个媳妇,相貌端庄,性子温柔,侍奉公婆,相夫教子,谁见了不喜欢,大家都说能娶她进门是咱们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俩站在一块就是一对神仙眷侣。那时我就盼着家里能就一直如此,和和睦睦热热闹闹的,哪里想到——”
      说到这儿江若意悲从中来,拿起手中的帕子便去擦拭眼角的眼泪。
      “为娘对越哥儿是有成见,这点我认。我知道越哥儿是个极有本事的人,会的也多,但在为娘这心里头,他就是不如微娘。远的不说了,澜清,娘觉着你自打与他在一块之后,你就变了。前些时候,他不过有些发热头疼,你就撂下衙门里头的事情跑回来,这要放以前,你何曾有过这种不分轻重的时候。如今他要在卧房旁边安个茅厕,如此离谱之事,你竟然也同意了!他要出去,你不说拦着,自个儿本就难得休息几日,你竟还亲自陪着人一块出去,且一去就是一天!你忙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歇着了,你有去看看你祖母不曾,有来我这儿请安不曾,有来看看正儿均儿两个孩子不曾?”
      “澜清,你自个儿说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你叫娘亲看在眼里,该如何去想?微娘还在的时候,你根本就不会是这个样子,微娘一向体贴懂事也绝不会叫你为家里头的事情为难,还得在父母祖母中间周旋,百般维护。你想想你为越哥儿做了几件从前定然不会去做的事情?你以后还想要为他做多少不合规矩的事情?”
      跪在她下首的温澜清等她说完后方道:“母亲,孩儿知道了,等用过晚饭,我便与越哥儿上祖母屋里给她老人家请安。”
      江若意简直要给他气笑了,“温澜清,我要同你说的只是这个么!”
      温澜清抬头去看她,道:“母亲,孩儿如今说什么您都会觉得是狡辩,是偏袒维护越哥儿之言。不若母亲再等上一些时日,看看越哥儿要做的那些完工之后,孩儿今日所言可是有半句虚假。”
      江若意看着温澜清,一时间没有任何言语。
      她听出来了温澜清话里的意思,她今日同他说的这些,是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去佐证的。她自个儿心里就有杆称,他说得再多也偏移不了这杆称几分,不若就让时间,让事实来证明她的那些不安与顾虑是否会成真。
      温澜清不久又道:“母亲,越哥儿很好,是与微娘不一样的好,日子久了,您就知道了。”
      “母亲,您不若再相信孩儿一回。”
      “信你,为娘不信你,还能去信谁。”江若意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再次说话前先自嘲一笑,“就是越哥儿若是仍这般天天跑出去,有时候一天连个面都见不着,我上哪儿有机会知道他哪里好去。”
      说罢她朝仍旧跪着的温澜清看去,道:“行了,你赶紧起来,你这么跪着叫我心里头难受死了。”
      “是。”
      温澜清这方站了起来。
      见他起来了,江若意接着道:“你们如今都将工匠叫上门了,我也只能等着看越哥儿要做的茅厕到底是个什么样了。就是这事儿你父亲还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听了是个什么想法。”
      温澜清道:“那便等父亲知道了再说罢。”
      江若意听了这话不禁又是一叹,神情复杂地看站在跟前的儿子一眼,便别过脸去了。

      沈越这边同几位匠人也没聊多久,他早早便画了图纸,叫忍冬拿来后给会烧瓷的那位匠人一看,再补充一些细节就行。
      自家开作坊的烧瓷匠人什么样的瓷器都做过,昨日从两个朋友那得知温府的贵人要烧一种以前听都不曾听过的瓷器,说似恭桶但又不是恭桶,下头是通了管的,方便完用水一冲,直接就排去特定的地方了,还不会留下任何味道。
      这位匠人好奇得很,于是今日便同两位朋友一块来了温府。
      见了沈越后,等他将整个排污系统仔细说明后,匠人只觉得眼界大开,已经是跃跃欲试了。
      眼见天色快要黑下来了,送走这三位匠人后,沈越调头便往主屋那边的暖阁走去。不过没等他走上多远,便见不染朝他这边匆匆走来,一见到他眼睛便是一亮,忙上前来,道:“越哥儿,你这边的事情可是办妥了?府里头快开饭了,老爷也回来了,二爷派我来叫你过去。”
      沈越对他笑道:“巧了,我这正好忙完了,我这便过去。”
      沈越赶到堂屋的时候,果然屋里头大家都在,就差他一个了。有温秉正温秉均两个孩子在,堂屋里头的氛围就不会差到哪儿去。温鸿正抱着小孙儿逗他,江若意坐在一旁笑看着他俩,温秉正则趴在他父亲的膝头跟他说小话。
      沈越一进去便对坐在上首的温鸿与江若意道:“老爷,夫人。”
      说完,沈越正想同往常那般走到温澜清身边坐下,可脚才迈出去,便听江若意道:“越哥儿,都这会儿了,还叫我们老爷夫人呢?”
      沈越愣了一下,他先往江若意看去,又看坐在她旁边的温鸿,最后才看向温澜清。
      因江若意这一句话,屋中的所有人几乎都朝他看来了,也只有年岁尚小不懂事的温秉均还在吐着口水泡泡乐呵呵地站在祖父的腿上使劲捣腾两只小胖脚。
      沈越看见温澜清朝他略略颔首,这才转身看向温鸿与江若意,定了定神后脸上露出笑来,清清朗朗大大方方地对着他俩拱手行礼,道:“沈越给父亲、母亲请安。”
      江若意看着不远处站着朝他们行礼的沈越,一时间思绪有些复杂。
      沈越这人吧,他其实什么都懂,他平常不做只是他不想,若他想做去做了,他能叫你从他身上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在江若意的世界里,好像是头一回见着沈越这样的人,这么随性恣意,这么自如洒脱,像路边的小草,像田里的小花,不起眼却又那么鲜活。
      江若意不禁去看温澜清,才发现自己儿子这会儿目光全在沈越身上,一双眼睛含着微小却好看的光。
      江若意心里头微微一动,这一瞬间,她仿佛察觉到了为何她的儿子会喜欢上沈越。
      一旁温鸿被自己这淘气的小孙子折腾得有些不行了,忙将孩子交给一旁候着的奶娘,然后理了理被温秉均踩乱的下袍,这才对江若意道:“行了,孩子都改口了,让人下去坐着吧。”
      江若意这才回过神来,看见沈越果然还站在原处保持着对他们行礼的姿势,便道:“你去坐着吧,等丫鬟们将饭菜布置好了就能过去用饭了。”
      “是。”
      沈越这才收了姿势往温澜清那边走去,等他对上温澜清看来的目光,不禁又是一笑,步子都变轻盈起来。

      饭后,温澜清与沈越从偏厅里出来后,便往田老太太住的院子而去。
      因为去了老太太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因此晚上考校温秉正今日学堂所学的事儿就暂且交给了温鸿。
      出了偏厅没多久,温澜清便握住了沈越的手。跟在他俩后头的忍冬见了,不免又往后退几步,只远远缀在他俩身后。
      沈越晃晃他与温澜清牵在一块的手,看着他道:“二爷,饭前夫——母亲找你过去说话,不会是与我有关吧?”
      温澜清笑了一笑,道:“母亲许是觉得你与她还是生分了。”
      沈越歪着脑袋略一思忖后,道:“所以这才有了堂屋里头叫我改口一事?还是母亲觉得我老这么天天往外头跑,不肯安分守己待在家中,没个当人夫郎的样?叫你劝着我点?”
      温澜清轻轻一叹,道:“越哥儿你呀。”
      他这边叹息,沈越却是笑了,“看来我猜中了。”
      沈越握紧温澜清的手,往他那边又靠过去一点,借着温澜清手上提的灯笼那点昏黄的光去看他的脸,然后道:“二爷,是不是我叫你夹在父母中间为难了?”
      比他高将近一个头的温澜清微微垂眸与他对视,平静且肯定地回他:“不为难。”
      沈越听了他这话略有些惊讶,“不为难?”他有些不信地重复一遍。
      温澜清对他点点头,带着他继续朝前走,并道:“越哥儿所做之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母亲只是见得少了,心里头一时接受不了,日子久了她也就习惯了。而且母亲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我这个当儿子的哄一哄便好了,这有什么可为难的?”
      沈越忍不住地一直去看温澜清,越看眼里的笑意越清晰,他这会儿真是连心都是甜的。
      温澜清说这番话时语气轻淡,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事儿,压根不值当沈越放在心上。
      但沈越知道,事情定然不是他所说的如此轻飘飘。今日他一进入主屋,原本看着温鸿温秉均祖孙俩的江若意朝他看过来,脸上的笑明显收敛不少。且她后来所说的那句话,沈越听出来里头是有些情绪的。
      这也是沈越为何能猜出来,江若意先把温澜清叫来,要说的事情定然与他有关。
      既然与他有关,那就不难猜是因为什么了。
      但这事如果沈越不问,温澜清似乎压根不欲同他说,更别说劝他了。但既然沈越问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也不会闭口不言。但他会以一种淡然处之的态度告诉沈越,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交给我即可,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而他也正是这么做的。
      回过头来仔细想想,沈越嫁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他的公公温鸿是光?寺卿,他的丈夫是刑部郎中,加上祖辈又出过三品大官,这已经称得上簪缨世家了。这种人家对子女,对嫁进来的夫郎媳妇,安守本分规规矩矩那是最基本的。可沈越自从嫁进来,这两样有哪一样是沾边的了?
      他所做之种种,在一些死板保守的人眼中,已经称得上离经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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