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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新闻菜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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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塞罗那测试后,伊克莱尔进入了密集的体能训练阶段,并暂时远离了他的“欢乐生活”。
而就在此时,斯蒂芬妮发邮件告知伊克莱尔,他的母亲将于3月4日下午去牛津郡出席一个合作项目。尽管邮件里没有写,但伊克莱尔也明白,或许他们可以见个面——在相继错过了圣诞和新年的见面之后。他回了一个知道了,就去撩拨斯宾塞了。
斯宾塞对于伊克莱尔的“犯贱”行为习以为常,压着他的肩膀给他加了一轮颈部力量训练。
“小子,你爸当初可比你烦人多了。”
斯宾塞——Alpine的德国大佬,沉默严肃还高大威猛,很不幸,在他年轻的时候在法拉利做了三年比赛工程师,更不幸的是,那是有莱诺·莫蒂默的那三年。
果然什么样的经历塑造什么样的你,斯宾塞成为现在这个大魔王形象,莫蒂默家的两代人功不可没。
有时候伊克莱尔想,斯宾塞简直就像他的父亲,但又一想,如果是莱诺的话,他只会和自己一样,嗯,斯宾塞看来只能是像他的母亲。
这个结论被斯宾塞得知,被莫蒂默家族两代人折磨的他严肃强调:他应该是莱诺那个混蛋的爸爸才是。
于是伊克莱尔喜提祖父一名。
莱诺作为F1某种意义上的“白月光”,显然能让斯宾塞收获很多目光,加之他现在又“管理”着小莫蒂默先生,出现了某种意义上的奇怪“传承”,理所当然导致他在网上的搜索量和关注度都不低于一个普通车手。
这显然有悖于斯宾塞低调内敛的性格,但伊克莱尔偏偏想要带斯宾塞上新闻,队内三天两头的八卦消息都是“伊克莱尔搞事斯宾塞暴怒”“斯宾塞怒斥小混蛋!”这样的,显得斯宾塞特别的容易暴躁和易怒——这简直就是大众眼中对斯宾塞的刻板印象。
讲真的,公平公正的瑞恩出来说话了,考虑到伊克莱尔和所有同事都保持着普通融洽的同事关系,而斯宾塞和伊克莱尔的相处却是另一种光景,按照控制变量法判断,斯宾塞真该思考一下自身问题了。
很好,这个拿腔拿调又龟毛的英国男人也被“策反”了。
于是斯宾塞表示,首席策略师你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瑞恩立刻噤声,并用眼神示意:你看吧,就是这样。
斯宾塞对于这群平均年龄真的能当他孩子的手下员工毫无办法,这个外人眼里一米九高大严肃冷酷傲慢的男人,队内就是个老管家。
斯宾塞不得不怀疑,伊克莱尔团结同事的方法就是拿他祭天。
欣慰的是,他现在有听话的“小”儿子了,费利克斯比起伊克莱尔要晚几天到基地——源自队内的某种默契,他来的时候,正是车队上下朝着已定目标干劲满满的时候。
斯宾塞对这个听话懂事又很有天赋的小孩很看好,例行展望了一下新赛季的前景和目标,并询问了一下试车的感受。
但是讲真的,在车队里除了伊克莱尔,没有人能直接讲出“我要哭了,这简直是对我的折磨”这样的话,而且谁都清楚,赛车的研发改进方向,都是以伊克莱尔的体验感为优先。
更何况是刚刚升入F1 ,被Alpine为了提前投资捡来的二号车手,所以费利克斯毫无意外的除了夸夸毫无其他意思,然后就跑到训练室去黏他的大哥去了。
时间来到了三月,新车还在进行稳定性测试,伊克莱尔这几天却显得很不正常,主要表现为情绪大幅度起落,并时不时自己一个人呆着陷入思考。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3月3日下午,在斯宾塞得知了阿迪莱·莫蒂默女士将前往牛津郡露面某个合作项目后,一切疑问都迎刃而解了。
毫无疑问孩子总是对妈妈的态度比较敏感。
所以在伊克莱尔向斯宾塞请假3月4日离开3月6日回来时,斯宾塞并没有对于这个二次冬测前听起来过长的假期提出异议,而是态度堪称和蔼,顺便让他代自己向莫蒂默女士问好。
伊克莱尔愣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一溜烟跑了。
因为在3月4日下午,莫蒂默女士出现在牛津郡时,伊克莱尔早已经坐上飞机飞往了格鲁吉亚巴库里亚尼——2023年国际雪联世界自由式滑雪和单板滑雪锦标赛的最后一场大跳台决赛的比赛地。
法国队显然不甘心他们的夺冠热门诺里安就此退出这届锦标赛,尽管占据了一个名额,但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下,他们还是带上了诺里安——感谢他们的不甘心。
于是,万分争气的诺里安在经历了长达两个月加班加点的治疗恢复后,终于在斯图加以及法国队上下的期盼下,赶上了最后一项大跳台项目的比赛。
虽然带着全村的希望,但诺里安的恢复训练时间太短,状态却无法保证。斯图加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够把握机会再进一步,一方面又担忧这次的急功近利影响他的心态甚至身体。于是诺里安把教练赶进屋里,自己去外面透透气。
然后他就遇到了一个从头武装到脚的人,尽管看不清脸,但是靠着多次经验,他是通过身形辨认出了对方。
诺里安对伊克莱尔的到来非常意外,从他瞬间迸发出亮光的蓝色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
在运动员等待区门口挂着媒体记者证的伊克莱尔眼睛亮晶晶的笑着朝他摊开手:“还愣着干什么?”
诺里安大步走近,一把将伊克莱尔揽入怀中。
“见到你真高兴,伊克。”
伊克莱尔顺势摸了摸诺里安柔软的发丝:“我记得有的人说过,如果我亲眼看到他单板滑雪的样子,我一定会爱上他。”
诺里安把头埋在伊克莱尔肩窝,瓮声瓮气的说:“我以为你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噢,是吗?”
诺里安故意夸张的说:“噢!但该死的,为什么你看到的不是我最好的时候呢?”
“哈,原来不是在我面前才是最好的时候吗?”伊克莱尔说着,朝诺里安眨眨眼。
诺里安:“……你太坏了。”
伊克莱尔听不懂的样子。
诺里安的嘴唇贴着伊克莱尔的耳边:“看来在你爱上我之前,你让我先爱上了你。”
“别担心,爱上我是正常的。”伊克莱尔放开诺里安,捋顺了刚刚被他揉乱的浅色发丝,拍了拍诺里安的肩膀:“加油,哥们,我就在跳台侧面的斜前方看着你。”
“哥们?这可不是我喜欢的称呼。”
“那你想听什么?”
“想听你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伊克莱尔故意扯了扯诺里安的耳朵。
诺里安歪了歪脑袋笑着看他。
“不管你现在还想听什么,你的教练看起来可不是很想你继续在这里呆着了。”
伊克莱尔向他身后示意,诺里安转头就看到站在窗前的斯图加一脸严肃朝他招手。
“在下面等我,我一会就到。”诺里安回身再次拥抱了伊克莱尔,额头与他轻抵,在他耳边说完就离开了。
资格赛在下午六点开始,观众席上早已坐满了观众,显然这个极具观赏性的项目吸引了很多滑雪爱好者,不过一些有明显个人或团队色彩的周边也体现了某些运动员强大的个人魅力。
尽管之前被带着去雪山,也去滑过雪,但这却是伊克莱尔第一次观看滑雪比赛项目,比起火热的阳光和沙滩,冷风和雪山从来不是他的所爱。
借着媒体工作人员的身份坐在前排的伊克莱尔在这样的气温下不太适应的调整了一下线帽,拉高了外套拉链,然后非常外行的两手一摊,环顾四方。
直到无所事事的伊克莱尔被旁边的真媒体人忍不住好奇的拉来闲聊:“这么面生,第一次跑这边的新闻?”
伊克莱尔环顾左右,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没错,嘿,就是你,我是星空体育的约克,你呢?”
伊克莱尔拿起自己胸前的工作证确认了一下:“噢,我看起来是环球体育的……库布……卢西亚?”
约克:……
“好吧好吧,库布……卢西亚,你是跟谁的新闻?”
假装自己是环球体育的库布卢西亚的伊克莱尔觉得好玩极了,对新身份跃跃欲试,他兴奋的开口:“诺里安,你呢?”
对方也一脸意料之中:“一样,谁让他是他热门呢。”
伊克莱尔:“大热门?他不是刚刚伤愈付出吗?”
结果约克哈哈大笑,拍了拍伊克莱尔的肩,颇有些前辈传授经验的口吻道:“记住,我的朋友,是‘新闻热门’,我们可不管他是不是夺冠热门。”
“可我们不是体育记者吗?”
“你是哪家派来的空脑壳?”对方被眼前这个“媒体小白”逗乐了:“夺冠与否只是个客观事实,比赛也就是转瞬间的事,所有人都知道的结果,然后呢,除此之外呢,你拿什么交差?”
伊克莱尔一副受教的模样,他抓住了对方的倾诉欲,诚恳发问:“那拿什么交差?”
“有的人拿夺冠背后的辛苦来为这个奖牌增加说服力,也有的人拿不为人知的关系纠葛来探寻顶级运动员成败的秘密,你会选择什么?”
伊克莱尔蹭着冰凉的鼻尖,饶有兴致:“当然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约克一脸“你这小孩上道”的表情:“没错,谁想知道‘他这么努力最终赢得了比赛’这样的故事呢,我们都懂描写故事的起伏性,不论是一味向上还是不停下落,都不是一个好的故事。”
伊克莱尔凑近了约克,表现出了继续交流的倾向,他如一个求知的学生:“那我怎么知道,或者,抓住起伏性呢?不如我们以诺里安为例?”
对诺里安新闻了如指掌的约克自信的扬起嘴角:“首先,从诺里安这个赛季的上升态势说起,他有很大可能在他参加的所有项目里形成垄断,甚至向着‘最年轻的大满贯’冲击,结果你看,他突然受伤了,锦标赛报废,这是命运给他的跌宕,多有意思。”
伊克莱尔点头:“那么接下来就是‘起’了吗?伤愈后一飞冲天?”
约克脸上露出了嫌弃:“谁故事这么写啊,太简单一猜就透怎么能吸引读者。”
读者?伊克莱尔琢磨着这个词。
“你写‘跌’的时候不能写他真的跌,要写他的痛苦挣扎,写他的坚持与困苦,你写他的‘起’不能只写他的奋斗与成功,要写他的掣肘,写他的取舍与牺牲,跌的时候要有希望,而起的时候却并非天遂人愿。”
知识以如此出人意料的方式进入脑子,伊克莱尔大为震惊,他不得不理论联系实际:“那我们安到现在这个故事里,诺里安受伤,经历了痛苦挣扎,那么,现在他‘起’的掣肘是什么呢?”
“这就需要你来找了,故事已经形成,你只需要往其中添加要素。”
伊克莱尔对于从来没接触过的知识简直好奇急了,比起诺里安的比赛,他现在更好奇的是“诺里安的故事”,他好久没有这么求知若渴了:“我不明白,我不能说,他经过努力的恢复训练,克服困难,再次站上领奖台吗?”
约克摆摆手:“这真是个美好的故事,在这里我就不得不给你引入另一个概念的,就是冲突性,光有起伏不行,在这个过程中,必须要有冲突,这种冲突不限于人和人、人和事、人和景、事和事,总之,就是一种冲突矛盾。”
伊克莱尔配合的询问下去:“那没有矛盾冲突怎么办?”
约克一脸直白:“怎么会没有?你今天是第一次采新闻吗?”
伊克莱尔想起那张不熟的工作证,老实点头。
看着一脸白纸的伊克莱尔,约克一噎,又开口:“你现在的心情呢?高兴吗,激动吗?”
伊克莱尔继续点头。
“再想想你历经了多少努力才获得了这个机会,在如今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冻红鼻子的你激动吗?”
冻红鼻子的伊克莱尔继续点头。
这样说着,约克拍了拍伊克莱尔的肩:“想想你在等待属于自己工作证的时刻,是不是心存忐忑?”
忐忑走后门的伊克莱尔很难反驳,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约克一脸狐疑:“你到底有没有上课啊老兄。”
伊克莱尔萌混过关。
“所以,成功不仅不能一蹴而就,还要看起来成功不了,必须需要外界因素衬托。”
伊克莱尔这回提出异议了:“可是,新闻的大前提不是真实性吗?”
“不不不,我们当然要真实,但这并不是虚构,你要明白,人是由环境塑造的,那么外界的任何因素都或多或少对一个人产生影响,所有的这一切成为了他,自然都与他有关。”
约克的视线指向不远处的运动员区,有位漂亮的金发少女正站在那里和队友说话。
对滑雪项目的了解仅限于诺里安的伊克莱尔对“前辈”的提示毫无启发。
对方被伊克莱尔这个“菜鸟”的愚蠢打败了,他慷慨的分享了一个原定的“工作成果”:“柯蒂斯,加拿大单板滑雪运动员,诺里安的超级粉丝,她的比赛项目已经结束了,你猜她来这是为了看什么?”
伊克莱尔的视线立刻转向诺里安原来出现的方向,只是这时早已没了诺里安的身影,他又看向柯蒂斯的方向,几个月前的记忆出现,他想起了库迪亚曾经给他看的照片。
约克拿出了他的相机,翻找到他之前拍的素材给伊克莱尔看:“诺里安在加拿大训练的时候受伤,他们都是在同一片雪场训练,那么或许她是一个切入点。”
“哇哦,还有这新闻,那你觉得是什么故事呢?”伊克莱尔决定主动收集故事,赛后讲给当事人听听。
“或许是偶像受伤后的不离不弃,”约克说着耸耸肩:“听起来有点无聊对吧,不过可以继续挖掘一下,让整个故事线既有起伏又有冲突。”
伊克莱尔突然笑了,他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即使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眼睛里蕴含的闪亮。
他笑着跟这位“媒体前辈”提议:“我觉得这还不够,没那么精彩,能被读者猜到的剧情会没有什么吸引力的,说不定还有别的人与诺里安有关,新闻别这么局限,说不定你能找到别人没看到的热点呢。”
约克一头问号,不过刚入行的新人总是期待一下子搞个大新闻,他还是很理解的。
年轻人总是喜欢好高骛远。
只是看着伊克莱尔露在外面的琥珀色眼睛和浓密的睫毛,约克忍不住嘀咕:“说真的,你这家伙的眼睛未免太好看了,虽然看不到全脸,但是你不应该包的严严实实在冰天雪地里跟我一样抓新闻,而是该被别人拍才对,你在浪费你的‘天赋’。”
跑来看单板滑雪又装新闻媒体人却学了一肚子文学知识的伊克莱尔忍不住拍腿大笑:“听我说约克,我觉得你才是不应该浪费天赋,别跑新闻了,你为什么不试着做一个作家呢,要知道,如果我是诺里安,我一定会选择让你为我的自传主笔。”
约克撇撇嘴:“借你吉言咯,我可没什么本事当作家,不过如果能有幸拿到个诺里安的专访,也就不错了。”
此时的约克自然不知道,他正在和世界上另一个项目的顶级运动员进行了一段“深入”的对话,并有可能接触到一个他曾经不可及的领域。
只是在各种镜头和目光纷纷对准大跳台后,随着诺里安从助滑坡滑下,自起跳点一跃而起,在空中作出了完美的反角外转五周1800,并顺利超过K点落地,在着陆坡降速滑行,并主动滑到了侧面斜前方的媒体区,隔着安全围栏和他身边那个他以为的“媒体新人”拥抱后,他才后知后觉——他这回是真捞到新闻热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