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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裂·锈尺初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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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崩塌不是轰鸣，是九曜星宫发出蛀空的脆响。银河垂落瑶池猩红倒灌，参天建木被锈蚀的根须扎穿凡间灵脉。当第一滴情毒凝雨落在肩上，玄衡才惊觉：那柄象征刑律的量天尺，正在他手中活过来——每道锈痕都在吸吮着神仙的孽债。
瑶池已不再是传说中的仙家秘境。
天地间没有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只有一种令人寒毛直竖的声响，似朽木断裂，又似枯骨摩擦——“咔、吱……”从极遥远、却又无所不在的九天之上传来。那是九曜星宫发出的哀鸣，原本悬于天顶永世不朽的九颗巨星，此刻表面遍布蛛网般的巨大裂痕，幽暗的裂隙深处，如同内部被巨虫蛀空，不断渗出粘稠如血、闪烁着诡异金属锈迹的红光。
银河不再是流淌的星光缎带。它断裂了，一道贯穿苍穹的巨大豁口，浑浊的星屑、裹着刺鼻腥臭的赤红怒浪，正从那九天伤口中咆哮着倾泻而下，直直灌入本该澄澈无垢的瑶池！昔日清凌凌的池水被粗暴玷污，染成了煮沸血汤般的污红巨旋，浊浪翻腾，灼烫着岸边美玉雕琢的栏干，嗤嗤作响，冒出阵阵裹挟着不详甜腻的焦臭白烟。池底积淀了万年的琼浆玉液翻涌上来，竟也带着星星点点病态的锈色。
池畔，那株撑开了三界屏障的通天神树——建木，曾经是连接天地的碧玉阶梯，如今根部已被池中锈染的赤水浸透。那些曾经吸纳天地灵气的、虬龙般的根须，此刻像被灌了剧毒，呈现出扭曲的、腐败铁块般的狰狞赭红，如同失控的血管肿瘤，疯狂向下钻探，粗暴地撕裂大地坚硬的磐石。它们扎入凡间最深的地脉，贪婪地吸吮着供养亿万生灵的灵源髓质。被腐根刺穿的灵脉节点处，灰败和锈色正瘟疫般向人间蔓延，千里沃野转瞬化为绝地，鸟兽奔走哀鸣如丧钟。
这便是崩坏的全景。
玄衡踏在瑶池之畔。池水卷起的浊浪带着滚烫的星屑溅在他的玄黑箭袖衣袍上，嗤嗤作响。他握紧手中那柄沉重的量天尺，尺身那斑驳铁锈像有呼吸般微微搏动。沉郁的青黑锈迹里，隐约透出北斗七星的古朴纹路。
就在这时，虚空飘起了雨丝。
猩红的雨丝。轻柔、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腥气息。它们无声无息地落下，其中一滴，恰好落在他裸露的手腕上。冰寒的触感瞬间刺入骨髓，并非疼痛，却带来一种直通神魂的、令人作呕的亵渎感。耳边似有千万道癫狂痴妄的男女呓语尖啸着叠涌，那些神仙求之不得又畏之如虎的贪婪爱欲，如同毒藤缠上意识！
“情毒凝雨……”玄衡眼神倏地一冷。就在那被猩红雨水沾染的瞬间，掌中沉寂的量天尺竟猛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吸扯之力。尺身上，北斗七星纹路中对应“破军”星的那一角，锈迹似乎活了过来，细微地蠕动、淡化，仿佛饥渴的嘴唇吮吸着腕上沾染的雨毒。
嗡！
一声渺远如古钟的嗡鸣直抵魂核！周遭瑶池的赤浪翻腾、建木的腐根嘶吼、乃至整个九曜星宫的裂响声，骤然扭曲模糊。
他看到了一片漆黑寰宇深处，七颗亘古星辰组成的北斗勺柄高悬，光芒微弱而坚韧。其中第六颗“文曲”位置暗淡晦涩，第七颗“破军”的位置却星骸累累，惨烈斑驳。紧接着幻象撕裂，滔天的血火中映出一个人影——一个笼罩在无边血色里的身影向他转过身来，血火灼烤中，一双眼睛亮得可怕，如同燃烧的熔金，死死锁定了他！那目光，穿透了虚幻的时空，带着滔天的恨意与不死不休的羁绊！
贪狼星君！
幻象轰然破碎！玄衡神魂剧震，踉跄后退半步，脚下青砖碎裂。腕上被雨滴沾染之处皮肤焦黑，一缕腥臭青烟袅袅升起，而那滴情毒已消失无踪，只余下深入骨髓的余悸。他猛地低头看向手中量天尺。
尺身上那北斗“破军”的位置，褪去的铁锈之下，露出了一小片斑驳的、似乎由无尽星辰核心熔炼而成的暗沉金属，一道极其细微、针尖大小的冰蓝电光，在那片金属深处游蛇般倏忽而过，寂灭无踪。一种奇异的血肉相连之感从破军星位传来，冰冷而暴烈。
这尺……在“活”过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和寒意攥住了他的心脏。身后，建木根须撕扯大地、灵脉哀嚎的声音更为凄厉。
量天尺再非冰冷的刑具工具。它是灾变的指针，是孽债的活证。也是他自己。
雨！瓢泼的、带着腐臭烂泥味道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抽打着大地，仿佛天河被撕开了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伤口。
西海郡，号称水脉丰沛的鱼米之乡，已彻底化为一片浑浊泽国。城墙只剩下半截丑陋的断壁残垣，浸泡在没顶的淤泥黄汤里，如同垂死者最后探出水面的手指。曾经的市集、街巷、鳞次栉比的青瓦房屋，全都被滔滔泥水无情地吞没、泡烂。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翻白的死鱼，缠绕着散碎的门窗木料，还有更多令人心头发紧的东西——肿胀得辨不清面目的尸体，层层叠叠，沉浮不定，被肮脏的水流裹挟着推向远方。
侥幸逃到残存高地的人们，早已麻木绝望，双目空洞地注视着这人间地狱。只有孩子们的哭泣，像撕扯着血肉的刀子，在凄风冷雨中微弱却刺耳地呜咽，断断续续地传来。
雨幕深处，那仅存的、如同汪洋中孤岛般的半截城楼顶上，两个人影却在雨中“嬉戏”。那缠绵的身影，成了这灭顶灾厄画卷中最刺眼的一道墨。
玄衡踏着浑浊的洪水而来，靴底离水三寸，浮冰般悬行。浑浊的浪头带着刺骨的阴寒，扑打他冰冷的玄黑法袍。他面无表情，目光掠过浮尸、飘荡的棺木残骸，最后定在那个方向。
城楼上。“哗啦——！”一声刺耳的琉璃破碎声炸响。晶莹的碎片被狂暴的雨水裹着，砸进污浊的水面。青霖雨神，本该是这方水土的守护者、司雨正神，此刻法袍凌乱，他正搂着娇艳明媚的西海花神白芷，将她一把按在断裂的冰凉垛口。他低头去捕捉她的唇，气息灼热喷在女子湿漉漉的颈间。雨水冲刷着他们，反而更添一种放浪的迷醉。
“青霖！”花神白芷笑声清脆如银铃，一手环着雨神的脖颈，另一只染着花汁的纤指灵巧地一勾一弹。两点细微艳红的光点，轻盈如活物般从她指尖射出，瞬间没入翻腾的浊水深处，精准地吸附在两具被水流冲过的孩童浮尸的眉心。
轰！两点红光猛地在那小小的眉心炸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两个早已失去生命的稚童，惨白肿胀的脸上，竟猛地睁开一双浑浊无光的眼睛！并非复活，更像某种邪恶的驱动。小小的、僵硬的尸体在水中剧烈地抽搐起来，像提线木偶般挣扎着爬向几米外一块更大的浮木残骸。那块厚实沉重的浮木正缓缓打着旋儿，上面死死扒着几个惊恐哭嚎的孩子！沉重的浮木被这两个“驱动”的幼尸带动，倾斜、颠覆！
水花四溅，尖叫撕心裂肺。残木倾覆，几个活生生的孩子转眼被吞没于汹涌的浊浪！而在那瞬间，青霖和白芷纠缠的身影微微一顿。白芷眼中流过一丝残忍的快意，而青霖则更紧地抱住她，两人身上竟同时蒙上了一层几乎看不见的、薄如蝉翼的妖异粉红光芒，皮肤下的血管都似乎流动着熔金，转瞬又隐没——气息如回光返照般被强行拔高了一丝。
“噬魂情花？滋养神魂，竟以幼童精魄为引？”玄衡踏浪行至城楼下方，冰冷的声音穿透雨幕，“青霖，你罪加一等。”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清晰地抵达城楼顶端。那相拥的两人如同被无形的寒针刺穿迷梦，猛地一僵，倏地分开！
青霖脸上放浪的迷醉僵住，迅速转为愕然、惊慌，最终沉淀为一种溺水者般的灰白恐惧。他看清了玄衡手中的量天尺。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疯狂嘶喊起来：“不是我！是妖女！是她蛊惑我！是她害了这些凡夫！”
旁边，花神白芷脸上妖媚的笑意瞬间冻僵，像被冰水浇透的毒蛇。她难以置信地瞪着迅速将自己推出去挡罪的青霖，眼底掠过一丝刻毒。
“青霖神君，”玄衡目光冷冷扫过白芷那隐现红芒、如同汲取了精魄而越发妖异的指尖，“私炼情盟禁花，诱拐天神共谋，盗刻布雨令符。”他目光如冰锥般穿透雨幕，牢牢钉死在青霖身上，“你西海郡布雨符文早已被篡改了吧？每一次布下的恩泽，都是提前引爆这场灭顶之灾的引信。自由情盟的爪子，伸得够长。”
“自由情盟”四个字如同炸雷，在青霖和白芷心头炸开！天庭正统视如死敌的邪魔外道！
青霖脸色霎时惨白如雪，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辩解，想推脱，想再次把一切都推到白芷身上。但量天尺已在玄衡手中缓缓抬起。青黑色的尺身上斑驳的锈迹下，隐约透出北斗星辰的深邃光华。
“刑律铁则其一，”玄衡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仿佛九天之上的凛冽罡风，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秩序伟力，“其罪愈宏，其刑愈重。罪责，当权责同担！”
最后一个字落下，宛如洪钟在苍穹之上猛烈撞响，直贯九天幽冥！
“轰隆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