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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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装的青年唇角含笑，眉骨至鼻梁的线条清隽贵气，于夜色灯火中勾勒出极佳的骨相。那目光沉静，深褐色的眸子正凝着她……
阿洛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诸葛倾在等她下车。
也不知是否她错觉，总觉得诸葛倾深褐色眸子中，泛着隐约的清冷。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团扇竹骨，她倾身将手浅浅搁进他掌心。
按照礼制，该由新郎搀扶新妇下花车。
众宾客只见一对新人相携踏上花车旁的青毡，朝诸葛府邸的大门走来。
年轻的新郎官俊面含笑，体态舒展，身穿镶黑金织边的绯色圆领袍，腰束嵌玉金銙革带，脚蹬锦边乌皮六合靴，端端是一宽肩窄腰，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他手中牵着青绿色连裳深衣的新妇。新妇手持竹骨绢面鸾凤团扇，玉面半遮半掩，远山含黛般的秀眉下，露出一双亮如清泉，灿若桃花的美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偶一扑闪，额间红色梅形花钿仿佛也跟着流转起来。
虽未见全貌，但仅凭这扇上半遮的眉眼，那庄重中透出的无限娇美，已足以让人屏息。
围观众人看着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一对璧人，又是好一番喧闹起哄。
临到府邸大门前，一对新人在门槛前停下脚步。
那门槛里侧，横向放置着一副金铸玉嵌的马鞍，上缚红绸。
阿洛循着记忆，轻抬左脚跨过马鞍。
伴随着裙裾轻拂过鞍桥，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笑着高呼：“新妇子，跨鞍平安！”
话音方落，桂圆红枣已冰雹似地落在府邸的门头和地上。
周围孩童婆子们呼喝着，争相去拾取，又是另一番热闹……
入府后才是正式的婚仪叩拜，正堂上首坐着盛装的诸葛泰夫妇，周围亦是亲眷高朋满座。
阿洛握住手中团扇，往日灵动的眸子，此刻却是沉静规矩地直视前方。
“新人，拜。”
“一拜天地……”
在礼官的高声唱诵中，阿洛目不斜视，双睫轻垂，在喜娘牵引下拜过天地，父母。
等到夫妻对拜之后，这婚仪便算成了。
阿洛被喜娘接引着入了洞房，坐到婚床那刻，方觉疲惫排山倒海似的袭来。她松下挺直的背脊，将鸾凤锦绣团扇随手搁在床边。
“少夫人，这却扇不可废，要等新郎官来了才能摘呢。”守在帐旁的粉衫侍女连忙提醒。
阿洛抬眸看那侍女一眼，是个圆脸圆眼儿的丫头。对上她的视线，她圆溜溜的眸子一怔，愣愣看着她。
阿洛便也睁了睁眸，一瞬不瞬看着她。
“少夫人。”那小侍女见阿洛盯着自己，立马有些惊慌地福身不起。
阿洛这才想起此地尊卑分明，只好懒懒地重新执起团扇：“知道了，你起身吧。。”
她拿着团扇坐直身子，百无聊赖间开始打量婚房。
这里的喜庆耀目自然不输她方才所见，好在少了喧嚣感，前方的丝竹人语，甚少传过来。
两台巨大的红木描金屏风将偌大的婚房分割成三进。
最外间靠近婚房出口，受屏风阻隔，阿洛眼下也看不见什么。只记得方才进来时，紫檀宴几上的红烛，将外间照得满堂喜色。
最里间应是盥洗沐浴之所，除了耳房的门帘，眼下同样瞧不见什么。
卧房主体在两座屏风中间，占地最大的是她所在的百子千工拔步床，而后是梨木花窗下铺玄色锦垫的矮榻。
那矮榻旁边是一张红木圆桌，圆桌上……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瓜果点心。
说来也怪，婚服下的肚子仿佛也看到了那各色的诱人点心似的，随着她的目光不大不小“咕”了一声。
阿洛暗自叹气，离开刺史府前虽然用了膳，但因着那恼人的规矩，她只喝了一碗八珍粥，吃了一小块点心。
“少夫人可是肚子饿了，先用些点心和清水罢。”
那粉衫小侍女也是伶俐，见阿洛目光停留在圆桌的点心上，便明白过来。
阿洛眼睫扑闪，问那小侍女：“我吃东西，总可以先拿掉这扇子吧？”
小侍女莞尔：“自是可以。”
她说完也不知从哪里端来个漆盘，内里一个白瓷花瓣盘，内盛各色点心，另有一盏清水。
阿洛捻起一块豌豆黄，轻启朱唇咬一小口，带着豆香的点心酥酥软软，入口即化。
空空肚腹里填了点东西，阿洛精神头好了些，也有了心思去想别的事。
“我先前吓到你了？”她问那粉衫侍女。
小侍女很快明白过来，这位新少夫人是说先前自己福身不起的事。
这片刻的相处，她并不觉得“让人难以言说的温家大小姐”传言属实，心里反对阿洛生出些亲近。
她端着漆盘，如实道：“少夫人仙女似的人物，怎会吓到婢子。是少夫人姿容惊世，奴婢一时看得呆了去，想来唐突到了少夫人。”
原来如此，阿洛心头暗喜。
她自然知道自己貌美，先前常年在千影山，那群人甚少赞她容貌。
但近两年偶尔下山几次，总有那莽撞的后生仔盯着她发呆。她一开始不明所以，直到有次被师姐点破才明白过来。
但被人这般当面夸还是第一次，她略有些不好意思，连吃豌豆黄的动作都腼腆了两分。
小侍女见她如此，抿着唇偷笑。见阿洛吃完点心，又将那盏清水递给她。
阿洛接过来那白瓷小盏，润了润嗓子。
原以为只是普通白水，谁知那水入喉清甜，还带着馥郁的桂花香，呼吸之间，都是甜甜的桂花香气。
这半日她也是滴水未进，即便是小口抿着，那小盏也很快见底。
“这水可是煮了桂花进去？”
吃喝已毕，阿洛心里畅快了些，笑着问那小侍女。
小侍女甜甜一笑：“少夫人有所不知，这是去岁秋天采摘后，秘法酿制的桂花露，是我们山南独有的饮子。新婚夫妇最喜这饮子，喝了口颊生香不说，还能……”
她说到此处顿了一瞬，倾身靠近阿洛一些，才附耳低声，“少夫人喝了，必会引得二公子动念，有催情之效呢。”
阿洛眸中笑意凝住，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桂花香气先一步从她口中逸散而出……
她很快盯住那小侍女：“你快去！快给我拿一杯水来。”
小侍女被她骤然的变脸吓了一跳，放下漆盘连连点头。
“只要水，不许加别的！”阿洛又急急补充。
“奴婢这就去。”那小侍女匆匆走开。
二人这急惶的行为，惊得婚房里守着的其他侍女也纷纷看过来。
阿洛现在哪顾得上这些，她紧闭嘴巴，大睁双眸盯着小侍女朝外间走。
岂料那小侍女刚走到外间屏风处，那头便传来请安的声音。
诸葛倾回来了！
小侍女脚步也僵在原地，她一脸为难地回头看了看阿洛。
阿洛小脸紧绷，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慌乱间摸起一旁的鸾凤锦绣团扇，牢牢挡在脸前。
她垂下眸子，竭力平复着心跳……外间脚步声越来越近。
很快，黑色的乌皮六合靴停在眼前。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酒气。
室内突然变得安静。
阿洛听到自己轻轻的喘气声，要命的是，她发觉连鼻腔呼出的气息里，似乎也带着桂花香。
就连诸葛倾从室外携来的酒气，似也无法将其掩盖下去。
她不太自然地正了正身子，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夫人久等了。”
头顶终于传来诸葛倾的声音。
阿洛无法从那声音中辨出什么，但不管是“温小姐”，还是今夜的她，都不能像个鹌鹑似的低头坐着。
她缓缓抬首，朝眼前绯衣革带的青年看去……
就见诸葛倾立在极近的地方，他微微垂首，深泉般的长眸正朝她看来。
她团扇遮脸，只露出形状姣好的眉眼，和眼尾泛着的淡淡浅红。
床榻微沉间，是诸葛倾坐在了身侧，又见他抬手，自上而下捏住了那柄鸾凤锦绣团扇。
修长手指捏着扇面朝旁侧轻移，那团扇却纹丝不动。
诸葛倾顿了顿，侧首朝阿洛看去，眸中似带询问。
阿洛察觉视线，也朝他看过来。可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并不言语。
今夜的“温羽凝”格外安静，既不像刺史府初见的跋扈无礼，也不似那夜遇着刘氏派去那婆子时的怒意勃发。
诸葛倾眸中疑惑一闪而过，他左手下移，径直握上了扇柄，肌肤相触间，她眼神一闪，迅速撒手。
那柄鸾凤锦绣团扇，便落到了他手里。
只见她双手交握放在膝前，鸦羽般的睫毛下，清凌凌的黑眸却只看向前方，并未再看他。
诸葛倾意味不明地提了提唇角，没说什么。
喜娘见状，带人将雕花银壶捧到二人面前。
诸葛倾执壶，将清冽酒液注入银盏，而后看了阿洛一眼。
这阿洛晓得，她提袖执盏，臂弯如藤蔓与对面青年交缠，屏息将盏中清酒一饮而尽——脖颈轻仰，睫羽微颤间，冷不防却见对面青年的喉结随着酒液滚动。
阿洛本就不敢呼吸，这下又将呼吸压轻了几分。
绝不能让他知晓她喝了桂花露，否则依着“温小姐”的传言，那必然是洗不清了。
二人将酒盏放回银盘，伴随着关门的吱呀声轻响，喜婆和一众守在室内的仆从便都退了出去。
只门扇方阖，诸葛倾便站起身，双手扣上腰间革带。
阿洛见状急道：“你，你干什么？你别动！”
她说完立马闭上嘴巴，不自觉轻咬下唇——那桂花味儿，又逸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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