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旧恨 ...
-
元衡拂袖离去，扶玉也不生气，那方砚台原本就是他送给元衡的，元衡怎样处置都可以。
扶玉就在铸魂庄住下，因为他不会玩叶子牌，所以遭到了三只小鬼的鄙视，扶玉只好一直跟在元衡身后晃荡。
元衡心烦意乱，嚷嚷着让他别跟着，可扶玉又能去哪儿，他在院子里的稻草垛子上掏了个窝，每天坐在里面看元衡干活。
这一日，元衡从柴房里拖出七八个麻袋，解开袋口，里面滚出来一块块煤炭似的黑石头。
“这是何物？”扶玉问。
元衡闻言，心中窃喜，扶玉是出了名的百事通，夫子把他夸到天上去，好像天底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但他居然连魂石都不认识。
“魂石，能帮你长出魂识，慢慢的就会长成魂魄。”这方子可是元衡的独创，其他人都学不会。
“你放到碗里的比这个小很多。”扶玉抚摸着魂石，指尖沾上一层黑漆漆的炭灰似的细粉。
“这是我的看家本领，从不示人，你运气不错，我给你露一手。”元衡的眼睛终于有了几分少时的光彩。
他用匕首绕着石头转，削梨子似的，直到削出银色的内芯，最终剔成一个小球。扶玉看得出，魂石现在只剩下薄薄一层黑粉了，内里全是魂芯。
“如何？这把刀在转生炉里锻造了七七四十九日，什么恩恩怨怨没见过，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无情刃’，一把刀做到无情的地步，那就所向披靡了。”元衡颇有些得意，“还是当鬼好啊，自由自在的，如果不是在无邪城当鬼，我哪里知道这么多好玩的事。”
扶玉摇头，“鼻子上沾了灰。”
元衡跑到屋檐下，趴在水缸上照了一会儿，随便抹了一下脸，“还好，不算脏，书生自然没吃过这种苦。”
元衡好像感觉不到累，一直蹲在屋檐下打磨魂石。
碰瓷儿道：“庄主，您一天不是只打磨十个吗？这都三十多个了，可别累垮了。”
元衡反问：“鬼还会累垮吗？”
“不至于死，您已经死过一回了，魂飞魄散倒是很有可能。”
元衡没理他，他手上这块魂石“皮糙肉厚”，尤其不听话，他费了老劲，就是削不下来，一走神，无情刃就戳到了自己。
鬼是没有血肉的，所以从他手中汩汩流下的“魂血”其实是银色的魂液。
比起疼痛，元衡更在意自己受伤丢脸的窘迫。
他把刀往地上一扔，原本是要进屋去的，抬头看见小鬼们带回来的花灯，更不高兴了。
“以后不准买人间的灯笼，太暖了，看得烦躁。”元衡命令道。
破罐子纳闷，“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人间的灯笼多好啊，看着暖融融的，心里畅快，鬼灯死白死白的，不好看。”
烂泥摊手，阴阳怪气：“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喽，一天三百个主意。”
扶玉看着元衡掌心银白色的魂液，在想鬼会不会疼这件事，他只是魂魄，不如鬼强大，但元衡用勺子敲在他脸上时，他还是有感觉的。想来元衡其实也会痛，可他打死都不承认，就像以前那样。
“元衡，你疼吗？”扶玉问。
疼？都死了怎么还会疼？
阳世的人总喜欢说矫情的肉麻话，尤其是扶玉这种文绉绉的仙君。
元衡吓得心惊肉跳，白了他一眼，跑了出去。
他一路跑到忘川边，轻车熟路地从老树的窟窿里抱出一坛酒。月亮已经消失了，鬼界又开始下雨，愁苦的、冤屈的......过了生死关的人，肉身消散，可心里还是有倒不完的苦水。
元衡倒在草地里，无所谓雨下多大，反正已经死了，鬼是不会着凉的。
扶玉是个温柔细腻的人，上一世就很爱问“元衡，你高兴吗？”“元衡，你喜欢什么？”这样的问题，元衡从不认真回答，也从不想这些，他只要一想，心里就好像有什么在发芽，可怕得很。
他是什么时候认识扶玉来着？
这是上辈子的事了。
*
元氏一族统御北疆，威震四方，元衡是家中第四个孩子，他头上还有三个哥哥，四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母亲。在兄弟当中，他的身份最为卑贱，家族里爱嚼舌根的人说过“他的母亲出身寒微”。
如果万物生灵皆平等，那便无所谓高低贵贱之分，但若是众生并不平等，那最为低贱的那个人应该是他的父亲。
像牲畜一样肆意妄为地下种，自然比人更为低贱。
元衡的哥哥们生于雕梁画栋的高墙之内，元衡则是仆人从外面捡回来的。所以哪怕都是畜生的儿子，元衡和哥哥们也不一样，他从小住在马棚边，很不起眼，不懂事的时候也吵闹过，要哥哥们陪他玩，毫无疑问只会遭遇白眼。待长到可以去学堂拜夫子的年纪，父亲死了，家里开始忙着分天材地宝。
“元衡，你家里是不是不准备跟你分宝地？”他的同窗肖桓问。
元衡正在斗蛐蛐儿，道：“我又不要那些东西。”
“那你要什么？”
“关你什么事？”元衡不耐烦了，皱眉道：“我反正养得活我自己。”
肖桓捧腹大笑，“靠斗蛐蛐儿和雕你的那些破石头吗？”
元衡当即火冒三丈，“那不是雕石头，我在找魂！”
“哈哈哈，那你丢了魂儿，确实得好好找找，毕竟你没爹没妈，你哥哥也不理你，你这衣服都小了吧。”
元衡懒得废话，能动手的事情他从不动口，狠狠挥出一拳，砸在肖桓那臭小子的脸上，直接捶歪了他的嘴。
“敢打我？小杂种！”
元衡最听不得别人叫他杂种，他的父亲是纯正的黑狼后裔，母亲是白狼，而他自己是只拖着白尾的灰狼。
他把所有蛐蛐儿全放了出来，让它们在肖桓身上又爬又咬，他自己也跟疯了似的，把肖桓踹得半死，他什么也听不见，直到被一人硬拽了起来。
“住手。”
元衡杀红了眼，一双手还在乱挥，哪里听得见旁人的制止。
“住手！”
还想打，可他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牢牢缠住，转眼间就被它抛到空中。
纵使百般挣扎，元衡也摆脱不了这邪法束缚，那股无形之力将他吊了起来，挂在树上好似一只被俘的困兽。
谁这么不长眼，敢惹他这个恶霸。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