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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栀子花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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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喜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注意到她的奶奶每天都会消失一段时间,有的时候是中午吃完饭后的十几分钟,有的时候是晚上等她从外面疯完回来,发现奶奶不见了。
  总之一天之中奶奶总会消失那么一段时间。
  今天她故意在饭桌上装出着急出去玩的样子,边端起碗扒饭边眼神漂浮大声宣布:“奶奶,亚楠她今天约了我晚上到广场上放鞭炮,我得早点出去。”
  “喜露,来把嘴里的饭嚼完在说话,嘟嘟囔囔的,听不清你在说什么。”话一说完,金美玲夹了一块可乐鸡翅到金喜露的碗里。
  金喜露看到鸡翅眼里都放光,她最近大门牙掉了一颗说话美观性和实用性大大下降,她费劲地用牙齿与鸡翅作斗争时,注意到金美玲几次放下筷子。
  看着金喜露动嘴也动手,用筷子夹了一块最大的可乐鸡翅送到奶奶金美玲嘴巴,咽下嘴里的肉努力说道:“奶奶你也吃啊,怎么还在桌子上发呆,奶奶,奶奶!”
  金喜露一连喊了几声,就差喊她的名字,金美玲总算缓过来了,她眨了眨眼睛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塞过来的鸡翅堵住。
  金美玲咬了一小口鸡翅的皮,再将鸡翅放回自己的碗里,才想到问:“喜露你刚刚说什么,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累,没听清楚可以再说一次吗?”
  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但金喜露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问,奶奶绝对不会对她说实话,只会把她当小孩,所以她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加快速度吃饭。
  “我吃好了!我去广场玩了。”
  金喜露放下碗,她刚想从小凳子跳起来,又想到她今天穿的是白色新衣服干干净净的,只好捏着自己的衣角慢慢地从椅子上挪下来。
  金喜露向门外跑,又在离家门口不远处又停了下里,转身就躲进了旁边的巷子蹲着,心想奶奶心里果然有事,平时她出去玩都会再三叮嘱自己早点回来,只有这次她什么都没说,还总是跑神望着江家屋子。
  今天吃饭的只有金喜露和金美玲,等金喜露走后,金美玲实在也吃不下去了,她收了金喜露的碗洗干净,擦干了自己的手,望着对面江家愣了一会后,最后叹下一口气红着眼睛掩饰不住地担忧。
  “我必须去。”金美玲将门虚掩上,步伐匆匆神情恍惚地离开了自己家,她没有走江家的大门进,而是绕了一圈走后门,从夹在巷子里的小门进。
  金喜露怕被发现,只好灰溜溜地一点点跟在她身后,她本来就不愿意靠近江家,对这一块也不熟悉:“奇怪?这里怎么还有个门我怎么不知道。”
  她走上台阶,按下门把手用手推了一下,纹丝不动,看来是需要钥匙才能打开了。
  金喜露有些烦躁再试了一次结果还是推不开门,她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在门口被拦下来。
  虽然大家都说江族长对镇上的发展帮助很大,对大家也都很和善,但她就是觉得江家总是阴森森的,平时和小伙伴一起玩也都会避开江家这块。
  想到这里,金喜露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好好观察过江家,抬头想要数着江家到底有几层楼:“一,二,三......”
  说到一半,不知道从哪里丢下一个石头,吓得金喜露一哆嗦,立马回头往围墙那块看,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谁!谁要丢我。”
  金喜露明明很生气,却因为在江家地盘还是默默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她的声音不大就是表情做的凶。
  她等了一会,没有人回应,于是她的胆子又恢复,往前走近门把手,手还没搭上门把手,这次又是一颗石头砸在她脚步。
  “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总砸我干嘛!”
  金喜露快速收回手,脖子也缩了缩,后来也是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有些像缩头乌龟,所以她决定要反击。
  她先是捡起脚边的石头攥在自己手里,等了一会没有声音,于是她挪步到墙边,墙背后有人,那人一定就躲在里面,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于是她就往靠近门的那边丢了。
  只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后,金喜露松了口气还好没砸到人,小发雷霆一下就好,毕竟她只是想找奶奶,又真的不想得罪江家的人。
  就当她丢完,不打算和里边的人一般见识,拍拍手上的灰打算今天先打道回府下次再来的时候,她一转身头被砸的一歪,这次不是石头而是一颗栀子花。
  “神经病,气死我了,你欺负人啊!”
  金喜露再也忍不了,蹲在地上小小一坨,伸长手去扫地上所有的石头,两只手都拿满了,也不管方向抓到石头就往里面抛,手里的石头都丢光了,只剩下最后一朵他抛过来的栀子花,正当她犹豫还要不要继续丢下去的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嘟囔声:“胆小鬼,脾气还挺犟。”
  本来金喜露都打算走了,听到这句话硬生生让她燃起斗志,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在这个人揪出来,让他给自己道歉。
  金喜露立马跑回家端来一个凳子,站上去发现还够不到围墙,正好旁边有空的纸箱,垫了一个后高度就差不多了。
  金喜露这边的动静不小,藏在墙背后的江宜林也听得见,听到她跑远的脚步声,还以为她跑走了,有些失望。
  江宜林往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向围墙边沿什么都没有,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是趁着家人佣人忙过几天节日祭果,才找到机会偷偷跑出来,他原本计划溜进黑房子看望那个瘦女人的,但是今天那扇门又锁起来了,甚至不知道是为了防谁又加了一个锁。
  没办法,他找不到钥匙在哪,只好改变主意到后面的院子走走,同龄人都去上学了只有他一直都被关在家里。
  每年他看着这面围墙他都在想一件很傻的事:外面的人看这堵墙,和他里面的人看这墙一样吗?
  他每次路过都会跳起来比一下身高,然后在心底默默估算着,还要多久他就能翻上这个围墙,他像是说服自己一样总想着:我不会一声不吭地就走掉,我就只是心痒痒,想看看从外面看围墙里面是什么样子。
  看完,我还会回来的,嗯对。
  今天也是,走到围墙底下跳起来,手臂高举将要触碰到围墙边沿的时候,抬头对上笑容灿烂的女孩。
  这下轮到江宜林北吓到了,他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胆子这么大,被砸了还要翻墙进来找。
  “原来就是你啊!”
  “哼,你给我道歉,为什么好端端的就用石头砸我。”金喜露用手指着他,眼睛瞪得圆圆的。
  江宜林已经调整好自己,仿佛刚刚被吓到的人不是他,他没有丝毫歉意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站在围墙下单手插兜倪视她,开口声音不大:“滚出我的家,小心我喊人把你打出去?”
  四月的天气他就穿了一件薄薄褐色开衫,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子清冷的枯叶感,小时候的他白发还没有那么显眼,要不是金喜露确定了就是他拿石头丢自己,她真的怀疑这个人是个被诅咒的木偶,一愣一愣的像个呆瓜。
  “你给我等着。”说着金喜露也生气了,明明就是他先拿石头砸自己的,现在还不承认。
  待了一会脚有点累,她觉得这样趴在围墙上有些费力,干脆就靠蛮力手脚并用爬上围墙坐了起来。
  等到她好不容易坐稳到围墙上,又看见江宜林辣手摧花有从旁边的花丛里扣下几颗栀子花,她不解又因为爬墙实在耗费体力,气喘吁吁劝到:“花招你惹你了,它看得好好的,你摘它干什么。”
  很快金喜露就知道,他摘花是要干什么了。
  “哎!你这人一言不合就拿花砸人,你长嘴是干什么用的。”金喜露屁股都还没做热,只好慌慌张张地又趴下像只蠕动的毛毛虫一样手脚死死扒在围墙上,不能被他砸下去。
  金喜露爬都爬上来了,她才不要什么都没有反击,就被这人又用花砸了下去摔个惨样。
  江宜林攥紧手中的花苞,语气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慌张了,只是再次重复道:“出去。”
  “你道歉!你道歉我就下去。”金喜露不蒸馒头争口气,面对他砸过来的花苞,不屈不挠只是默默转换方向,把扎着小辫的后脑勺留给他。
  就在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金喜露察觉到他没有继续砸后,悄悄又把头转了回来,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脸,她先是看向他原来站的栀子花树旁边,现在没有人只剩下光溜溜的栀子树一动不动。
  “奇怪。”两个字还停留在嘴边,她的视线渐渐向下收回,对视上准备偷袭的江宜林,眼睛一晃,心一慌,不知道是谁先撒的手。
  总之,金喜露感觉到自己与栀子花撞了个满怀,还没有开过头的栀子花,绿色花托比她想象中还要硬,蹭在她的脖子旁边。
  “哎呦喂!”
  金喜露扑倒了江宜林,两个小小的人摔在了草堆上,头发上一簇簇浮草,脸上也蹭上了准备做肥料的石灰粉。
  就当金喜露以为自己是因为痛晕过去了才感受不到痛时,还没躺一会就被身下双手双脚合力撵到了旁边,她动了动自己的脚发现没事,慢慢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的黄,惊呼:“完蛋了,我的眼睛瞎了,你,你你赔我的眼睛。”
  金喜露没有晕过去,只是头顶上刚好掉下来几片黄叶子盖住了她的眼睛。
  她刚叫完旁边的男生受不了,伸出手果断地揭下罩在她脸上的树叶,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语气没了刚刚那么冲,代替的是无语夹杂震惊:“你没摔到眼睛,不会摔到脑子了吧。”
  “嘿嘿,逗你玩的,这句台词可是当下电视剧最火的的,你不会不知道吧。”金喜露说这,一下子坐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和叶子。
  她抖树叶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俯身,门牙掉了于是她嘴唇微张刚好凑成一个圆,一点点逼近她,她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被江宜林慌慌张张的一挥手被迫“偏离方向”。
  “你想干嘛!”也就是金喜露被他打歪了方向,才没注意到江宜林耳朵罕见地涨红了。
  金喜露被他打歪过去丝毫不气,反而对着他还在笑,只见她眼睛清澈明亮,笑起来的时候像两只清甜的橘瓣,鼻子一耸,嘴巴一合,隔着好些距离,江宜林仿佛都就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果子青气。
  “我不干嘛啊,我就是想帮你,你的头上有只毛毛虫哦。”金喜露说完就退回到原地,双手抱胸,嘴巴微微撅起,眼睛看向其他方向偷偷憋笑。
  直到看将江宜林的身体一僵,她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原来你怕虫子啊,没事我不怕,我来帮你。”
  金喜露用树叶把他头发上沾着的鼻涕虫刮了下来,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没有骗他,还把树叶上的虫子像展示珠宝一般地展示给他看。
  江宜林不说话,只是一味把头撇过去,不知道是对着虫子还是对着金喜露翻了个白眼。
  “哇塞,你的头发好特别是亮闪闪的金色!我叫金喜露我家就在旁边。”金喜露说着主动朝他伸出手,想要把他拉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江宜林不语,只是在心理作斗争,他的心思很沉想得太多,他一直记得爸爸告诉自己,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那瘦女人也是因为害怕觉得他不是正常小孩,才会想逃离江家。
  江宜林一直记得父亲俯身,他冰凉的手指扭着自己下巴一点点靠近,父亲的身上总有一种浓浓的腥苦味,刺激着他头脑一点点沉入混沌,意识逐渐模糊,只记得他贴着自己耳边说的话。
  “宜林,你要怪就怪自己,母亲不认你是因为你有病,乖一点就在家里待着,她会慢慢接受你的存在的。”
  面前的女孩子脾气不好,现在对着自己笑,之后肯定也会远离他,报复他,一直到遗忘他,江宜林这么想着。
  就当他准备随便报一个名字糊弄她的时候,他敏锐地听见了走廊里老阿妈寻找他的脚步声,当下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从他的心中涌出,他想要逃走。
  带上她吧!
  面对面前伸向他的这只手,他犹豫再三最终所有借口所有告诫所有顾虑都通通化为灰烬,他拉起了她的手。
  头脑里那些算计,那些犹豫,那些计较通通在他牵起女孩温热的手后通通消失,他心口从来就没有这么通畅过,步伐轻快,她们好似山林中自在的鸟儿一般自在自如。
  金喜露以为这人又开始犯病不会好好说话的时候,令她意外,他竟然拉起来自己的手带着她跑进了江家。
  他的手心很凉,皮肤干燥细嫩,让她觉得自己摸到了一块光滑的白色鹅卵石。
  “你要带我去哪?”
  “别出声,跟着我走。”
  就在金喜露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带走飘飘然。
  当时不只他的头□□亮,他整个人都像故事中才会出现的那种王子,高冷,疏离,然后绝佳的容貌蛊惑着她,脚步慌乱,两人自作聪明,黑黑的脚印印在了一起,印了一路。
  没过多久,两个小孩像两只吃饱喝足的小老鼠在地窖门口被抓了个正着。
  “我们还会再见的!我叫金喜露。”当晚金喜露被奶奶领走前大声的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