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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青词宴 ...

  •   “郎君认错人了。”

      陶春本想直接离开,可柳司珩和宋序一前一后拦在身边,让她遁无可遁,只能硬着头皮狡辩。

      “娘子既然不承认,那在下只好失礼了。”折扇在柳司珩手中翻了一个圈,旋身挥出一阵风欲要挑开陶春的面衣。
      就在扇骨接触到白纱的那一刻,陶春瑟缩起脖子双拳握得发白,急声说了句:“等等!”

      折扇停在空中,鸟儿从枝头惊走不慎掉落了两片树叶。
      面纱轻微摇曳后又如无事发生一般静悄悄垂落在眼前。

      陶春咽了口口水,尽管身份已经暴露,她也不希望现下有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脸。
      或许是心虚,又或许是害怕。
      陶春在原地站了会儿,嘴角纾开一抹苦笑,感到十分无奈。
      她接过发簪,问:“你们怎么知道我没死?”

      ……

      柳司珩:“娘子留下的题确实棘手,三个案子,刚开始大家都以为是一人所为,可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扰乱了视听,让我们觉得三次纸人神火分别是由笑忘书、栾怀还有你创造的。”

      宋序微微侧身向左边倾靠,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柳司珩的肩上悠然陈述,身体悠悠晃动,摇着手指说:“但事后仔细想想,其实三个案子的幕后主使还是一个人,那就是你。”

      柳司珩眉眼弯弯,嘴角挂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低垂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宠溺。
      继而对陶春说:“当然,还有个更直接的原因,那就是到处都找不到你的尸体。”

      宋序却对这份温柔视而不见,重重踩了下柳司珩的脚尖,小声骂道:“干嘛老抢我话。”

      陶春原本还有些紧张,但看到这二人的小动作仿佛儿戏一般,便猜到二人应该不是官府派来让自己伏法的,也随即松了口气。
      “这算什么理由,杜戎期和玄阴的尸体你们不也照样找不到。”
      陶春的语气显然轻松了不少,甚至带了一丝得意。

      宋序:“娘子就如此笃定?那恐怕要让陶春娘子失望了。”

      陶春身体突然僵直,一股酥麻感从脚尖到了头发丝,声音抬高了八度,“不可能!”

      宋序轻声一笑,耸起肩说:“为什么不可能,你当真以为尸体被烧了?”

      陶春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一切都显得多余,最终只能保持沉默。

      “你让栾怀把尸体扔进丹炉里,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最后根本没机会动手。”
      柳司珩说完话锋一转,“不过在下很好奇,玄同教中天天跟在玄阴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丹房的秘密,娘子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陶春嘴角抽了抽,“我能不知道吗,我的儿子,就是被他二人这么害死的……”
      她本想努力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可说着说着,声音就先哽咽起来。

      眼泪像是不听使唤的水珠,面衣被风吹开些许,能看到她哭花了的脸,无声地晕开一片湿痕,“一个孩子的父亲,只是因为妖道的几句话,就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炼成丹吃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他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陶春咬紧牙关努力压着音量,生怕引来别人的目光。

      她用手背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克制着,不急不缓道:“起初我没想杀他们。”
      “恶人身上总是背了不止一条人命,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栾怀说,他找人买了渡口的船票,这次一定会带我走。”

      宋序:“可栾怀最后还是杀了人。”

      “意外……那真的,只是个意外。”
      “杜戎期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他想要杀了栾怀,栾怀为了自保才……”
      陶春捂住胸口闭上眼睛,“事发之后,我们想着死一个也是死死两个也是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玄阴也解决掉,如此,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如果不是在陶春假死现场发现了栾怀的发簪,也就没办法定栾怀的罪。
      陶春其实是在间接的指认了真凶。

      可是为什么?
      照陶春说的,他们二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完全可以杀死玄阴之后再想办法偷偷私奔。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事情又变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陶春摇摇头,看不见表情,“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苦辣酸甜,我纵然爱他,但无法把生命的全部都交给他,栾怀对我是很好,可骨子里,他跟他们也没什么不一样。”

      陶春说得很平淡,却也能感受得到,这些话是她在心中纠结一番才吐露出来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活得一地鸡毛,也不愿正视现实,而要去追寻一些虚无缥缈的仙术。”
      “他们太疯狂了。”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有癔症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他们!”
      陶春淡淡地挑了挑眉毛,轻轻掀开面衣,冷笑一声:“栾怀明知道我有多厌恶那妖人,却还是希望我能留在玄同教陪他找什么长生之法。”
      “呵,不觉得很可笑吗?”

      “难怪栾怀听到你的尸体不见后就要立刻自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不愿我们找到你的尸体,后面想想,应该是知道被你骗了,心里不好受吧。”

      柳司珩说完,宋序接了句:“这么说来,他对你的感情也不算太糟嘛。”

      “栾怀他很小就跟着玄阴,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我知道他把我看得很重,可水满则亏过犹不及,病态的喜爱能得几时好,倒不如早些断了。”

      宋序:“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从房间逃出来的?”

      柳司珩:“笨蛋,是那个小厮,他撒谎了。”

      ……

      听那日小厮的描述,什么头上长角,房梁那么高,还白泽,一听就是胡扯。
      不过他也确实乱了视听
      让所有人都以为当时打晕他的是个男人,再偷偷把陶春运走了。

      要不是后来柳司珩再次勘察现场时发现柜中积灰处有一个浅浅的掌印。
      从形状上看,这就不可能是男人的手。

      于是他才重新梳理了案件经过,确定陶春还活着,这不今天一早便带着宋序来城门口堵人。

      不过站在陶春的角度看,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非昨天的死,哪能成就今天的生。

      ***

      陶春也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真的只是来问自己几个问题而不是阻止自己出城。

      许是端午刚过完不久,最近出城的人格外多。
      陶春走在人群中,听着来来往往的脚步,太阳照在身上火辣辣的,却一点都不觉得炎热。

      她摘去了面衣,浅浅的笑着,越走越快,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木簪不慎从袖中掉出,滚到了树荫下,望着飞舞的裙摆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所以,到底什么地方才是长乐?

      估计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像栾怀到死都没能理解到底什么才是“万象玄同,浴火重生”。
      他以为靠着那一把火毁坏了血肉便是得道,其实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不过柳司珩猜,陶春娘子,许是已经找到了长乐之所,怎么不算浴火重生呢。

      ***

      御书房门口。

      司空扶钰正斜靠在门边,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显然是早已在此等候。

      老二见太子走来,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轻佻:“太子殿下今日倒是来得早。”
      “哎,父皇也真是的,如今殿下在高丘那么远的地儿,还几次三番传殿下进宫,也不嫌折腾。”

      司空静文停下脚步,目光如剑般扫过老二,冷冷道:“二弟言重了,君有所召,臣子岂能有厌烦之理。”

      “大哥说话还是那么好听,倒显得臣弟不讲道理了呢。”

      司空静文偏了下头,一脸严肃地问:“你很闲吗?”

      “什……什么?”

      “实在没事做的话孤给你个建议,可以去西域数葡萄干。”

      “哈?”
      什么情况这是?

      短短几个月没见,太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瞧这巧言善辩的样子。

      司空扶钰的五官挤在一起,连微笑都变得困难。

      “二弟莫要生气,为兄不过与你玩笑几句,怎可当真呢,走吧,父皇还等着。”

      太子刚刚……是笑了吧!?
      对自己笑的?

      咦~
      司空扶钰不禁打了个寒颤。
      心想到底是什么东西上了他兄长的身。

      殿内,天子正在作画,桌前几个宫女太监蹲下伺候着。
      看上去阵仗搞得还挺大,让人以为是什么绝世佳作。

      但其实司空宸在起义前就是个稍微上过几天学的杀猪匠,画得简直不堪入目。
      所以从小到大,几个儿子都最怕父皇在进行艺术创作的时候传他们过来,想方设法编瞎话的过程实在太煎熬了。

      很显然,今天也难逃一劫。

      司空宸大手一挥收了笔,两个太监便起来弯着身子把画展开。
      他拍了拍肚子,身上的龙袍随意地披在肩头,露出里面松松垮垮的米白色里衣。

      他本就不太喜欢那些繁复的朝服,平日里总是穿着宽松的衣裳,只为图个自在。
      “正好你二人来了,看看朕新作的这幅画如何?”

      司空静文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一些杂乱的树杈中间用墨点随意描了几个静物,应该是某种鸟类。

      “依儿臣之见,父皇画的应该是某种神鸟,栖息在枯木之中,可神鸟本应与日月并行庇护着苍生,如今落到这不起眼的枝杈间,想必已是天下太平故而才有心气享受凡尘之闲逸。”
      司空扶钰的想象力永远天马行空,动不动就编个什么九色鹿啊、白水熊啊、食人花之类的异兽神草来讨父皇欢心。

      当然,天子也吃这一套。
      毕竟比起太子那些无趣的答案,自然还是老二的听起来有意思。

      不过司空宸这回没笑也没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向司空静文,太子连忙低头行礼,“回父皇,儿臣认为这是麻雀。”

      “大哥你这是何意,父皇就算画也是画凤凰,怎么可能会画麻雀这种东西,你怎么不说这是只鸡呢。”

      “扶钰,不可如此无礼。”
      司空宸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好也听不出坏。

      司空扶钰却心下一紧,“是,儿臣失态了,可太子殿下他……”

      “你大哥说的不错,这就是麻雀。”
      司空宸没再给老二说话的机会。

      其实这东西黑不溜秋的,是神鸟还是麻雀全凭皇帝乐意。
      只不过从前皇帝都是更偏二皇子,今天竟破天荒的站在了老大这边,很难不让人怀疑。

      司空静文虽表面装得开心,心里却早已加强起来戒备,敷衍了句:“主要是父皇画得太生动,儿臣很难看不出来。”

      也不知道说这话会不会遭雷劈。

      司空宸听后哈哈大笑,抬手示意太监收好画出去,自己则撩起衣摆坐下。
      衣摆随意地搭在腿上,连腰间的玉带都只是松松地系着,仿佛随时都能滑落下来。

      停顿片刻后,司空宸突然换了话锋,对司空扶钰道:“老二,你是什么时候跟玄同教搅和上的?”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青词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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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有榜随榜,没榜隔日,习惯发表之后再修一遍,可以晚一点再看(所以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上榜单)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