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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骷髅面 ...

  •   “没想到李忍居然会为闻人允着想。”
      宋序斜倚在斑驳的木椅上,身子微微后仰,那盘晶莹剔透的葡萄就摆在胸口处,颗颗饱满。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起一颗放在唇边,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柳司珩从旁边的托盘中取出一件新衣,是李忍刚吩咐下人送来的。
      袖口缓缓套上双臂,衣袖顺着他的手臂滑落,贴合得恰到好处。
      他笑着说:“李忍底色不坏,就是认死理儿,到底也还是个好官,如今命案都发生到京兆府里了,他若还是想这么不了了之,那才是给自己抹黑。”

      柳司珩立于铜镜前,似乎对颜色有些不大满意,遂将腰间的玉带解下换了条同色系的锦绸带。
      “怎么样?”他张开双臂问。

      宋序白了一眼,敷衍地点点头,“嗯,合适,好看,衣架子,满意了吗。”

      柳司珩笑笑,从案上拿起折扇,“走吧。”

      京都的天最近总是阴了又晴晴了又阴,许是夏天真的快结束了,老天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凉秋做准备。
      祁让和江谨承也换去了那身湿哒哒的衣服,早早等在院子里。

      几人汇合后,便直接去了狱里见闻人允。

      狱卒从腰间解下那坨当啷作响的钥匙串,低头寻了半天,才找出这间狱房的钥匙。
      打开牢门说:“大人说就给一柱香的时间,你们最好快点。”

      只见闻人允蜷缩在角落,也不知是在外逃跑那么多天累了,还是真就这么没心没肺。
      睡得还挺香。

      “嚯,适应得这么快。”狱卒大声叫嚷:“闻人允,醒醒,别睡了!有人找你!”

      闻人允被狱卒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砸吧砸吧嘴,嘟囔道:“双喜,让人准备准备,本公子要更衣。”

      狱卒嫌弃地踹了他一脚,“睡糊涂了吧,赶紧回回神,柳二公子来了。”

      “嗯?”闻人允揉了揉眼,眸光瞬间清亮,但下一瞬就嘴角下撇,没忍住哭了出来,“二郎,你们来看我了,你跟我说句实话,我是不是、是不是就要被问斩了?”

      “你又没杀人,问什么斩,别总吓自己。”说完这话,闻人允就很快低下了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柳司珩忙蹲下扶住闻人允的双肩问:“别告诉我你真杀人了?”

      宋序快速拿出手记备好,连墨都没来得及蘸,就用笔头沾了沾舌尖,好奇地歪头看着闻人允。

      “我、我也是没办法……”闻人允捂住脸。
      似乎只需把脸藏进五指之后,就可以不用面对是非。
      “是龙翰,龙翰先要杀我,那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自保。”

      祁让问:“龙翰他为什么要杀你,就因为你爷爷?

      “不是!”
      闻人允反驳得十分迅速,却也恰恰说明了他的心虚。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人是我杀的,我认罪行吗,别问了。”
      他的额头沁出汗珠,牢房里再次陷入静谧。

      祁让叹了口气,就闻人允现在这状态,确实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随机眼神示意柳司珩换个攻势。

      自己毕竟有那个身份在,有些话闻人允可能不敢在自己跟前说,但柳司珩不同。
      闻人允从小就没什么朋友,除了渐行渐远的陈思棋,他最信任的人就是柳家二公子。
      虽说闻人比柳司珩还要年长一岁,可在他眼里,这个弟弟却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靠谱,他也只信任柳司珩。

      柳司珩忽然用折扇轻挑起闻人允年发带,又“啪”地弹回对方耳后,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的暗号。
      可闻人允哪有心思陪他闹,瞬间抓住柳司珩的胳膊,“二郎,我真不是有意要杀他的,你帮我跟姐姐说,就说我对不起她,我让她失望了。”
      “还有,别告诉陈思棋,也别让他来见我。”

      “陈思棋去了外地办案,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柳司珩安慰说:“闻人兄,你先别太悲观,既然是龙翰先起的杀心,那么只要你好好配合,还是有将功赎罪的机会的,至少,罪不至死,懂吗?”

      闻人允半信半疑,抬头又看了看其他三个人,尤其是祁让,“真、真的吗?”

      站着的三人人皆点了点头。

      祁让:“所以,你要想活命的话,就把为什么杀龙翰以及昨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

      ***

      “想来我阿翁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主考官徇私舞弊,在大亓可是要被抄家流放的,我闻人家百年的基业,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闻人允压低声音,沉吟着说:“龙翰威胁我,若我不肯背下这个罪名,他就上报朝廷,届时我全家都得遭殃。”

      宋序问:“你对四年前替考一事了解有多少?”

      “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龙翰以前叫岑莫,进京前,是山里的土匪,因为读过几本书就跟着同乡来参加科考,那会儿他还留着长髯,常带着东西到家中看望阿翁。”
      “不料一年后我又在酒楼偶遇他,当时岑莫已经改名换姓为龙翰,跟在李忍身边做参军,也再没来过我家。”

      这刚好也印证了望泠的证词。

      以前的龙翰,就是现在的岑莫。
      而现在的岑莫,就是当初的龙翰。

      京都不同于其他地方,对户籍管理要求非常严格。
      户部要细致到对每个家庭的人口数量、性别、年龄等都有精确掌握,当然也包括人口统计和迁移。
      像望泠这种舍弃原本身份后随便取个名字的人也不少,但这类人就无法在京都落户买房,也没法找份体面差事,只能干些潲水夫之类活儿。

      不过当年龙翰既然能在给岑莫替考之后还能继续用对方的身份在京都安家,还能在京都文人圈中混得个“酒鬼狂生”的名号,说明二人从前并没有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故而造成现在这副局面的关键,就很有可能还是……那位叫叶婵天的姑娘。

      祁让发出质问:“叶婵天你认识吗?”

      闻人允语气顿了一下,抬起头,“殿……别说,这、这个我还真认识。”

      “嗯?”宋序瞳孔放大,有些不可思议。

      闻人允“啧”了一声,不假思索道:“哎呀,就是秋水长天嘛,我见过她,不过听说十九岁那年病逝了,真是可惜。”

      柳司珩:“那是几年前?”

      “差不多也是四年前……”
      “腊梅还在,斯人已逝,呜呼哀哉。”闻人允晃着脑袋发出感慨,似乎已全然将方才的悲伤抛之脑后。

      四人不约而同地房直了眼神,相互看了看。

      那么问题来了,叶婵天如果早在科考前就已经病故。
      那么带着两个婢女来京都,拜入闻人兆逑门下又给人替考的是谁?

      都说顺藤摸瓜,怎么越摸到后面藤蔓反而还越来越多了。

      “闻人,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伽罗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宋序垂睫,停下了笔,认真地如是问出。

      “不是。”

      “那你在李忍面前认个屁的罪,难道觉得自己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还有你既然都跑了怎么会选择大半夜潜入京兆府?”

      “你们以为我想啊?!”
      “……其实之前龙翰死后我就隐约猜到可能是四年前的考生回来报复我阿翁,专门给我下套,本想着是为闻人家,脚下哪怕万丈深渊我都得跳。”
      闻人允手指紧紧抓住袖口,把半张脸埋进膝盖里,模样委屈极了,“可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还这么年轻,谁想现在就死。”

      说着,他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宋序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堵上耳朵。

      江谨承捡起地上的破布重新塞回闻人允嘴里,“多大点事儿,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闻人允:“不是说能保条命吗?”
      心灰意冷,万念俱灭。

      “你就别再吓他了。”祁让面无表情,冷声道:“闻人,如果只给你看尸骨,你能把死者容貌还原出来吗?”

      闻人允斩钉截铁地点头:“可以。”

      ***

      因为闻人允先前就见过伽罗和兰朵,为了不影响他的判断,京兆府另外又找来了两具白骨,让府中的画像师和闻人允分别把它们一个个在纸上画出来。

      事实证明,死的人就是妙音双子。

      柳司珩顺便让闻人画出他当年见过的叶婵天,以及望泠口中描述的叶婵天。

      虽说望泠对叶婵天的印象不深了,但主要特征大概还能想起一二。

      可两幅画画完,放在一起完完全全就是风格迥异的两个人。

      望泠口中的叶婵天面容清秀,眉目疏朗,整张脸透着几分清冷之意。
      而闻人笔下的叶婵天容貌精致得近乎完美,杏眼桃花,眸含秋波,眼尾微微上挑,透着些灵动与傲娇。

      可以说两人一个如清风朗月,一个似娇花照水,完全没有可比之处。
      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被混为一谈呢?

      贯穿整个案子又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的人就是叶婵天。

      柳司珩想,既然在京都没有头绪,还是得上她的老家桐鸾城看看。

      他有种预感,当晚假扮伽罗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这个假“叶婵天”。

      原本四人已经租好马车准备在明日天亮之前赶到桐鸾,可临时临刻,京都城内又突然冒出了桩命案。

      原任法曹参军一职的龙翰死了,原先跟着龙翰办案的捕头又有其他公务在身,没办法,李忍只能来找太子殿下,希望他能主持大局。

      ……

      “情况就这么个情况,老夫也是手下无人,各位就当帮帮老夫了,留下两位在京兆府,祁公子你说呢?”李忍就怕太子会因为之前的事故意为难自己。
      没想到祁让答应得倒是爽快,“去桐鸾确实用不了这么多人,我和宋少爷留下就好。”

      祁让对宋序不放心。
      柳司珩也知道,他是想十刻盯着宋序,便也没说什么。
      江谨承不乐意跟柳老二一起出门,听到这个消息,他眼睛猛地一睁,“为什么?”

      “宋少爷和祁公子一个擅验尸一个擅审讯,留下倒也合适,江少侠您武功高强,正好能一路上护柳公子安全,不正好嘛。”
      看得出李忍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居然会耐心地跟江谨承说这么多。

      江谨承还想说什么,被柳司珩直接打断。
      “大人说得有理。”柳司珩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小声说:“再说了,我们还没一块儿办过差呢,这不得培养培养感情,走啦走啦,少侠?”

      咦。
      江谨承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推开柳司珩,摆摆手不能发道:“就这样就这样,你离我远点就行。”

      柳司珩不急不慢地合上扇子,“那大人,我二人先行一步。”

      宋序右手用力握着箧笥背带,指关节都没了血色,他蹙紧眉,脸上写满了担忧,“小心点。”

      柳司珩笑着揉揉宋序的头,“嗯,走了。”

      宋序一抬头,柳司珩人已经走了。
      旁边的祁让却居高临下的垂眸瞪着他,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宋序只能尴尬地回了个微笑。

      ***

      别看宋序平时大大咧咧,其实性子也比较冷,他更擅长和江谨承、柳司珩这样外热的人相处,而跟祁让单独在一起,总会莫名感到紧张。
      手上的力度更紧了,他拉了拉箧笥背带。
      心想,也不知道老江这么话痨的人和祁让粘在一起时都会说什么,总不能挑这时候问对方平时喜欢玩什么吧?

      “祁大哥……”

      “先去现场。”

      “好……好。”宋序深吸口气,讷讷地尾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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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有榜随榜,没榜隔日,习惯发表之后再修一遍,可以晚一点再看(所以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上榜单)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