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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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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从潜行中分流回来。我起身爬上床，躺在虚拟世界中的我身边，试着平衡意识，然后对感觉进行比较。
详细记录下所有项目的比较结果，然后我开始享受来自虚拟大餐。既然是测试，那么所有产生的服务消费最后都将自然消单，我也就没必要和雇主客气，毕竟虚拟产物的损耗仅仅是算力和为之供能的电力而已。
意识在身体和幻体之间来回切换，以不同的姿态动作进行对比，思考是否还有进一步优化的空间。
虽然越接近真实感受评级就会越高，但也并非都要调教到完全一致的程度，毕竟我只是个衡量的砝码，而人与人之间也存在感官差异，无论拟真度有多高，也还是会有人觉得和自己的感觉略有偏差。
觉得无聊了，我就安静躺在床上，摆出最恰当的睡眠姿势，让意识潜行到幻体中。
离开房间，走廊中的微风让我略感意外。
完全相同的对称式结构，所有客房距离电梯的位置相差不大，因此住客会选择走哪边，完全是根据以往的习惯，以及踏足走廊空间的第一反应，也就是对于风流的无意识反应来决定的。这点小心思在现实中或许难有收获，可在虚拟环境里却是能接连布设，以分析住客行为和性格的。
走进电梯，除去广告之外都与真实相同。
这个时间，餐厅里竟然没什么空位。看衣着和发色，大多是外国人，应该是真正的旅行者。餐厅的体验可以等到明天，我转身走向酒吧，希望能选几款喝口的酒，然后送去客房，真正的来上几口。
“随你在这里喝多少，但一滴酒都不能沾。”
“你怎么还没睡？”我转身看向管理员，见她一身晚装，就伸手过去，邀请她同行，“那我们就去喝杯咖啡吧？”
“同样，只能在这里喝。”
“看到你带的咖啡豆啦，我保证，不会偷喝的。毕竟，弄乱大脑节律就赚不到钱咯。”
“知道，还要做到。”她挽着我，一同走向咖啡厅，“别忘了还有那些愿望清单。”
“原来你早就安排好啦。”利用虚拟服务，的确是可以满足不少人过嘴瘾的愿望。
“对于保持排名有利的事情，你得逐渐适应。好香啊。”才走进咖啡厅，她就陶醉地深吸了口。
“是咖啡馆该有的气息。”对于这类气味模拟，我向来是支持的，不过这也是最容易弄巧成拙的地方。咖啡厅的光线昏暗，气氛拿捏出众，应当是比现实中更为吸引人的。“算加分项，也可能会减分，具体的判断，等明早来喝过才能判断。”
“行，明早我陪你。”她按照雇主的要求，点了两杯咖啡和指定的甜点，“这是雇主交代的选品卡。”
大致扫了一眼，就明白这是打算砍掉难以高度还原味谱的单品，做减法总归是要比做加法来的省事、省钱。
喝着咖啡，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忽然间发现了个熟悉的轮廓。
“你，没事吧？”她遮住视野，盯着我的瞳孔观察，“你，不正常。”
试着调整呼吸，直面管理员的检查，这是她的工作，也是我保持状态的依仗。可是……那双眼睛，仿佛已是另一个人。
初恋，绝恋。
心脏在疯狂跳跃，呼吸急促失稳，目光中除她之外再无其余。
“喂，醒醒。”
异样的感觉，灼热的触感，略感刺激的清凉气息，还有熟悉的声音。
“别怕，那只是梦。”
“啊，从小……我妈安慰时都这么说，你倒是学得不错。”
意识回流的冲击仍让我心绪不宁，看着管理员那张严肃又紧张的脸，回想刚刚的身影，意识在两个人间来回摆动。
“还好阿姨有说过……”
看着她身上的睡衣，怕是意识到有问题后立刻就跑过来了。我用力吸气，重新掌控呼吸节奏，等待心率平稳。
“可乐？”
“好。”
冰凉的可乐让身心迅速冷静下来，我点点头，表示已经没事了，可她的眉头还是照样锁着。
“呃……真没事啦。”打了个嗝，我努力挤出个笑脸。虽然还无法确定，而且这种巧合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可如果，真是她呢？
“我出去走走。”一口喝光可乐，下床，戴上口罩。
“用这个吧。”她将滤光眼镜递过来，“我陪你。”
“不用……”
“免得惹人注目。”
“好吧。”
“就算是提前完成部分项目吧，你可别真当是在散心啊。”
随意应了声，我选择了相同的路线，努力观察周围，和在虚拟世界中的所见所感进行对比。没有了阵阵清风，也没有了玫瑰花的香气，灯光略感明亮，地毯的脚感倒是颇为接近。
再次感受，果然又发现了些细节上的差异，不过也无需再进行调整，相信大多数住客对于这种优化是不会反感的。
电梯里轻松的音乐，与浮夸的广告并不相称，但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出了电梯，直奔咖啡厅，里面却空无一人。
“这个时间，估计也只有需要倒时差的人才会大量摄入咖啡因。”
转过身，也转进虚拟场景，氛围随之转换。
她，还在那里。
稳住心神，往哪边走去，感觉却从两个身体同时传来。
考虑到现实中无人在场，我也就顾不得许多，径直走过去，看向仰起头来的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能感觉到管理员手掌的温度，也知道自己的表现在陌生人眼中无比怪异，可我等不了，必须要立刻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
“好久不见。”她伸出手，挑高眉，压紧唇。
在她逃走前，我拉着管理员坐下。尽管她并未出现在虚拟世界中，可只要有她在，我应该……不会失控。
“来杯咖啡吗？这家的出品还不错。”
“不用了，我现在没心情品味。”
“你可是名人，该不会有隐藏菜单的访问权吧。”
“砝码而已。”
“别这么说自己。”她端起咖啡杯，“网上关心你的人很多。希望你来满足愿望清单的人怕是已经过亿了吧。”
“三亿。”
“了不起。”
“听你这么说，太讽刺。”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超级英雄过一辈子的。”
“我不是……”
“你不属于自己。更无法属于我。”她放下咖啡杯，“你该多考虑下粉丝的需求，我绝对相信，由你亲自进行感官同步，是能够改变他人一生的。”
“没我他们也能如愿。”
“喂，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管理员看着面前的空位，小心翼翼提问。
无力分心，我只好先握住她的手。
“可你才是世界上最好的。”
“我不是。”
“还是这么喜欢较真儿啊，就算你不是最好的，也是最准的，谁让虚拟世界里大半感官服务，都是以你为准进行调教的呢。”
身为公众人物，就是会遇到这样的无奈吧。
“既然遇到，就帮你个忙吧。”她翻看着我的愿望清单，然后露出狡猾的笑容。
“我的事，不用你……”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换到了我旁边。
“其它的，或许我不行，但这条……非我莫属。”
“什么？”
“短短七天，报酬就又翻倍了。”说着，她将手搭在我肩上，“你知道吗，有无数人都在渴求着，由最好的你，来满足她们的心愿，让这个世界更加真实，真实到能够容纳爱的一切。”
看着凑近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我知道，靠你自己，或许永远都……总之，别让她们失望。”
梦中相遇七次的她，逐渐化为金沙，在我怀中消散，只余桌上那正微微闪亮的感官记录。
看着那枚晶亮的彩珠过了许久，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才毫无征兆的冲满头脑，占据所有可供意识驻留的缝隙。
头晕目眩，意乱神迷，眼前的珠子，还有手中的手，逝去的爱情，梦中的梦，以及……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时，潜行中的身体已经不争气地流出了眼泪。
“抱歉，遇到个……熟人。”松开管理员的手，不知该如何解释，那年的混乱，不能再发生了。抓起珠子，两个我同时站起身来，“困了，回去吧。”
“你……”见我起身的动作都有些走形，她急忙将我扶住，“你确定？”
“嗯。”
“还是出去吹吹风吧。”她拉着我往酒店后面的喷泉走去。
连接大堂和花园的空间，算是这家酒店的精华，笼罩在喷泉上方的拱门，展示着当代四位杰出艺术家的雕塑作品。
“果然，吹吹风感觉好多了。”
曾经，我们也在喷泉旁畅想未来。
“我感觉，你的状态不对。”
曾经，她也是这样在我面前缓缓退步。
“是，只是……”
曾经，有另一双眼睛让我哑口无言。
“你是成年人。我相信，就算是我再怎样苦口婆心的劝说，也没可能立刻就解决你所遇到的问题。但是，你必须要记住，你是世界的砝码。如果你……”
曾经，有躺着泪的面孔对我说过相同的话。
“我知道。”
曾经，我无数次地说出过这三个字。
“要不，先休息几天？”
曾经，她问过我，求过我，怨过我，骂过我，无情望着我，想要的只是听我说准备休息。
“好。”下意识地，我就放弃了抵抗。
在喧腾的夜晚，我们安静走着，直到身体感觉疲倦。
回到房间，辗转反侧，可越是努力想睡就越是睡不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醒来时已经几点，头疼的感觉，让我有记录成体验球的冲动，可才持续了片刻，想法就被难以忍受的不适感拉扯破碎。
“工作，已经跟雇主商量好了，可以延期完成。”将水杯塞进我手里，管理员先用她那冰凉的手贴在我额头上，然后将早餐放在我身边，“早餐可以不吃，但水必须喝。”
闭着眼睛，喝下半杯冰水，强烈的刺激让我清醒了许多。
看着手边的餐盘，将水杯放进去，躺在旁边，任凭目光在餐点间无主游弋。
食欲，仿佛是消失了。
“休息一天够么？”续满水，泡腾片随即翻滚着落在杯底。
听着细密的气泡声，头痛都减轻了不少。
“喝光，然后陪我去楼下宵夜。”
“已经……”我抬头看向窗户，可窗帘严密，什么也看不出来，就觉得屋里的灯光亮晃晃的。
“让我看看？”扒开眼皮，她对着我的眼睛左看右看，“你需要眼药水。”
说不准是眼药水太刺激，还是刹那间回想起了什么，就感觉，液体总是会不停从眼角往外滚落。
“你这脸色，最好扑点粉。”
“有那么糟糕吗？”我闭着眼，向她抗议。
“那好，给你五分钟，整理好。”她拉我起来，推我到镜子前。然后，转身离开。
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残留的唇感，让我想起了那个吻，最初也是最后的。
不同于其他孩子，我从小就习惯了忙于工作的生活，习惯于认为她也是无需陪伴的。分别后许久，我才被那种丢了魂的感觉击中，每次醒来，所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双难看的眼睛。
如今再见，以往那些被忽略的事与情，竟逐渐鲜活起来，漫上心头的，是种我无法理解也分辨不清的复杂感觉。
抑郁，但格外清醒。
将脸沉进水中，感受到压力，却怎么也摆脱不掉失魂落魄的错觉。总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正飘离身体，但又不远，就站在旁边，看着我一举手一投足，却毫无反应。
餐厅里人不多，轻柔的音乐，伴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算得上是不错的享受。可杯盘精光，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再吃一顿？”她将任务卡拿出来，指着餐饮项，试着帮我转移注意力。
“好。”
看过列表，潜行至餐厅，调取了相同的菜式，毫无感觉的吃完，却难以给出恰当的评价。
“去散步。”
相同的庭院，相同的喷泉，相同的艺术作品，却完全感受不到心绪的波动。不过，让身体保持在活动状态，的确是有些好处的。
吹风，讨论，畅想未来，我相信，她能管理好一切，可失衡的心，还是引发了世界的震动。
与前一次的世界大乱相比，这回，似乎是风平浪静的。只不过，世界正在倾斜，缓慢的，无法阻挡的，倾覆。
酒店的工作被无限延期，常规的校准工作虽然接连完成，可投诉和追单随即雪片传来。更为频繁的校准，导致更为频繁的失准，周而复始，不过数月，虚拟世界里的种种体验感受就乱了套。
甜美中多了分苦涩，全世界的心都在随着我沉落。
“没想到，你……”管理员没再说下去，直接将数据展示出来给我看，“关注度升高了三十倍。真是没想到啊，你这个砝码失了准头，反而人气更高了。”
“哦。”有气无力的回应，看着再次向上浮动的曲线，才反应过来我们正在潜行。“接替的人，还没选定吗？”
“哪里有那么容易呀。”她调出预测的赏金和愿望清单，“只要能保持住人气，近期的饭钱就不用愁咯。还有赔偿的……”
“那不是还没定么？”
“万一败诉呢？难道真要你父母帮你还债吗？”
“你总不能，让我继续扰乱世界吧？随非本愿，但你又说我必须……”
“别忘了，你是这世界的砝码，你变了，这个世界就会跟着变，只有你稳定了，一切才能恢复如初或重新开始。但是……”
“只有频繁的校准才能反向评估我的状态。”
“既然知道，就少废话，先把愿望清单扫了。”
“可我现在的状态……”
“所以才让你扫愿望清单啊，至少这些不用付法律责任。”
“可是……”
“现实世界里，可没有一切皆完美的客观存在。那么在虚拟世界里，为什么就不能存在一切出人意料的小状况呢？”见我想要反驳，她立起手掌，“虽然以现世界作为参照，根据你现在的状况所调教出来感官是失准的，但是在虚拟世界里，也并非所有人都希望永远停留在与现实毫无二致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就算通过我校准结果与现实有较大偏差，也是会被很多人欢迎的，是吗？”
“就算是某种变了味儿的人生吧，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但我绝对相信，你所说遇到的问题也是很多人会遇到的。如果在这里，在虚幻的世界里，也能体会到变味人生，未尝不是更为接近真实的体现。”
又是辗转反侧，半梦半醒时，我在家中潜行散步。混淆虚实，是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的游戏。时大时小的感官差异，能够带动思维抵达难以预想的远方。
也不知是游荡了多久，我忽然发觉，似乎是理解了管理员的话。人类心理活动所导致的感官偏差，也是客观事实的一部分。拉开储物柜的门，伸手探入其中摸索。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也根本记不起这里都有什么东西。凭借着指尖传来的感受，也凭借着思维的牵引，搜寻那段记忆。
两个感官记忆球，一手一个。
那是两段相同的人，在不同时期，吻的记忆。既属于我，也属于她。
恍惚醒来时，饥饿感无比强烈，拉开冰箱门，里面却是空的。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天半，真不知道膀胱是怎么撑过来的。才觉得神奇，急切感就在喝水的声响中达到了极致顶峰。
“或许……”翻找着愿望清单，还真有关于排泄的。
太过隐私的感官模拟，向来是个问题，不是没有人做，而是没人愿意使用。毕竟，把别人的，相对隐私的感官反应，安在自己身上，总归是很变扭的。
可这种需求，的确是存在的。
“为什么不使用自己的呢？”
是担心操作太麻烦，还是自己的隐私被外人所知呢？这类烦恼，是有可能阻碍大部分人进行尝试，可对于少数希望以此谋求财富的人却正是机会，而且也的确有人在做。
“这就是宿命吧。”
捂着肚子，翻找出零食，边吃边琢磨，我这个砝码对于世人的价值。
从小到大，我都在帮助众多组织完善基于视觉、听觉、味觉等方面的感官体验。经过多年的发展，现今的虚拟世界早已到了不满足于简单的看到、听到、吃到。潜行者们所希望的，不仅仅是原本生活空间的扩展，而是无限接近现实的同时，又要存有某种非数字化的痕迹。
饥饿感消退后，我将融合出的吻导入私人感官库，然后将其与愿望清单中排名最高的亲吻相连接。等审核完成，虚拟世界里就将拥有新的接吻触感体验，至于有多少人会接受，我心里也没底。
弄完之后，我才开始翻看管理员发来的信息。
好消息不多，坏消息不少，有半个世界正因我而混乱，但却有许多人热衷于此，蜂拥而去，就为了体验我这个失衡砝码的变味人生。
或许，世界真会因此而改变，就如同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次标准的变更，掀开新的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