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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阿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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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杉看了眼时间,刚好下午五点,心映工作室那边的事情都交给张航处理好了,但按照约定,六点半要在工作室总部开个会议,他必须去。
工作室总部在明椿一环,距离这边很远,况且现在这个时间点,肯定会堵车。
贺杉回头看了季知砚一眼。
季知砚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躺在床头,整个人恹恹的,白皙的右手臂上扎满了大大小小的针眼,缠绕着橡胶软管。
病房的窗帘被拉上了,昏暗的室内光照在季知砚身上,照的他脸色越发苍白,像只受了伤的鸽鸟。
当时季知砚冲他伸手那一幕,无比熟悉,他根本不用思考,几乎循着本能就顺从了季知砚的要求。
但在触碰到那具颤抖的躯壳时,他顿时宕机,脑中闪过一阵零星的片段,太快,他看不清,但身体像是被什么带电的东西猛然抽了一棍,那剧痛太真,好似当头一棒,一阵恶心。
推开季知砚的瞬间他就后悔了,对方看起来那么脆弱,好像暴雨中的蝴蝶,翅膀都被拍断,挣扎着需要人的庇护。
但他却把人推开了。
贺杉不敢再看季知砚,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连失望都被刻意隐匿起来,但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他看一眼心就密密的痛,比被针扎还痛彻心扉。
只要季知砚想让他留下,他就一定会留下,会议还有一个半小时,临时取消还来得及。
但是现在,季知砚双眼紧闭,用力到纤细的睫毛都在轻轻颤抖。
分明是不想见他的意思。
还让他走。
贺杉不想走,但是不敢不听季知砚的话,纠结万分,最终还是不愿意给季知砚心里添堵,只好轻手轻脚走到季知砚身边,俯身跟他说:“我再陪你一会儿,等你的家人来了就走,好吗?”
季知砚闭着眼不说话,呼吸都轻轻的,好像睡着了。
也可能只是不想理他。
贺杉小心翼翼凑近一点,又柔声细语询问:“你家人的电话是多少?我打个电话把他们叫来。”
“......”
没有回应。
贺杉又稍微凑近了一点,这次能清晰地看见季知砚脸上细小的绒毛。
真的睡着了。
贺杉无可奈何,决定留下来陪着季知砚,只需要默默降低存在感,季知砚应该就不会因为看见他而生气了吧?
刚准备发通知取消会议,季知砚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嗡嗡响,他赶忙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备注是“耗子”。
贺杉愣了愣。
耗子?什么耗子?
这人跟季知砚什么关系,备注的意思居然是“老鼠”?
尽管不解,贺杉还是把电话拿走,以免打扰到交季知砚睡觉,心想等人醒了再跟他说。
没想到拿过手机的那一刻,指纹锁自动解开了。
贺杉又是一愣。
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在对方手机里留下自己的指纹?
遇见季知砚的那晚,贺杉刚巧谈完一个合作,正准备上车回家,不料刚拉开车门就听见小声哼哼的声音。
贺杉最初还以为是只小猫,受了伤呜呜咽咽。
回头一看,是个很漂亮的男生,年龄挺小,看样子很难受,眼眶微微泛红,面上有点醉意,醺的人肤色成了透粉,可能是头晕,走路都踉跄,正扶着他的车微微喘气,眼角的泪痕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很亮。
那双圆润的杏眼朝他看过来时,他心里有是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软成一片,浑身像是过电了似的,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他见过这男孩儿。
并且肯定不止见过,他们之间,肯定曾有过不浅的缘分。
对视那一刻,男生明显吃了一惊,转过去就蹲下,呕吐起来。
路灯将男生的背影拖得很长,喉咙里的声音破碎又无助,他一阵心疼,赶紧上前想问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不料他刚走过去,男生就脱力晕倒,他一个箭步上去拽住男生,近距离的肢体接触让他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就要撒手,但男生看上去已经失去神智,拽着他袖子的手显得那么无力。
好像蒲公英,美丽而脆弱,风一吹就会飘走。
他不能把这男生丢在这里不管。
于是他强忍着身体的抗拒,屈膝蹲下,揽住男生的腰,双臂一抬就将人打横抱起。
也许感受到了他的体温,男生下意识往他怀里钻,紧紧握住他的袖口,捏的指节都泛白,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么,真的像受了伤的小猫。
他没忍住,稍稍凑近,想听听男生在说些什么。
"不要抛下我。"
“不要讨厌我。”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了好不好?"
“我好想你。"
这些直白的话语让贺杉错愕,不难猜出男生大概是失恋了。
贺杉忍不住又多看了男生几眼,皮肤瓷白,睫毛修长,五官整体柔和,但细看能感受到锋芒,是女生会喜欢的类型。
这样的男生居然也会有女孩不喜欢吗?
贺杉心里一团乱麻,又软又疼,努力在脑中搜刮跟这个男生有关的记忆,却任他如何也想不起来具体细节,甚至连男孩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贺杉小心翼翼把人放进后座,正准备关上车门,男生突然叫了一个名字。
“阿杉。”
贺杉一愣。
很熟悉,大概是谁的昵称吧。
贺杉稍稍又凑近些,想听的更清楚一点,男生却不说话了。
那晚贺杉把男生带回家,给男生煮了粥喂了醒酒药,不过最终全被男生吐了出来。
过程中男生一直在小声嘀咕着,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中途夹杂着“阿杉”这个昵称。
他只知道男生委屈又难过,却听不明白里面更复杂的情绪。
还有,男生的声音很好听。
电话还在不停地嗡嗡响,看得出来电人某种程度上也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打了几通还坚持不懈,他又回头看了季知砚一眼,在走廊处按了接通,脸还是对着病房。
电话那头是跟中气很足的少年音,声音干净,但说话的密集程度让他迅速清零了基于声音产生的好感值。
“砚子!砚子快来,我们在黑猫这里等你,今晚上人多,还齐,豪哥喜欢的女孩也在,今晚上玩国王游戏他准备表白,让咱们给他制造个机会。我跟好几个女生都说了,说砚神今晚也在,才把她们摇过来。”
“说话啊砚子,你今晚必须来!我们寝室三个人都要去,舍不得让你独守空闺。”
贺杉被这声音吵得头疼,还没来得及接话,那边又嚷嚷上了:“砚哥!义父!求你了,实不相瞒我喜欢那女孩儿也要来,她可崇拜你那几张摄影照片了,我听说她是智性恋,有你在我旁边,起码我能吸引吸引她的注意!“
“砚子你说话!”
他咳嗽了一声。
电话那头立马安静下来。
这人跟季知砚的关系肯定很好,贺杉一时半会儿居然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
季知砚的老板?老熟人?还是,朋友?
“喂,您好,我是季知砚的朋友,麻烦您把手机交给他,我跟他说几句话,成吗?”
没想到那头声音没变,但语气秒变,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好,季知砚现在睡着了,不方便接电话,”贺杉回答,“他犯了急性胃炎,需要住院两天,麻烦你联系一下他的家人,看护一下他。”
“什么?住院?哪家医院?我现在过来!”电话那头声音陡然拔高一个度,已经破音,“麻烦你先陪在他身边。”
贺杉告诉了那人医院位置和房间号,又坐回那把小板凳上。
又在工作群里发了通知,取消掉今晚的会议,静静陪着季知砚挂水。
那双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上被扎了好几个针孔,乌青发紫,贺杉沉默着注视着季知砚浓密的睫毛。
病房内的时钟滴答响,在寂静的病房中格外刺耳。
一个多小时后,门被猛然推开,一个个头挺高的大男生拎着袋蛋糕跨进来,在看见熟睡中的季知砚后,声音自觉放轻,问贺杉这是怎么了。
“知砚长期饮食不规律,本来就患有慢性胃炎,这几天都没好好吃正餐,前几天晚上还空腹喝酒,导致突发急性胃炎,”贺杉看向那块蛋糕,“医生说这次送医及时,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住院观察两天,今天不能吃流食,只能打点滴挂水。从明天开始清淡饮食,以后饮食必须规律,尤其是午餐,必须吃正餐 ,早餐也不能跳过。”
男孩不意外,放下蛋糕,一屁股坐在季知砚病床上,礼貌地冲他伸手:“我是江皓远,是季知砚的哥哥。”
贺杉能感受到江皓远的打量,克制而有分寸,没有敌意,但很细致,这眼神似乎要把他整个人看透一般。
哥哥?
季知砚什么时候有了个哥哥?
江皓远看上去年纪挺小的,虽然说气质确实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是这跟刚才电话里那一通嚷嚷的,真的是一个人吗?
贺杉跟江皓远握了握,自我介绍道:“贺杉,知砚的......上司。”
“知砚?”江皓挑了挑眉,“你这上司和下属关系还挺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