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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抽刀断水水更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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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蒋锋声险些睡过头，昏沉的起来，公文包丢在副驾驶。在马路上收到第三次的大吼大叫，车头悬停在斑马线前，行人险些被撞翻，看了眼车里阴郁的蒋锋声，赶紧提步离开。
他脸上表情很难看，压着迟到的边到了律所。
向公文包里摸索，却发现最重要的材料没有收进去，蒋锋声不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正是要捞开袖口看一眼时间的时候，头突然顿住，想起腕表留在了厕所的置物架上。
那份材料实在重要，他中午不会回去，一般都在律所楼下解决。
没办法，只是告了声假，急匆匆的开车回去。
施青缩在被窝里，看见蒋锋声突然冲进来，没和他说一句话，卷起桌上的白皮书就走。门落上去，施青掀开被褥，拉开小板凳坐在书桌前，书桌背光。
屋里没开任何灯，厚重的双层窗帘不透光，一片昏漆漆的阴翳落在施青后背上。
施青拖出抽屉，拿出药瓶，一片一片的数着。
还有半个月。
……
蒋锋声今夜很晚才回来，给施青带了楼下的肉酱米粉和其他食物。
施青饿得很厉害，吃干净了米粉，剩下点菜。蒋锋声把剩菜全都丢进垃圾桶，拿回厕所置物架上的腕表，其实他很讨厌这块腕表的皮质带，但是身边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穿用度无形的压在蒋锋声肩上，让他必须面对这个严肃的问题。
有时候，人不能同时选择面子和生存，贫穷是一座大山，足够压得山脚下所有人都喘不过来气。
蒋锋声放下眼镜，转身端进一杯热牛奶，他没忘记这个。
施青失眠，总睡不好，心理医生让他试试每晚固定一杯温牛奶。但是施青乳糖不耐受，他不爱喝这个，拿着杯子喝一口就递给蒋锋声。
蒋锋声这段时间都有些心不在焉，施青看他转过身，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他的背影，将手心里碾碎的药粉洒进去。手指搅了搅，将杯子递给蒋锋声，他一饮而尽。
刷了牙，灯啪一声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上床，蒋锋声背对施青，很快进入睡眠。
施青平躺在床铺上，双手像死人躺在棺材里一样交错搭在小腹上，一眨不眨的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
“蒋律，我最近看你气色不好，我妈家里那边是种枸杞的。给我邮了两大包，这袋你拿去泡个水喝。”
“谢谢。”
蒋锋声微笑着收下，女孩一脸欣喜的模样，抱住文件夹转身推门出去。从玻璃门能看见女孩和其他同伴吐舌头的欣喜模样，看样子很兴奋，蒋锋声不明白为什么，却控制不住想起施青来。
他最近和施青吵架了。
施青疑神疑鬼不是这年发生的事情了，自从他开始工作后，只有晚上七八点后能回家。
两个月后，施青开始出现很明显的抑郁，一直哭一直哭。他说他很绝望，绝望到想去死，从轻度到重度，再从重度到中度。他让蒋锋声去找一个女人，去开拓自己新的人生，却在他不定时回来后歇斯底里的闷在被子里哭泣。
他一直是一家私人医院心理科的常客，每个月定时去拿药，每次开头都是我有一个朋友。
但医生都知道那只是托辞，可只有蒋锋声知道那个朋友真实存在。
世界上没有施青任何存在过的痕迹，在他的档案袋上标注的是失踪人员。
施青已经在人间失踪了十一年。
蒋锋声的深思宛如潮水一般有规律退后，他拿起钢笔，却怎么也想不起施青最开始哭泣的那张脸。这让蒋锋声暴躁起来，他皱眉，翻开资料，看见一张字迹清秀的纸条，上面写着。
【早点回来。蒋锋声。】
蒋锋声抬头看了一眼门外，闷不做声的将纸团拿在手里搓成团，停顿片刻，咽进嘴里。喉结耸动，施青唯一的痕迹被他吞进胃里，人类的胃酸能够侵蚀刀片。
他不会让施青任何痕迹暴露在外，施青要完完全全的消失。
蒋锋声低头看着摊开的材料，刚刚的纸条就夹在这一页，密密麻麻的行在眼里晃出几片影子。
施青哭泣的脸模模糊糊的在眼前，带着哭声，不大，很细，男孩儿不该哭出这样的声音，怪可怜的。但再往里耳朵里钻，那点怜悯的同情变成毛躁的不耐烦，和近几日施青密不透风的粘人重叠。
他不可能只围着施青绕。
施青是他的影子。他不是施青的影子。
蒋锋声大脑交错着出现这两句话，双目滞呆，墨水从钢笔尖滴下。
“蒋律，我帮你泡好了枸杞，你先尝尝。”
玻璃门忽然被推开，容貌妍丽的女孩肤色健康，马尾甩动，充满着生机勃勃的活跃。她和施青不一样，施青像一株早早垂倒的小树，剜去黑色的病灶也无法改变他的命运。
女孩放下杯，看着蒋锋声更惨白憔悴的脸色，血丝在眼底清晰可见。她惊讶了一声，甜美的声音关切的道。
“蒋律，你要不今天先回去吧。”
“不用了，谢谢小云。你今天下午有事吗？我请你吃顿饭。”
“真的呀？”
女孩捂住嘴，杏眼里满是欣喜的笑意，眯成了月牙，又忍不住问道。
“您真要请我吃顿饭？吃到七点可以吗，我想先回家换身裙子。”
蒋锋声微笑着点了头，目送着女孩难掩喜悦的出门，盯着那杯在冒热气的枸杞茶，面无表情的倒进垃圾桶里。
等结束工作，蒋锋声下楼，女孩从安全楼梯下到低层，满是小心思的按动电梯向下的按钮。看见电梯从上停下，金属门开合，蒋锋声站在门里，微微的冲她点头一笑。
女孩按住自己嘣嘣直跳的少女心，悄咪咪看了一眼蒋锋声，跨进去，和他并肩而站。
出大门，两个人约好在XX见面。
蒋锋声一直坐在车上，随便订了家西餐厅，看见双人烛光晚餐的时候。
手突然顿了一下，他和施青还从来没一起吃过西餐，他们两个都是小地方出来的学生，十年前的小县城远没有现在发达，连快餐店少。
车窗外传来敲动的声响，蒋锋声扭头，按开车窗。
“你坐副驾驶吧。”
女孩眼睛一亮，手拎着小包，绕过跨上去。好奇的打量着车内，很干净，没有挂件和任何配饰，就像蒋锋声这个人。
更重要的是，一点烟味没有。
“我好像没看见您抽烟过。”
蒋锋声摇了摇头，没说话，也没注意到女孩在称呼上耍的小心思。打转方向盘，黑车混入洪洪车流中，等接受晚餐，已经过了七点半。
女孩提出散步消食的建议，蒋锋声跟她走在街边。
人声吵杂，来往都是行人过客，高大的霓虹灯塔闪烁光亮。蒋锋声手里没拿东西，只是漫无目的的走上高架桥，膨胀的晚风吹过发丝带来一点零星的凉爽安慰。
女孩转过身，倒退在蒋锋声面前，自言自语道。
“蒋律，律所都说您有点儿冷，但我觉得您人特别好。虽然看上去有点不近人情，但是没想到不抽烟不喝酒，也没闹出个绯闻什么的，在业界里您的风评都特别好。”
蒋锋声没有回答，他之前抽，但是施青鼻子太灵。
只要抽一口，回卧室保准被发现，施青不喜欢烟味，一旦知道了就不会让蒋锋声碰他。
后来就戒了，笼统才没抽几天，活生生被压下去了。
女孩很是落落大方，也没有尴尬，站定在马路上人道桥。长发飞扬，马路上刷刷过去车流，路灯铺下橙色的光，各色的灯都在闪烁，头顶飞机机翼上闪烁的红色警示灯，街边店铺里冷白的灯光，远处高楼大厦里百层的灯光，在黑夜里织就成无数条影子，像一道无声的洪流。
天空飘过几道浅云，风里多了一点暴雨将至的气味，迅猛的像一个增生的伤口，有带着难以压制的燥意。
蒋锋声在桥中心栏杆边缘看见施青的影子，他的头发留的长，和班上那些男生要么剃寸头要么留点刘海的男生不一样。就从中间分了道发缝，两边抛开，盖住后脑勺的发旋。他总去薅施青的头发，手指抓过额头，一下就弄得乱糟糟的翘。
这样大的风一吹，吹得散在半空都是他的发丝，扬起来，露出施青那张苍白柔软的脸颊。
像死人的脸颊。
蒋锋声没有注意到女孩是何时走开，抹走了额头的冷汗，手指发僵。
未作任何停留，转身离开。
蒋锋声回到那家西餐厅，将预约打包的牛排和前菜带走，他希望施青会喜欢。
却又止不住勾起另外一段回忆，他和施青出身都不怎么样，出去念大学是第一次离开家乡来到大城市。什么都没见过，他大学兼职在酒店当服务生，有剩下的自助餐点就打包回去，和施青吃的狼吞虎咽。
蒋锋声立在铜绿色的老门前，门边阔大的墙外是一面安静的旧居民楼，他感觉门上的锈更多了。
“青青，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