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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谣言起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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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悦和程远相识于大一入学后一个月的网吧。
这是林悦的说法。
对程远来说,时间要拨早到新生军训。
程远第一次注意到林悦,是在一个午后,教官以磨练心智之名,让全班在烈日下暴晒。
队列是按照身高排列的,从左到右,越高的越靠右。
班里女多男少,前面三排是女生,最后一排是男生。
林悦是最高的那个女生,程远是班里最高的男生。
于是程远眼前,是林悦迷彩色的帽顶,和在阳光下泛着棕色的马尾。
午后无风,热气化成实质,第一排一个女生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教官皱眉走过去查看,确定不用送医院后,让旁边的女生把倒下的女生扶到远处树下休息。
教官来回走动,不满道:“现在的学生,缺乏锻炼!一点苦都吃不了!”
随着教官转身,几个女生立马放松站姿,趁着教官背对看不到,赶紧用手扇了扇风。
整个过程,林悦没动,目视前方,任豆大的汗从颊侧滑下,汇聚到下巴,滴落进脚下沙土。
程远看着面前站姿认真到透着一股倔强的林悦,突然感觉烈日当空也没那么难熬了。
此时临近下午上课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路过去教室。但有一些行事带着些偷摸,先是在操场附近确认什么,然后停下来,拿着手机拍起来。
一开始拍得还比较遮掩,像是拍风景。后面几个镜头固定一个方向,明显是在拍某个人。
教官发现了,黑着脸边走边喊:“你们几个!拍什么!手机里的删掉!”
那几个人哪可能配合,收了东西扯开步子就跑。
教官追着骂了几句,想到后面还有学生,只能放弃。
趁着教官走远了,队列明显松散起来,几个人回头,冲林悦一笑:“又是来拍你的吧?”
林悦没动,也没回应。
旁边有人说:“说不准也是拍程远。”
最开始问话的摇头:“我看清了,都是男的,肯定是拍林悦。”
教官的声音追来:“让你们放松了吗!让你们说话了吗!再加半小时!”
队列爆发一阵哀嚎。
每年新生入校,总有一群人关注着样貌出众的新生。
当林悦一个人提着行李箱,用手机地图确认宿舍地址,并拒绝几位热情学长帮助的时候,被人偷拍了照片,上传到学校论坛。
当日,法学院论坛因为有了个样貌堪比混血的新生而沸腾。
一时间打听林悦的帖子层出不穷,不知哪个好事者把林悦的手机号码和宿舍公布了出去,于是林悦的手机每天都是没完没了的陌生电话和短信。
原本为了打工特地准备的手机,完全沦为垃圾信息收集箱。无奈之下,林悦只好暂时关了手机。结果有人套出了林悦宿舍的电话号码,那些包含期待情绪的电话转向宿舍,哪怕晚上熄灯后,仍有电话打来。
林悦向室友道歉,请大家吃过几次饭。室友们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林悦知道这些电话已经严重影响室友休息,加上自己有打工需要,于是向辅导员申请自己能不能搬出去住。
辅导员看着面前长相惊艳的林悦,哪怕她是女生,也为此心跳不已。她能理解那些人不理智的行为,也同情林悦的现状,但学校有规定,大一新生必须住校,只能拒绝林悦,但承诺她大二的时候可以帮她优先申请。
林悦申请无果,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开门,听到室友提到她。
“哎又是找林悦的,一天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张慧慧不耐烦道。
孟雪然提议:“电话线拔了吧。反正大家都有手机。”
张慧慧不同意:“凭什么啊,哦就因为一个林悦,让宿舍的电话成摆设?”
孟雪然不理解:“你又嫌吵又不愿意拔线,图啥呢?”
张慧慧有些支支吾吾:“万一班里有什么事或者手机没电了。”
孟雪然更不理解了:“班里有事不都在群里通知吗?手机一天一冲正常用哪能说没电就没电?”
张慧慧不耐烦:“总之我不同意,而且我手机平时也要玩游戏,固定电话方便。”
孟雪然懒得继续这个话题:“那就别嫌这嫌那了,那些打电话的林悦都不认识也懒得搭理,这事怪不到林悦。”
张慧慧强调:“我也不是怪林悦。”
说完话题一转:“哎你们听说了吗,林悦高中给个上市公司老总当小三,上课的时候被原配从班里拎出来打。”
“不是吧?这么劲爆的?!”一直没说话的周玲被这个八卦惊得声音都控制不住了。
张慧慧八卦道:“我也是听说的,她还为这个老板堕过胎呢。”
林悦再听不下去,用力推门,两步走到还一脸八卦的张慧慧面前,扬起巴掌来回猛抽两次。
事发突然,张慧慧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脸上热辣辣的刺疼让她大叫着扑向林悦:“林悦你有病吧!我爸妈都没打过我!”
林悦一米七二,班里最高的女生。
张慧慧是军训都站第一排靠左的身高。
在张慧慧扑向林悦的瞬间,林悦手臂一撑,按住她的头,张慧慧两手腾空挥动,怒骂:“林悦你他妈做了还不让人说是吧,你放开我!”
林悦按着她的头,手指用力,冷声问:“嘴巴干净点,你听谁说的?”
张慧慧挣不脱,头被按得生疼,不敢骂了:“你做了还怕人说吗!都传遍了!随便找个人都知道!”
林悦看向孟雪然、周玲。
两人还没从突然的发展中反应过来,一脸懵。但从两人表情来看,明显也像是第一次听到的样子。
包括林悦自己,也是第一次听到。
林悦控制住情绪,尽可能平静的语气:“我没做。再问你一次,听谁说的。”
张慧慧不挣扎了,偏着头从下往上看林悦,眼神不那么睿智的感觉:“你没做?”
林悦:“没有。”
张慧慧:“你没当小三?”
林悦蹙眉,叹气道:“没当小三,没被人打,没堕胎。”
张慧慧想了想,又想了想,情绪又上来了,挣扎:“那你也不能打我啊!”
林悦手指用力往后一推,张慧慧跌坐回她椅子上,她评估了一下双方实力悬殊,最终没再起来,没好气道:“我听二班的陈晨说的。”
陈晨?
林悦仔细回忆一番,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
虽然专业课是几个班一起上,但入学才一个月,林悦连自己班里的人都没认全,更别说其他班的了。
林悦问:“她有说她怎么知道的吗?”
八卦被正主听到,还被抽了两巴掌,虽然事后知道这是谣言,张慧慧不爽归不爽,但还是有些心虚,语气稍微缓了下来:“没说,我和她也没那么熟,就是有几次上课坐一起,后面在食堂遇上,她知道我和你一个宿舍才偷偷告诉我的。”
孟雪然和周玲终于反应过来,走到两人之间劝架。
周玲看了看张慧慧的脸,还好,林悦两巴掌扇得用力,但就是红了些,小姑娘皮肤嫩,过会应该就没事了。确认张慧慧没受其他伤,周玲拿了张慧慧毛巾,打湿拧干让她先敷着。
张慧慧觉得委屈,但被人当面抓包,这事确实尴尬,憋嘴拿毛巾按在脸上,转过身点开手机躲游戏里去了。
孟雪然看了看林悦表情,见她情绪还算稳定,轻轻拉了拉林悦衣角,把她带到门边上。
林悦上午找完辅导员,时间快到饭点,想着没拿饭卡回来拿的。
结果被人这么倒了一桶狗血,彻底没了食欲。
孟雪然想让林悦换个情绪,提议要不要去食堂。林悦摇摇头,说不想吃。
今天下午全是专业课,孟雪然劝道:“多少吃一点吧,下午四节课,扛不住。”
林悦想到专业课是几个班一起上,问:“陈晨住哪个宿舍?”
有些事,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去解决不是林悦的风格。
孟雪然真怕林悦去把人揍一顿,赶紧拉住她:“你不会是要去揍她吧?”
林悦:“可以的话,很想。”
孟雪然头疼,劝道:“你先冷静一下,你认识这个人吗?”
林悦:“不认识。”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孟雪然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可能,你再想想,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谁?”
林悦冷眼看过来:“没有。即便有,这也不是她造谣的理由。”
这倒是真的。
孟雪然点点头,换个角度:“现在也不能证明这是她在造谣,不排除她也是听来的。只是刚好知道张慧慧和你一个宿舍,想确认一下这个八卦真实性。”
林悦沉默了。
孟雪然见暂时劝下来了,提议:“你看要不这样,我先帮你去问一下陈晨怎么知道的吧。也不说你听到了。”
林悦看向孟雪然,入学后的第一个好友。
入校当日,林悦到宿舍时,孟雪然和她父母已经先到了。
确认林悦是一个人后,孟雪然母亲走过来,带她走到写了她名字的床前,帮她收拾。
林悦说她可以自己来的。
事实上她习惯于此了。
林悦很小的时候,父母美其名曰锻炼她的独立能力,凡事从严要求。小学,在别的小孩每天上学都有父母接送的时候,林悦已经自己骑车上学。初中,林悦成绩优异,考上了市重点,但这所高中为了抓教育质量,是要住校的。林悦父母非常满意她的中考成绩,对她接下来高中三年需要住校没有任何不舍,甚至还提过假期都可以不回来,留在学校好好学习。
学校当然不能让学生假期留在学校,但林悦父母完全没有接送的意思,于是高中三年,林悦每次自己去,自己回。高中三年,林悦父母除了学杂费和基本生活费用,没给林悦多余零花钱。林悦也不清楚自己憋着什么劲,三年来埋首学习,每天都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年年拿奖学金。等到高中毕业,小小的攒了一笔钱。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她父母一次性给了她大学四年的学费,放手道:“我们相信悦悦的自制力。爸爸妈妈商量过了,把大学四年学费都给你自行安排。你是大姑娘了,遇到社交开销可以提前用,有急用不够了再和家里说。当然,爸爸妈妈相信你也不会乱花钱。另外,有机会的话,可以提前体验一下社会,打个工什么的,顺便多认识一些朋友。”
林悦不太能理解父母的想法。但她早就决定,工肯定是要打的。她没有消费的习惯,但一直以来的经历,让她习惯靠自己,未雨绸缪。
高中毕业后的暑假,她没有像其他同龄人那样四处旅行,而是接了四家家教,攒足了大学前两年的费用。
孟雪然母亲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椅子我已经先擦过了,天那么热,你一个小姑娘提那么重的箱子爬楼梯上来不容易。先休息会,阿姨铺床铺很快的,一会弄好了一起去吃饭,小雪提前做过功课了,离你们宿舍最近的食堂很好吃的。”
林悦还想拒绝,孟雪然和她父母继续聊上了。
孟雪然:“那我每天早上起床,和晚上睡前都给你们电话。”
孟雪然父亲太了解女儿了,毫不客气道:“你不是起床困难户么,早上还能起来打电话?打完了继续睡吧?”
孟雪然撅嘴:“如果我没主动打过来,你们就给我打。”
孟雪然母亲抖平床单,然后细细折进去:“你就是想我们叫你起来呗,那就周一到周五早上七点半?也不能太早了,会吵到大家。”
孟雪然甜甜地笑:“好啊,说好了啊,晚上我打给你们,记得接。”
孟雪然父亲点头:“没问题,晚上散步我和你妈带上手机。”
阳光从孟雪然和她父亲背后的窗户照进,室内拢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林悦看着孟雪然和父母热闹呵呵聊天的样子,仿佛电视里的画面来到了现实。
原来,家人之间可以如此温馨。
林悦模模糊糊升起一种陌生的情绪,鼻子猛地一酸,低下头收拾东西。
孟母利索收拾好一切,热情带上推脱的林悦,四人一道去食堂吃了顿简餐。因为还有工作过来的,孟雪然父母当天就赶飞机回家了。
那之后,两人常一起行动,很快发现彼此兴趣相投性格相合,开学不到一个月,已是各自认定的好友了。
“那就麻烦你了。”林悦真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