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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重逢 ...

  •   图书馆暖黄的灯光漫过书架,安卿远垂眸翻书的侧影,与记忆里西装革履的模样重叠又剥离。

      他手边的咖啡杯氤氲着热气,像一团揉碎的旧时光。

      林原扯了扯身上崭新的套头卫衣,运动裤下摆随着落座轻轻晃动。

      此刻的安卿远褪去了往日的凌厉锋芒,休闲衬衫与卡其色长裤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倒像是从硝烟里抽离的一幅静物画。

      第二星际的剧变来得猝不及防,虫族竟毫无预兆地解除战时状态,连向来铁血的军校都开始推行改革。

      当欧申攥着报名表出现在面前时,林原下意识伸手阻拦,却在对方清亮的眼神里读懂了执着:"我只是想去开机甲。"

      那片曾被战火灼烧的星域,如今因虫族数量骤减,再无需战士们奔赴边缘星与异兽厮杀。

      亚设的身影消失在修理店的霓虹招牌后,那双总能精准拆解精密仪器的巧手,正握着扳手打磨新的人生。

      而泽菲尔依旧行踪诡秘,如同隐匿在星轨暗处的孤星,林原不再追问,任他在未知里沉浮。

      指腹摩挲着桌面的纹路,林原喉间像卡着颗酸涩的果核。

      近乡情更怯,重逢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只能看着安卿远翻动书页的指尖,在光影交错间,将欲言又止的情绪碾碎。

      林原的话音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打着旋,像只折翼的蝶。

      那些无关痛痒的字句从颤抖的唇齿间漏出来:"我们……很久没见了,抱歉我从那颗兽星回来了,毕竟我不是兽族,你也知道兽族寿命短的很。"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角,在木纹上划出细碎的划痕。

      安卿远合上书的声响轻得像一声叹息。他覆上林原发凉的手背时,带着咖啡香气的体温顺着皮肤攀爬。

      简简单单一句"欢迎回来",却让林原僵在原地,连嘴角勉强扯出的弧度都碎成了齑粉。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算了。"林原此刻像个被打败的小孩,他还有一肚子的委屈想说,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认命。

      垂眸盯着交叠的手,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最终只挤出一句滚烫的呢喃:"我很想你。"

      林原知道虫族就是这样的生命,就是这样的思维,就是这样的想法,他也是虫族,终其一生他也就想爬回他出生的地方,能叫出那句“妈妈”。

      简直就像无法摆脱的永恒宿命,就算是被硬生生扔到第三星际,他还是回来了。

      他想见安霖,可面前的是安卿远。

      林原克制住自己胸膛里心脏的跳动,他对自己说,就到这里吧。

      就当虫母死在了安霖的怀里,他是林原,也是时候接受没有母亲的命运了。

      可这时候安卿远说话了他,抬起头。他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面,金属钥匙泛着冷光,“我在议会还有工作,但是安霖的住处钥匙给你。”

      “你可以回去,但是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接过钥匙,林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安卿远远看的那本书叫什么,走出图书馆前,他鬼使神差地回头。

      “楼慕寒在哪?”
      “他离开了自由军,据说是跟第一星际的猎星者走了,因为我不告诉他你的坐标。”

      联系上猎星者。“你们最近有没有加入一位叫楼慕寒的虫族机械修理助手。”

      “有啊,不过我没申请,真可惜,我觉得你可以做我的助手。”
      猎星者带着笑意的模拟声音信号传来。

      “能帮我联系上他吗?”"林原倚着教廷浅湾分部斑驳的走廊墙壁,用肩膀夹住通讯器,打开那扇尘封的门。

      枯败的藤蔓垂落在褪色的窗帘上,二型药剂依旧歪倒在衣柜角落,折射出冷冽的光。

      花草全部都枯死完了,他回来了,这里已经没有安霖了。

      “联系……嘶,不知道道他会跟着谁去到第几星际,我查一下他的目标任务吧。”猎星者回答。

      林原望着窗外飘落的枯叶,听见自己心跳平稳的像消失了。

      房间里花草全部枯死,唯有角落里的儿童积木散落一地,那是林原小时候总吵着要拼的宇宙飞船。

      终端屏保上的数据流瀑布般倾泻,密密麻麻的未读消息在蓝光里闪烁,却没一条能带给他楼慕寒的行踪。

      林原摩挲着腕表式终端的金属边缘,猎星者飞船的登机提示音突然在空间站穹顶炸响,震得他抬头望去。

      当银色舷梯缓缓降下时,林原在接驳口的全息指示灯影里,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叙迟的皇室军转制服笔挺得近乎刻板,肩章上的星芒在人流中冷冽地切割着光线,仿佛要将周遭的喧闹都割裂成寂静的碎片。

      “裴叙迟?什么事?” 林原扯了扯被行李带勒出红痕的肩膀,防护服接缝处带上了扳手和修理装置。

      裴叙迟喉结滚动着,制式军靴碾过地面反光板的瞬间,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斑,像是他此刻破碎的思绪。

      那双向来冷若冰霜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慌乱,手指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在制服裤缝处留下褶皱的印记。

      “你...... 林原你要去哪里?” 话音落地的刹那,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可笑 —— 曾经共享过一张床留下基因的两人,如今竟连对方的目的地都成了谜题。

      空间站广播突然切入跃迁倒计时,机械女声将空气搅得愈发粘稠。

      裴叙迟看着林原颈后若隐若现的信息素腺体口疤痕,那是虫母身份剥离时留下的印记,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银河,横亘在他们之间。

      林原的指尖已经触到了登舱口的生物识别屏,冰凉的触感却比不上裴叙迟眼底骤然凝结的霜色。

      他转身时,防护服拉链在到锁骨处,露出新生皮肤下隐约跳动的仿生血管,像极了虫族母巢里那些永远温热的神经脉络。

      “该走的是我。” 他的声音混着远处推进器的低频震动,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薄脆的蛛网。

      “当蝉族预言摘下虫母面纱的那一刻,虫族就不再需要寄生的子宫,现在的我,不过是个连信息素都残缺不全的劣等雄虫。”

      裴叙迟突然跨前半步,军靴撞击地面的。

      他伸手去抓林原的手腕,却在触到那截苍白皮肤时猛地缩回,仿佛碰到了曾经那样脆弱的过往。

      "他们有新的信息素节点了。" 林原的声音被头盔过滤得平板,背包侧袋露出半支神经镇定剂,金属针头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工蜂会重新分泌王浆,兵蚁群会选出新的战斗领袖......"

      “可我......” 裴叙迟喉间滚过未说出口的千万个夜晚,那些在皇宫穹顶下独自凝视黑洞投影的时刻,“行军蚁军队还驻守在中枢星门,王座厅的恒温系统始终设定在你喜欢的......”

      "我守着空荡的王座厅,看全息投影里的星图从春换到冬。”

      “那些金属王座本该属于真正的皇室血脉。” 林原看着对方肩章上的六芒星徽,那是与自己被摘除的腺体印记同样刺眼的存在,

      “你是帝国的利刃,而我不过是旧时代的残党,从你第一天登上王位的时候,就该明白的。”

      空间站的黄色预警灯突然亮起,催促登舱的红光在裴叙迟瞳孔里碎成万千流萤。

      他看见林原转身时,后颈新生的短发扫过疤痕,像第一次正视的林原的时刻,他躺在地毯上身上还有血迹,却告诉他“没有雌虫会开机甲,我能潜入自由军,将楼慕寒的头给你提来。”

      “至少让我......” 话未说完,就被舱门合拢的气阀声切成两半。

      裴叙迟的手掌按在冰凉的合金板上,看着那个逐渐缩小的背影,恨恨的将拳头砸在了金属墙上。

      虫族会接受失去虫母的命运,基因链在星尘中沉默地流淌,那些刻在甲壳与触须里的生存本能,正按照千万年不变的预言,将失去虫母的震颤转化为新的繁衍程式。

      可裴叙迟接受不了,他铁血成长的半生就留下了那么一点柔软的记忆,现在林原也要全部带走了。

      他突然想起军部档案里的一段旧记录:远古时代的蜜蜂群落失去蜂后时,工蜂会疯狂撞击蜂巢内壁,直到翅膀破碎,复眼渗血。

      原来有些物种的本能,从来不分虫族生存的时代。

      林原盯着舷窗外飞速掠过的星尘带,指尖在操作台上叩出细碎的节奏。

      猎星者座舱的红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愈发明显,直到那个戴着齿轮状护目镜的无脸男人转身时,他才惊觉自己咬碎了第三颗薄荷糖。

      “第三星际区的星群坐标还是不太对。” 猎星者转动着全息星图。

      “不过你那位楼先生很会挑地方 —— 目标星球刚好在旧帝国遗迹群的引力阱边缘。”

      他伸手拨弄星图上某个暗红色光斑,“看这个蟹状星云的尾迹,按跃迁轨迹算,他的飞船回来时候会经过‘死者之喉’虫洞。”

      林原的行李袋 “砰” 地砸在合金地板上,维修工具箱的卡扣弹开,露出半支没贴标签的离子焊枪。

      他望着星图上那个闪烁的小点,喉结滚动着咽下残留的薄荷苦味:“我们能在虫洞入口设接驳点吗?” 话音未落,指尖已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内侧 —— 那里有道极细的疤痕,是军校时替楼慕寒挡下训练刺针时留下的。

      猎星者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震得头顶的警示灯簌簌作响。

      他扯下护目镜,露出完全没有拟态的脸:“我的助手,你知道穿越‘死者之喉’需要多疯狂的领航员吗?”

      不等回答,他已在导航屏上敲出一连串激进的航线代码,星图边缘泛起危险的紫色光晕,

      “不过看在你把我从科技低落的第三星际里捞出来的份上” 他转头时,“我会帮你找到他。”

      在经过了不知道是第几个昼夜的轮回,他们遇到那摇摇欲坠的飞船。

      林原盯着扫描屏上那个跳动的红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猎星者的飞船在陨石带边缘颠簸。

      猎星者高兴的欢呼起来“找到你的朋友楼慕寒了!”

      舱门对接的瞬间,气压平衡的嗡鸣混着电流杂音,在狭小的接驳通道里炸开。

      林原的维修手套死死攥住门框,看着对面舱室的气密门如虹膜般缓缓睁开。

      阴影中先探出的是半支泛着冷光的粒子枪,那是他最常佩戴的装备。

      楼慕寒黑色作战服的下摆扫过舱门边缘,战术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轻响。

      他肩上的通讯器还在渗着蓝紫色电火花,右耳的耳钉式定位器闪着故障的红光,整个人像从硝烟里淬出来的利刃。

      “很高兴还能见到你,林原,但是你不该来。” 楼慕寒的声音裹着呼吸器的白雾,枪口却悄然垂向地面。

      林原注意到他后颈缠着医用绷带,渗出的血珠将绷带晕染成诡异的黑红,那是反物质灼伤特有的痕迹。

      维修工具包从林原指间滑落,零件散落在两人脚边发出细碎声响。他向前踉跄半步。

      楼慕寒后退抵上舱壁,战术腰带的扣环撞出闷响。

      他摘下满是裂痕的防护面罩,左眼下方新添的疤痕从颧骨斜劈到嘴角,“你走之后我为了平息暴乱。”

      他偏过头,喉结滚动着脖颈青筋暴起,“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但是这里还有你啊!” 林原突然抓住对方的作战服前襟,他的声音发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不是因为我是虫母才追随我的,你只是因为我是虫母才保护我。”

      楼慕寒僵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起又松开。

      “别告诉任何人你回来了。” 楼慕寒突然将人拽进怀里,下巴抵着林原发顶,呼吸灼热又紊乱,“这里的辐射值那么高......”

      话音被舱外突然炸响的陨石撞击声撕碎,他反手搂住林原的腰,作战靴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将人死死护在身后。

      林原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闻到硝烟与医疗舱消毒水混杂的气息。对方背上的战术背心还残留着低温灼烧的焦糊味,透过单薄的布料渗进皮肤。

      “工蜂的信息素里永远写着奉献,” 他的声音混着飞船维生系统的电流杂音,在两人之间流淌成温热的雾,“工蚁的复眼里只有守护,我不是古老传说里的虫母,我是林原。”

      “虫族的爱只献给他们的虫母,但是楼慕寒,你一直一直从来都只叫我林原,你是这个宇宙里唯一还记得我是谁的人。”

      楼慕寒的喉结擦过林原额角,战术腰带的卡扣硌得人生疼。他的目光在黑暗中亮起金色的微光,扫过林原后颈疤痕新生的皮肤,那里曾藏着虫母最甜美的味道,

      “在星盗的黑市,有人出二十万星币买你的信息素味道。” 他突然抓住那只在自己胸口游移的手,指腹碾过对方掌心的茧 ,那是握离子焊枪磨出的痕迹,

      “可我看着那些标本罐里的淡粉色液体,只想把整个黑市炸成齑粉。”

      远处传来猎星者骂骂咧咧的声音,大概是在诅咒这破破烂烂的对接舱。

      楼慕寒突然低头咬住林原的下唇,带掠夺性的吻,“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他在对方颈侧喘着粗气,声波震得林原鼓膜发麻,

      “我花了很久从军校和军团脱身,又从自由军离开,没有你的话......”

      林原被楼慕寒压在应急舱门后,看着那人从战术靴里抽出军用匕首,在自己防护服上刻下歪扭的 “L”。“这个世界毫无意义。”

      金属碎屑掉进衣领,却比不上对方眼底翻涌的暗潮灼热:“下次再丢下我一个人离开,”

      匕首穿透两人之间的布料,将他们的影子钉在舱壁上,“我就把自己的神经链焊在你脊椎里,这样我就永远不会丢失你的坐标。”

      林原笑起来,就像很久之前他们在军校做出的约定。
      “我走再远也会回来的,如果我不回来找到你,那我又怎么找到我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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