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他渡他 ...
-
白临川迟迟才开口，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没死？”
这下留到墨雨梅震惊了，“我怎么会死？”
魏思眼睛一亮，仿佛好戏终于登场了，他神秘一笑，坐在一旁瞧着好戏。
白临川怔怔道：“墨削跟我说……”
不对，不是墨削跟他说，而是墨削引导他发现了所谓的真相，自从被墨削骗过后，他便不再信他说的话。
人不会怀疑自己发现的真相。
白临川猛然一怔。
从一开始，他步步踏入了他的计谋。
魏思见二人皆惊讶不说话，只好旁外音道：“这位，可是墨削的道侣。”
墨雨梅异常诧异地上下打量着白临川，“你是墨削的道侣，没想到……他如今也到成家的年纪了。”
“当年发生的事情……”墨雨梅突然自嘲一笑：“我不愿提起，但你若想要知道，无非是我错付了人。
当年我不喜妖界，却对人间产生了诸多喜好，便潜心修炼，终于得以幻化出人形。
在那里，我遇到了刘文，并相遇相知相爱，当我得知他是一名修士的时候，曾想过离开他，但没想到，他早已知晓我是头妖，并且愿意抛弃所有跟我在一起。
我欣喜若狂，以为我遇见了爱情，我也以为我们会一直好下去，结果……”
她摇了摇头，“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骗局。”
“他演戏十年之久，就是为了证道，可笑吗，杀妻证道！当年，我们的孩子才五岁，天可怜见，我问他！证的是什么道！什么道需要手刃亲人！
他怒而不言，只是迎着剑尖向我走来，他可真好的耐心，十年！暗中演戏了十年！无人不夸的好郎君，无人不知的好夫君。结果……却要杀了我。
他说人妖殊途，当真可笑……
我们大打了一架，我夺走他的剑，狠狠地插入了他的体内。”
她说罢平息呼出一口气，轻轻地捋了一下乱掉的发丝，“事情的全部经过就是这样。”
“墨削？我想想……当时我们打了很久，彼此都发红了眼，他或许出去玩了……当时屋子里没有其他声音。”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总比他待在屋子里，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得好。”
“然后？然后当然我就跑了，不然难不成我还要待在这里吗，我的十年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从情人到仇人，就是一夕之间的事情，你也总不能指望我把仇人的孩子带回妖界，他可是个人，生死有命，我这么大的时候，父母早就没影了。”
“你问我什么感觉？
很爽。我恨极了他，曾经十年的点点滴滴浮现在我眼前，我看着他胸口上插着的剑，他身上还穿着我缝纫的衣裳，现在上面染红了血，他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仍恶狠的瞪着我，我只恨他死的太快了，我应该把他千刀万剐、抽筋剥皮才对！”
“哦，可别那么看我，负情的是他！要杀我的是他！谋害者更是他！辜负真心的人就应该吞一千颗银针！万劫不复，绝不该有好下场！死的更应该是他！”
“至此之后，我当然没再回去过，回那地方干什么。”
“客官，这就要走？”
白临川撇向桌上，墨雨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桌角放着三块灵石，碗里仍是圆润的汤圆，已经变得冰凉。
“我知道你们付了钱，我只是想问一句，他……还好吗？”
白临川终于回归了意识，他僵硬启唇，“他跟你……很像。”
墨雨梅淡淡笑了，孩子和母亲之前的脐带是总也剪不断的，否则她不会多余问出那一句。
她注视着白临川，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或许，他不像我。他遇到的是你。”
白临川听完，垂下了头，拖着脚步离去。
魏思跟在他身后，好奇地看着他的神色。
白临川突然停下转身说道：“乐子你也看完了。”
魏思一挑眉，“你就不好奇墨削为什么要说人是他杀的，以及我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他等着白临川问话。
岂料，白临川道：“有一神镜，名叫常月镜，可堪过去，可预将来。”
魏思歪嘴笑了，他扬起头，“没错，我是看见了墨削的全部过往。”
他走到白临川面前，幽幽吐息道：“镜子可不会撒谎。”
白临川终于开口求道：“你想要什么？”
魏思嘴角终于高高翘起，他得意地闻着空气中，“原来高高在上的白临川也有求人的时候。”
白临川默默看着这个变态，手紧握成拳。
魏思突然拿出了镜子，灵气一滑，平滑的镜面出现了水波荡漾，转眼之间，便浮现出了当年的全部过往。
温馨的木屋，烛火摇曳，然而地上却一片血滩，刘云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剑，血迹蔓延开来，直至角落。
阴暗的角落里，一个男孩儿蜷缩成一团，他看着父亲的尸体逐渐冰冷，木门留着一条窄窄的缝，一个黑豹奔跑在黑夜中。
她似有所感，最后看了角落的男孩一眼，从此再无踪迹。
起初，村子上并不知晓真相，只当刘文有仇家，只剩下一个丧父失母的可怜孩子，母亲不知所踪，有的说被歹人掳了去，有人说跑了。
不过这都跟那个孩子相关不大，他正为了活下去而挣扎，一开始村民还有所照应，然而时间一长，没人愿意家里多一张嘴。
他活下去成了问题，食物愈来愈少，那年春季闹了灾荒，一开始是家家户户的笑脸变少了，到了冬季，则愈加难熬。直到某天……某个人家即不愿意做个恶人丢下脸皮拒绝这可怜的孩子，更不愿意将本就没多少的食物分给他吃。
那一天下来，那个孩子得到了一碗剩面，一碗的狗食，还有半碗米饭。
他拿起米饭，饿得焦急吃下去，结果却崩坏了嘴，他诧异地从嘴里拿出掺着血的石子，久久愣在原地。
他掏着剩下的米饭，全都混上了石子。
村民寄希望于这样子那个孩子便觉得难吃，就不会再来，又觉得自己至少做了善事，至少饿不死那孩子。
墙头上，一群不大的孩子大笑，没父没娘孩子的惨状，他嘴里的血顺着嘴角流下，他不是旁人，他是墨削。
他把碗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瓷碗瞬间四分五裂，米饭落到泥土里，他狠狠地用脚碾碎米粒。
从那天起，他便做了一个决定。
宁恨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恨我。
与其说他编造了一个谎言，不如说这个谎言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的父亲杀了他的娘，然后他杀了他的父亲。
那一刻，他不再是个可怜孩子，他是个恶人，但又是个英雄，独属于他自己的英雄。
他把这个谎言一点点释放，村民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为他编造补全了空白的部分，随着时间的流逝，欲演欲真。
他不是手无寸铁的弱小流浪孩子，他能恨人，能复仇，能反击！
无人再会招惹他，无人再敢欺负他。
他不再会饿肚子，他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他的内心只有恨意。
……他自恨意中成长至一方霸王。
……
铜镜中的画面消失了。
白临川眉头微蹙，眼眸半睐，眼中起了一场潮湿的雾，他终于得以看见了墨削所走过的路。
一滴清泪溢出了眼角，缓缓坠下。
然而，魏思却看着白临川的眼角的泪水，他却得意一笑，好似这场戏剧还未结束，他悠悠抛下另一道重击。
“后面的故事可太长了，不过只能告诉你，墨削的父亲，刘文，是个化名，他真实身份名为幸德山，师从……灵，重，山。”
白临川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魏思。
他拍着手道：“没错，没错，而且，他可还是你师尊的师兄呢。”魏思逐渐笑了起来，看着白临川的面色逐渐变得土崩瓦解。
白临川猛然一怔，缓缓闭上眼眸，“那把剑……”
剑谷中心的那把剑，从始至终未曾变过。
幸德山将他拔起，由此设下剑骨，带剑下山历练，欲杀妻正道，失败后，剑骨重召，神剑回归。
多年后，尘封的神剑上早已落满了一层灰尘，他的新任主人墨削，再次拔起了它。
白临川低喃：“原来……一切冥冥之中，必有既定。”
怪不得墨削能拔起那把剑，怪不得墨削的丹田只有常人一般大小，但他的脚力和耳力却是常人的数倍，怪不得他苦心要来到灵重山……
他是个从仇恨出生的孩子，他生来就注定裹挟着世间所有的黑暗和仇恨。
他又怎会原谅这个世界。
白临川顿悟，从一开始，他便不是想毁掉他。
白临川终于恍然大悟，低声呢喃：“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毁掉……整个……灵重山。”
魏思见白临川终于顿悟，拍手称笑，“他的目的可见不一般，以他本人绝无法达成，但是谁让他遇到了你呢。
白临川啊白临川，你觉得墨削单纯，可恰巧，单纯的人是你才对。
你靠近了他，被他迷惑了双眼，你怜惜他，心疼他的过往，你希望能将他变成你，就能让他重新来过，好好做人。爱上这个世界。但你觉得，他能吗？
你想渡他渡过这万丈深渊。
可是现如今你还敢渡他吗！”
白临川久久立在原地，未吐一言。
魏思走向他，期盼地看着他，“现如今，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渡他，任由他得到你的力量，毁掉整个灵重山，届时深渊结界破裂，妖兽横出，人间大乱，想想……都是一幅美景。
第二个选择，你杀回去，杀了他，取回你的灵气，阻止灾难的发生。”
魏思期待着白临川的答复。
然而，白临川却兀自转身，只留下一句：“你不是已经看过常月镜了？”
魏思一尬，“常月镜上万事可显，但唯有一样不会显现，那就是遇到重大的选择，这个选择能改变世界的走向和结局。”
他见白临川身往黑森林的方向，他紧跟上前，笑道：“你这是决定要渡他一人，我也觉得这个甚好，常常话本上都是舍弃一人渡世人，未免太过老套。”
白临川清冷的声音轻轻传来，“若我任他咎由自取，那便不是在渡他。”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