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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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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灰白光线，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斜斜地切在客厅的地板上
陆圳先醒了过来
高烧退去，留下的是沉重的疲惫感和喉咙的干涩，他睁开眼，首先感知到的，是掌心那柔软、微凉的触感
他微微侧头视线向下，看到了一幅让他呼吸骤然一滞的画面——黎微蜷缩在地毯上，身上盖着一条不知何时被他扯落下来的沙发薄毯，正睡得沉。她的侧脸枕着自己的臂弯，呼吸均匀。而她的右手，正安安静静地被他握在掌心，两人的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交握着持续了一整夜
他看着那交握的手，女孩的手指纤细白皙，安静地栖息于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中，有一种奇异的和谐与亲密。一种复杂而汹涌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
他沉默地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看了很久
鬼使神差地，他极其缓慢轻柔地将那只手拉到唇边，小心翼翼地低下头，一个如同羽毛般轻的吻，落在了她光滑的手背上，那是一个不带情欲、唯有无限温存的吻
就在他的唇离开她皮肤的瞬间，他掌心中那只柔软的手，指节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
陆圳的身体微微一僵
紧接着，他看到黎微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视线没有焦点，含糊软糯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道：“陈柏深？……你感觉好点没有？”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睡意，显然并未完全清醒，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依旧是关心他的病
陆圳迅速收敛了所有情绪，神态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极其自然地将她的手轻轻放回毯子上，仿佛刚才那个吻从未发生过。他声音低沉，还带着一丝病后的沙哑，坦然回应：“嗯。谢谢你，好多了。”
黎微撑着身体坐起来，手心带着地毯的微凉和一丝暖意，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
这个下意识的、带着探询意味的触碰，让陆圳的呼吸几乎在那一刻停止。他僵在原地，没有动，任由她的指尖和掌心在他皮肤上停留了那短暂的几秒
“嗯，确实不烧了。”她喃喃道，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松了口气。随即，浓浓的倦意袭来，她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你没事了就好……”她揉着眼睛，声音越来越含糊，带着卸下重担后的疲惫，“我……我好困，得回去补个觉了……”
她说着，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毯子从肩头滑落也浑然不觉，像只梦游的小猫，脚步虚浮地就朝着门口走去。她的大脑显然还处于半休眠状态，只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床上
“等等。”
陆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黎微停下脚步，困顿地转过身，眼神茫然地看着他
只见陆圳已经站起身。尽管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身姿却恢复了惯有的挺拔。他几步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因缺觉而显得格外惺忪的脸上
“别回去了。”他开口，语气是陈述句，而非询问，“就在这儿睡。”
“啊？”黎微的脑子被睡意糊住，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懂地看着他
“客房是干净的。”陆圳移开视线，仿佛在陈述一个极其平常的事实，只有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一丝不自在，“你现在的状态，下楼梯不安全。”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了些：“我也需要有人……就近看着。” 这个理由找得有些生硬，却将他那份不易察觉的关切和想要她留下的心思，包裹在了合理的借口之下
说完，他没再给黎微拒绝的机会，径直走向一扇侧门，推开。里面是一间简洁至极的客房，灰白色调，床单平整
“浴室在左边，有新毛巾。”他站在门口，侧身让她过去，“睡醒再说。”
黎微的脑子被睡意糊住，实在转不动了。温暖的床铺近在眼前，似乎比穿过走廊、等电梯、再开自己家门要诱人得多。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嘟囔了一句“谢谢哦……”，然后就梦游般地飘了进去，甚至没多想这合不合适
陆圳看着她几乎是闭着眼摸到床边，然后一头栽进枕头里，几秒之内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彻底睡熟了过去
他的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复杂难辨，那里面或许有还未散尽的病气，有昨夜依赖残影，有对她毫不设防的照顾的感激，更有那个偷吻过后，连他自己都尚未理清的、悄然滋生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最后，他轻轻带上门，却没有立刻离开，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抬起手，指腹无意识地轻轻摩挲过自己的下唇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几分钟前，印在她手背上那细腻微凉的触感
无人看见，他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那个吻，成了这个清晨里，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的秘密
几小时后，黎微在陌生的客房醒来，阳光已铺满半张床。她有些恍惚，花了点时间才回忆起自己身在何处。客厅里静悄悄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米香
她推开门，看到陆圳正从厨房端出一锅白粥。他换了件干净的灰色T恤，头发微湿，像是刚冲过澡，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醒了？”他抬眼看到她，语气自然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吃点东西。”
粥煮得恰到好处，软糯温热。两人对坐喝粥，气氛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平静，却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昨晚的依赖和清晨那个无人知晓的吻，像一层透明的薄膜，隔在两人之间
饭后，陆圳提出去附近超市采购，补充一下空荡荡的冰箱。黎微想着自己也没事，便点头答应了
大型仓储超市里人头攒动，周末的午后充满了家庭的喧嚣和购物的热烈。陆圳推着车，跟在她身侧，话不多，目光却总会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的环境，像是在确认什么，黎微偶尔拿起一件商品询问他的意见，画面看起来竟有几分寻常情侣的错觉
然而，这种平静很快被打破
这种下意识的警惕，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在冷鲜柜前挑选牛奶时，陆圳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远处的反光镜面，眼神骤然一凝。他脸上的轻松瞬间褪去，唇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怎么了？”黎微察觉到他的变化，小声问
“没事。”他回答得很快，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接过她手里的牛奶扔进推车，动作流畅自然，但黎微却感觉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从放松状态进入了某种高度戒备
接下来的几分钟，黎微明显感觉到陆圳在带着她绕路。他不再关注商品，而是频繁地借助货架的缝隙和金属表面的反光观察身后，眼神锐利如鹰
突然，在一个人流相对稀少的零食区，陆圳猛地将推车往旁边一推！
下一秒，黎微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背被轻轻抵在冰冷的货架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将她严严实实地圈在了他和货架之间
陆圳的手臂倏然撑在她耳侧的货架上，形成一个将她完全笼罩其中的保护圈。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挡住了来自侧后方的所有视线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黎微惊愕地抬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超市明亮的灯光被他宽阔的肩膀遮挡，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暧昧的阴影。他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和须后水的清爽味道，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
她的心跳骤然失序，脸颊“轰”地一下烧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别动，听我说。”陆圳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她耳廓的气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紧锁住她，仿佛在传递某种无声的警告
黎微被他眼中罕见的严肃和冷冽震慑住，下意识地点点头，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她看到陆圳另一只手快速地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抽出几张百元钞票和一把车钥匙，极其自然地从两人身体之间的缝隙塞进她手里，仿佛这只是情侣间寻常的递东西动作
“拿着这些，去3号收银台结账。然后从东门出去，右转走到尽头，那辆黑色奥迪，车牌尾号88，是我的车。你上去，锁好车门。”他的指令清晰明确，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你……”黎微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又惊又怕，下意识地想问
“我去处理点东西，很快。”他打断她，深邃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别怕，照我说的做。”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决断，还有一丝不容错辨的、让她安心的力量
紧接着，他收回手臂，身体退开，仿佛刚才那个极具压迫感的靠近只是一个错觉。他甚至随手从货架上拿下一包她刚才看过的薯片，扔进购物车，语气恢复了平常：“这个口味好像不错。”
黎微手心攥着微凉的车钥匙和纸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推着购物车，尽量自然地朝着3号收银台的方向走去，每一步，她都感觉背后有如芒刺
陆圳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眼神瞬间冷冽如冰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个仍在假装挑选冷冻食品的鸭舌帽男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然后，他不紧不慢地，朝着相反方向——超市仓库区的安全通道走去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跟上来
陆圳的身影消失在安全通道门的后面
通道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清洁剂混合的气味，与外面超市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脚步声在空旷的混凝土楼梯间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往下走，而是向上，步伐不疾不徐，像在散步
果然，几秒钟后，下方传来另一道刻意放轻、却无法完全掩饰的脚步声，紧跟而上
陆圳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走到通往二楼仓库平台的拐角处，这里更僻静，监控探头恰好被一个巨大的通风管道挡住大半。他停了下来，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静静地等待着
脚步声在下方停顿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继续向上走来
鸭舌帽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他一抬头，猛地对上了陆圳毫无情绪、却锐利如刀的目光。陆圳就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男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跟了一路，辛苦。”声音在空旷的楼梯井里显得异常冰冷，带着回声，“陆启坤给你的钱，够买你一条命？”
鸭舌帽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但对方骤然握紧的拳头和微微后撤的脚尖，暴露了他的惊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鸭舌帽的声音有些发干，试图狡辩
“是吗？”陆圳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
“灰色运动鞋，鞋帮沾着的红色粘土，是九龙塘高尔夫练习场的特有土质。陆启坤上周才带他的新情妇去过那里。”
鸭舌帽的身体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想低头看自己的鞋
“他派你来，是找我，还是确认我死了没有？”陆圳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感
他的一句话像一颗钉子，精准地砸进对方最恐惧的地方
鸭舌帽呼吸急促起来，显然没料到目标人物不仅早就发现了自己，甚至连底细都被摸得一清二楚。他猛地从后腰掏出一样东西一把锋利的□□，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寒光
“陆先生只是让我来…请你回去谈谈”鸭舌帽的声音变得凶狠，试图用武器壮胆
陆圳看着那把匕首，眼神里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纯粹的、近乎残忍的蔑视
“谈谈？”他重复道，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用这个谈？”
话音未落，鸭舌帽只觉眼前一花
陆圳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他的视觉捕捉能力！仿佛只是一阵风掠过，手腕便传来一阵剧痛！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移动、如何出手的，只觉得虎口一麻，五指不受控制地松开
“哐当！”匕首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下一秒，他的喉咙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扼住，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猛地掼在冰冷的混凝土墙上，后脑勺与墙壁撞击，发出沉闷的一声，眼前瞬间金星乱冒
陆圳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平日里深邃甚至偶尔流露温存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绝对的掌控感。鸭舌帽惊恐地发现，自己在他手里竟像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鸡仔
“听着，”陆圳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淬了冰的刀刃，一字一句钉入他的耳膜，“回去告诉陆兆坤。”
“他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有本事，就自己来拿。”
“再敢派人来盯梢，尤其是……”他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让对方因窒息而翻起白眼，“……敢碰我身边的人一下……我保证，他会比我先死得难看得多。”
说完，他猛地松开手
鸭舌帽像一滩烂泥般滑倒在地，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大口喘气，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陆圳俯身，捡起那把匕首，用刀面轻轻拍了拍对方吓得惨白的脸，发出冰冷的触响
“现在，滚。”
鸭舌帽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下楼梯，仓皇逃离的背影狼狈不堪
陆圳站在原地，听着那慌乱的脚步声远去，直至消失。他脸上的冰冷杀意缓缓褪去，恢复成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他对着电话那头冷静吩咐，“超市C区安全通道，处理掉所有痕迹。”
挂断电话，他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领，深吸一口气，将刚才那片刻的暴戾彻底压下，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淡漠疏离的神情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他知道，有些界限已经被触碰。他需要更快地行动，也需要更小心地，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陆圳拉开驾驶座车门坐进来，身上带着一丝从外面带进来的、微凉的空气
黎微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体，心脏悬到了嗓子眼，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扫视，像一只受惊后确认安危的小动物
“你……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刚才……那些人……”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种危险的预感让她指尖发凉
陆圳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她。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但语气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安抚的温和
“没事了。”他发动车子，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在密闭空间内响起，“一个认错人的小误会，已经解决了。”
他的解释轻描淡写，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个将她按在货架前、眼神冷冽如刀、浑身散发出极度危险气息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黎微张了张嘴，但所有问题堵在喉咙口，在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目光时，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真皮座椅
车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车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黎微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的一切，那些画面与眼前这个平静开车、侧脸线条依旧冷硬却仿佛无事发生的男人，形成了巨大的割裂感
陆圳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她紧抿的嘴唇和低垂的、带着明显不安与疏离的侧脸。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收紧
在一个红灯前，车缓缓停下
陆圳忽然伸出手，越过中控台，轻轻握了一下她冰凉的手指
黎微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愕然转头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很深，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吓到你了？”他低声问，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些，“抱歉。”
黎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她看着他眼底那抹极少见的、近乎疲惫的柔软，所有质问和恐惧忽然间都问不出口了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重新看向窗外，声音很低：“……你没事就好。”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确定的，也是她最关心的
陆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绿灯亮起，他收回视线，重新专注开车
车内的气氛依旧沉默，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超市里发生的一切。那个午后，就像投入深湖的一颗石子，沉入水底，只在两人心底漾开无声的涟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