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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新任总经理的火,还是太旺了些。
      总部成立了调查小组,专门调查远峻实业控制下生产基地的重复投资与建设行为。
      远峻实业的回应相当迅速,尽全力配合总部的调查,并且将部分生产线停止生产以配合调查小组的调研工作。
      这在集团内部迅速引起轩然大波,远峻实业这是硬刚了,用停工停产来威胁总部的调查行为。
      若按规章制度,停产这样的重大决策需要总部下达指令。远峻实业的强硬手段,可见其对下属的生产基地,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总部都无法干预。
      这件事的影响远不及于此,其他大区密切关注着此事的进展,如果远峻实业对抗成功,那总部今后对各个大区的管控,难度就会增加。
      各大区的负责人,都是老董事长时代的人。新董事长继任之初,对他们诸多依仗。那一群对权力嗅觉无比灵敏的人,一旦感知到权力边界有扩大的空间,就会迅速试探。
      若是他们联合起来,集体抱团逼宫,将新官排挤走不说,之后总部与各大区的权力格局,又是一番新局面。
      总经理的这把火,很难不烧到自己。
      大多数人,并不看好这位新上任的总经理。他若非方家二公子,怎能坐上这个位置,难以服众。他上来就想弄个大的,可别让自己难以收场。有人戏言,都说富二代别想着创业,可也别想着回来就当一把手啊。
      季舒听到这些私下的讨论时,也只是付诸一笑。大多数人都是睿智的事后诸葛亮,俗称墙头草。对他人能力的判断来自于结果,而非事前的预判。
      这把火,没那么突然。软的手段,此前总部并非没有用过,派去分管的人都换了两波,都不管用。可见不吃软的,那至少得换种方式,失败了再说。
      他那个位置,什么都不做、做了没效果是无能,要能让局面变动,怎么可能会平稳过渡、不让对方跳脚?
      这一场局,季舒已深入其中,某种意义上,她的命运与他的成败相关联。
      想起那天在岸边,他平静而随意的一句“我尽量”,不至于让她全然不担忧自己的职业命运,却是抚平了些她内心的焦虑。
      这场局中,她还需要做很多事。

      李宗明抵达方宅时,正是午后。他上一次来,还是年初的春节前,来给大姐拜年。多年前,他便称呼陈英为大姐。
      严格讲来,他是被陈英提拔,后才被方永康重用的。
      那些年里,市里的领导见了陈英,都笑着喊一声大姐。
      方永康走后,集团交给了方建伟,陈英是彻底的退居幕后,几乎不问世事。然而李宗明是每年都会来给她拜年,联系从未断过。
      会客地点在偏厅,李宗明走进房间时,陈英已在等待,她一身套装,颇为正式,并非自己往日来时随意的居家打扮。沙发旁的茶几上,已摆放着热茶。
      见她这副架势,李宗明上来就直入了主题,“大姐,我来给你负荆请罪了。”
      陈英见他站着不坐下,“赶紧坐下,你难得来看我一回,这都是什么话。”
      李宗明没有推辞,坐了下来,同她隔着中间的茶几,身体略倾斜于她,以示尊敬,“是我的错,我应该多跑动的。怕打扰了您的清净,加上忙碌,就懈怠了,还请您见谅。”
      “当然是工作要紧,看不看的,不重要。”
      “我能有今天,都是靠您带出来的。”李宗明笑了下,“对了,上周我们找人算了日子,小天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到时候得请您来当证婚人。没有你,哪里来现在他的好日子。”
      他所言不虚,尤其是第二点。
      现代公司管理讲究规章制度,而于老一辈的开创者而言,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核心是管住重要的人。笼络人心,往往着手于私事。
      人都未进化到不让情绪影响自己,公私哪里能分离?
      那时李宗明的老婆不肯生二胎,是陈英去做了他老婆的思想工作,罚款都是她给帮忙交的。
      陈英很清楚,男人这种东西,有了儿子才像是有了拼命奋斗的动力。若是只有女儿,要么是内心早早放弃了人生追求,要么是想办法生儿子,特别是对有点能力的男人而言。
      而李宗明的老婆,因为生二胎而被调岗,后来便专职在家带孩子。什么事都有代价,陈英并不在意谁付出了何种代价,只要目的达到就行。但他老婆的付出显然是值得的,那之后没多久,她的生活就彻底衣食无忧了。
      陈英笑了,“我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有力气当证婚人,我去观礼就够了。”
      “好,那我到时候麻烦建伟给小天当证婚人,他要不乐意,您可得帮我做他的思想工作。”李宗明缓了片刻才继续说,“大姐,说句心里话。其实不论是大方总,还是现在的小方总,我骨子里还是把你当领导。太多年了,习惯了。当时就劝你来主持大局,或许当初该逼你一把,这事儿现在我都觉得是一件遗憾事。”
      “都是过去的事了,建伟这几年表现得还不错。他今年身体不太行,还找师傅算了,虽然我不信这个,但就怕......”陈英停顿了下,平复了情绪才继续说,“就怕身体有什么意外,还是让他休整下,好好养病。”
      她口中的意外,是想起了伤心事,老董事长走得太突然,李宗明将温热的茶递给了她,“大姐,不要多想。建伟正当壮年,能有什么事。”
      陈英接过茶杯,喝了口水,“年纪大了,醒得早,忍不住多想些事情。”
      “我这两天也是一个老早就醒了,心里有事。”李宗明叹了口气,“我这是胆战心惊啊,小方总对我搞这么一出,是要弄我们这些老家伙。是嫌我们老了,该退场了吗?”
      他的话十分刺耳,陈英放下了杯子,“我已经很久不问公司的事了。”
      “您不问是您的选择,但对我而言,跟您汇报工作,是本份。不管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谁,集团都是您和老董事长打下的江山,我又怎么可能会作出人走茶凉的事?”
      李宗明看着沉默的她,接着说,“非要让我走,我也只能走。但是大姐,我只听您的命令,你让我滚,我明天就收拾铺盖走人。”
      “你又何必说出这种话?”
      “您当时把远峻实业交给我,把那些关系和资源也毫无保留地给我承接,我所做的就是不负您对我的指望,给公司赚钱。这些年,我也没敢让你失望,白天管公司那一帮人,晚上应酬把关系打理好。大姐,他们的胃口是不小的,那些事儿咱们都知道的,上不了台面。”李宗明忧心忡忡地皱着眉,“现在小方总要来查我,我怕的是他莽撞,动了根基。而且今天他要查我,明天他又要查谁?是不是要把我们弄的连根拔起,连个来向您汇报的人都没有了。”
      “好了,别说了。”陈英喝住了他,“没人要把你怎么样,你瞎紧张什么?”
      李宗明及时闭嘴,“是我慌张了。”
      “他要查,你就配合他查。你对公司的付出,我心里都有本帐。但别让调查耽误了正常的运转。”
      “好的,谢谢大姐。我这一慌张,就得找你来拿主意。您这主意拿定了,我就按您说的做。”
      “好了,回去吧,别耽误了工作。”
      李宗明站起身,“我这不就打扰你了,有事您随时给我下指示。”
      “行。”
      李宗明欠了身向她道别后,就离开了会客厅。他刚走到客厅,就遇上了回家的姚继媛。
      姚继媛笑着同他打招呼,“李叔,您来啦。也不说一声,我让阿姨去准备晚饭。”
      “不用,我顺道过来看大姐的。晚上还有应酬,不必麻烦了。”
      “好吧,这显得我招待不周啊。”
      “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李宗明顺道无意地问了句,“建伟在家吗?在的话,我跟他打个招呼。”
      姚继媛摇了头,“他上个礼拜就去奥克兰了,京州太冷了,去个暖和点的地方调养身体。不过我看他就是为了打高尔夫飞过去的。”
      “在气候温暖的地方适当运动,对身体有好处。”
      李宗明没问,你怎么不跟着去,方建伟不可能独自在新西兰,他笑了下,“我有事,先走了,咱下次聚。”
      “好的,下次您来一定得先告诉我。”
      姚继媛将他送到门外,目送着他离去。
      奥克兰此时正是上午,不知方建伟醒了没有,但她不会打电话给他,也不会查岗。生活的智慧在于,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恺接到母亲电话时,列车还有一分钟到站。出站上了前来接他的车时,他更改了目的地。
      他一路上未看任何文件和消息,眯了一会儿。晚上睡得少,白天在路途上见缝插针休息下,便能恢复精力。
      到达目的地,他醒来时头有些晕,下车走了两步,才想起什么,回头吩咐了司机下班,不必等他。
      司机老张点了头,说您有事随时联系我。
      当司机不是个轻松活儿,除了开车,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中,休息时间,也在候命,雇主有需求就得随时出门。没有整段的个人时间,自由都是零碎的。
      小方总,挺不一样的。他有同理心,都不像是个什么总。除了他晚上有应酬,老张得陪着熬得晚一些。但下班后,老张从未被喊去加班,也从未送他去过任何私人性质的局。
      但也很明显,小方总的心思很重。他几乎不在车内讲电话,在车上时,他要么闭目眼神,要么看手机打字回信息。
      C市离京州并不远,大可让司机开车上高速,直达目的地。点对点轻松些,奔波着转换交通工具才累人,但小方总没有这么做。内心感叹于他的精力旺盛,老张再次觉得,老板不是谁都有体力当的。
      看着他走进方宅后,老张才开车离去。

      这是回来后第二次来,方恺进门时,头脑彻底清醒了。
      他的生活中,绝大多数与人的沟通,要么是简单地将信息传达,要么是说服对方达成目的。有些训练已如本能般刻在骨子里,可此时,他没那么想进行这样的沟通。
      母亲没有在客厅,反而是在会客厅等他。
      方恺进去后顺手将门关上,“妈,你找我?”
      陈英看着他走进来时,忽然一阵恍惚,他长得更像他父亲一些,特别是眉眼。可是,他的脾气和性格,谁也不像。
      “你这是没多久就闹了这出,是把管理公司当儿戏吗?”
      方恺没有坐下,屋顶水晶灯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这一次,比上一次更能看清她的脸。皮肤在松弛,皱纹在加深,还多了斑点。可是眼神仍是锐利的,不带一丝感情的。
      “没有,我很认真。”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是亏损到让人赶你下台吗?”
      “不论怎么做,这一步都是必经之路。”
      他回避了她的问题,这是觉得她没有知情的权利,陈英看着他,“我不觉得你能胜任这个位置,你有证明过你自己有这个能力吗?”
      “我能为我的决策承担责任。”
      “你能承担什么?亏损后拍屁股走人吗?”
      方恺看着她,她已经多久没有上过战场,八年,还是十八年?
      “如果连一点亏损都接受不了,不愿意接受阵痛,情愿饮鸩止渴,在经营公司上,这不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
      骨瓷杯砰得落在茶几上,水被溅出了大半,陈英看着他那双漠然的眼,一如既往的薄凉,让她看得心生厌恶,“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没有管理过公司一天,就敢跟我说这种话?”
      方恺没有讲话,如果她已经在发泄情绪,那就没有沟通的必要。
      “你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没有必要跟我汇报吗?”
      “不是。是现在进展有限,有阶段性结果时,我会向你汇报。”
      “等到有阶段性结果,公司还活着吗?”陈英冷笑,“况且,你以前也不是没干过吃里扒外的事情,不是吗?”
      方恺脸色微变,理性尚在,他需要及时喊停这场无意义的争论,“抱歉,我有点不舒服。”
      “我看你挺舒服的。”
      他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陈英还是冷静了下来,“你走吧。”
      “好,您保重身体。”

      十分钟都不到,方恺就走出了大门。
      天黑得很快,进门前还有微弱的天光,此时彻底消散,但更为亮堂的路灯驱散了暗夜的黑。
      他没有打电话喊司机回来,寻着记忆中的线路往前走着。
      到一处树荫下时,灯光昏暗,能让人藏身于黑暗中,方恺掏出烟,点燃后吸了一口,平复着波动的情绪。
      他没多大烟瘾,很放松,或很紧绷的时候会抽两根。
      道理他都明白,可那一瞬的刺痛感,还是真实的。
      一根烟的时间,足够他从情绪中抽离,他也不允许有第二根。
      烟很快便燃尽,烟蒂被掷下用脚碾灭后,方恺面目表情地继续前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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