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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参商(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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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5
邱震霖一开始不愿意承认,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气得魏途差点儿要上强/制那一套,邱震霖这才败下阵来,一边道歉一边讨饶,保证一定不会对他有任何隐瞒。魏途被磨得没了脾气,只好同意他先去洗澡,洗完澡再慢慢说。
洗完澡后,魏途拿了吹风机,邱震霖坐在他身前的椅子上。魏途修长的手指埋没在邱震霖略显张狂又有些佻薄的黑发中,热风又是怜惜又是责备地拂过发丝,邱震霖徐徐说起了事情的始末。
……
“他是谁?”
邱震霖爬上床,枕着魏途的手臂,只听头顶传来闷闷的询问声。
“嗯?”
“这个人。”魏途借势环住邱震霖的腰,指腹隔着衬衣,轻轻摩挲他的肋下——那里有一块很深的血痕,大约是藤条上的刺划过皮肤时割破的。
邱震霖感受着他指尖的温热,把脸埋进他的颈间:“他只是个小角色。”
“我想知道名字。”魏途为他掖好被角,声音里有一丝固执。
邱震霖轻笑,似乎是觉得他这样很有意思。鼻息喷在魏途脖颈,他应他说的,告诉他那个人叫昆亮群。
意料之外的是,魏途闻言周身一震:“昆亮群?”
邱震霖抬头,魏途也正直勾勾盯着他:“魏哥你认识他?”
魏途:“他……手臂上是不是有蜘蛛纹身?”
邱震霖:“好像真有!”
魏途表情很快变得有些感慨:“他以前是我的线人。不过失联很久了,我还以为……”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邱震霖惊诧,“他是什么时候失联的?”
“崇棠驿行动后。”魏途思索着,“想来,他大抵是听到崇棠驿的消息,以为我死了。”
说罢,魏途掀开被子下床,捞起扔在桌上的外衣,在衣服内袋翻出一张卡。
邱震霖:“魏哥,怎么了?”
魏途走回来,把卡塞进邱震霖手里:“这个你拿着。回去后,拿给昆亮群看,告诉他我还活着,然后跟他挑明身份。他会帮你。”
“这是……”邱震霖接过卡,翻过来一看,是崇化某台球俱乐部的会员卡,不过已经过期了。
“这是我跟昆亮群相识、也就是他答应做我线人的地方。我们经常在俱乐部会面,”魏途重新坐上床,给邱震霖盖好被子,“不过后来,这里不太安全,我们就换了地方,卡过期也没续。”
邱震霖点点头,把卡收进床头衣服的口袋里,随后躺回枕头上。魏途看着他,轻轻一笑,关掉房间灯光后在邱震霖额上吻了一下,然后也躺了下来。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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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不论多么疲惫,奎子鉴总要去样板间里待一会儿。日积月累,这几乎已经成为一个习惯。
这天也是如此。
奎子鉴开车到了笙芸林苑,下车后直奔样板间,进门后也不开灯。房内笼罩在比房外更深重的黑暗里,他就这样摸黑走着,推开一层客房的门走了进去。
小腿磕到了床脚,奎子鉴沿着床沿坐下,然后顺势躺在床上。
静默的气息在房间弥漫,将他一点点吞噬。
隔着层层黑暗,奎子鉴的目光落在眼前房间的天花板上。
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记不清在何时,突然醒过来。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目光游散,却仍旧面对着天花板。
奎子鉴忽地皱起眉头。
他翻身下床,走回客房门口,伸手开灯。一圈暖白从房顶四周亮起,将房间映照通明。
没有顶灯。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巨大的横梁。
奎子鉴一动不动盯着那根横梁。半晌,思考无果,他拿出手机,查询横梁、顶灯等相关内容……
未几,奎子鉴的手指顿住了——
横梁压顶。
一种风水学上的不吉利说法,是指人们坐卧的地方,头顶上正好是横梁。
静谧中,空气似乎停滞不动。此时此刻,奎子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的眼睛睁大了,努力向着眼前的天花板聚焦……
是,按常理说,这就是横梁压顶。
虽然横梁压顶不过是一种类似迷信的存在,但通过这些年经手大大小小案件,他们比谁都更清楚,那些亡命之辈从来不惧刀尖舔血,他们会忌惮的,正这些所谓风水、运势、轮回!
所以,这一定不是横梁。
他的目光从横梁开始,一寸寸扫过房间,最后,停留在床头上。
床头的横面很宽大,被分割成一个个小的平台,纵面则成三角形状,两边低、中间高,就好像……从两侧开始,一阶一阶,托举起中间那个高耸的平台。
奎子鉴咽下一口唾沫,踏上床头,拾级而上,最终踏在最中心、最高的那个平台上。
此时已经离天花板很近了。奎子鉴弓着背,稳住重心,伸手向上摸索。就在他的指尖碰到横梁与天花板的交界处时,他感受到了一处凸起。
咔。
缓慢摁下去后,轻微的异响,在这沉寂的空间分外清晰,却又恍若幻觉。
接着,一排锯齿状凹陷展露出来。奎子鉴凭感觉将四指抠了进去,手臂发力——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划拉声,横梁被向下打开了,一个黑色的豁口赫然显现!
找到了。
奎子鉴心脏狂跳,无奈室内的灯光照不进去。他从口袋里拿出手电,拧亮后放在里面,然后探身进去,双臂支撑在豁口边缘,借力引体——紧接着,他整个人翻了上去。
空间算不上宽敞,奎子鉴屏息,捡起手电,灯光很快充满了一方天地。
这是一条通道。
奎子鉴谨慎地前进着。长时间雷打不动的习惯,使房屋的结构、规格都深深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此时,随着脚下沿通道步步推进,房屋的平面也在他头脑中铺展开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面朝的,是房间的东北方向。
不消多时,脚下的通道到了终点。
不出所料,眼前,正是昆亮群口中所谓的“电梯井”。
通道出口处有爬梯,顺着“电梯井”没入黑暗,向下延伸。
外观比内部显得更高是因为这一层与二层之间隐藏的通道,而“电梯井”则将通道中的人引向地下。
魏途说过,邱震霖亲眼看见,和样板间一样构造古怪的别墅有很多,在别墅区各处都有分布。
原来是这样。
奎子鉴心下了然。
这些房子内都设计了这样的通道,最终所有通道汇聚到某处,构成一个犯罪团伙隐蔽的人员转移网络!
骆然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预感牢牢攥住奎子鉴的心脏,他叼着手电,双手攀住爬梯,快速向下爬去。
鞋底与铁质爬梯撞击的声音在空间内回响,与他胸腔内沉重的心跳声重合。着地后,一股阴风顺着通道灌过来,他将手电打过去,只见光束沿着通道延伸,最终没入了黑暗。
奎子鉴弓身前进,步伐不断加快。
随着路程拉长,奎子鉴能感受到脚下地面在缓缓地斜向上延伸着,环境也变得愈发湿冷……
不知走了多久,通道渐渐变得宽阔起来,前方不再是无穷的黑暗,隐约现出参差的、不规则的黑影轮廓。
奎子鉴保持着手电朝前的姿势,警惕地将脚步放缓。随着距离缩短,那轮廓越来越清晰——是纠缠盘结的树根和倒伏的朽木,杂乱无章地堵塞在通道口,形成一道天然却丑陋的屏障,手电光将树干上的湿漉漉的纹理映亮——他俨然已经回到了地面上。
离开通道后,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月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投下几缕微光。手电光一扫,眼前豁然是一片凌乱的郊野森林。
大雨早已将一切破坏得面目全非。
奎子鉴攥紧拳头。
骆然……
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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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了。”
骆然接过阿褚手中的药盒,关上房门。他向屋内走去,把盒子递给覃雅。
“谢……谢谢。”
自从上次招惹了军官,覃雅覃枭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离开罗彧的地盘,更别说回家了。骆然便索性让他们暂时挤在自己的房间。
这件事上,罗彧倒是没有多嘴,甚至还十分体贴地叫人在骆然隔壁腾出一件空房来,让姐弟俩住进去。方才覃枭找骆然,说覃雅生病了,想要止疼药。骆然去他们房间看了一下覃雅的情况,然后托阿褚送了药过来。
“阿然……”覃雅从床上坐起来,她披头散发、面容憔悴,“可不可以带阿枭去你的房间住几天?我……我怕影响到他。”
骆然:“当然可以,不过……你需不需要叫个大夫?”
覃雅摆摆手:“不用,小感冒,躺两天就好了。”
骆然也没执着:“那好,我和阿枭先走了,你有事随时叫我。”说罢,他示意了覃枭一下,转身离开房间。
覃枭跟在他后面走了。
……
进了房间,房门入框,将室内室外隔绝。
骆然看向覃枭:“阿雅是生理期吧?她身体一直这么差吗?”
覃枭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对第一个问题的回复。停顿片刻,他又开了口:“从去年开始,她的身体一直在变糟,两个月前,她甚至开始咳血了……
“阿然哥,你听说过‘烬末症’吗?”
骆然摇头。
“看来,这怪病暂时没有流传出去。”覃枭叹了口气,“我不知道烬末症该怎么治,目前也还没有人知道。这个病是在几年前开始流行的,刚染上的时候没什么,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患者的身体越来越差。如果咳血的话……”说到这儿,覃枭攥成拳头的指节发白,“大概率,是到晚期了。”
骆然一怔:“那阿雅是怎么……”
覃枭低下脑袋,偏过头去抹干眼睛:“去年接待两个杂种的时候染上的。”
闻言,骆然又是一愣,半晌才小心翼翼开了口:“性/传/播……吗?”
覃枭摇头:“不是,这玩意儿不会传染。”
“那怎么成流行病了?”
“可能是……恶趣味吧。杂种们享受恣意践踏他人生命的感觉,他们把自己看作支配者,得不到的要毁掉,用完了不要了的也要毁掉。”覃枭满目憎恨,“几年前,谁也不知道药粉是从哪个黑/作坊里流出来的,这里又没有人管,不过几天,药粉传播得满大街都是,几乎每家药店柜台里都有。我姐那次,被那两个杂种轮流折腾,折腾得出血了。杂种见血更兴奋,有一个人身上带了药粉,他们……他们把药粉撒在我姐伤口上,让她感染烬末症。”
一种毫无人道、全无意义的戕害手段,得以如此流传。骆然听完心脏揪得死紧,仿佛看见了那些人玉石俱焚的嘴脸。
“可是这样说,烬末症能够通过血液传播,怎么会是非传染病?”
覃枭依旧是摇头:“听说是什么靶向RNA……我听不懂那些病理。总之,他们把药粉比作‘一次性打火机’,意思是说,只有第一个通过伤口接触它的人会染病,而其他人不会。
“我反而希望这破病能传染……至少,这样的话,那些糟蹋我姐的人,还能付出一点代价。”
骆然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不过……”覃枭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底燃出希冀,“我之前听说,罗彧和徐启秋手下的团队都陆续开展了针对‘烬末症’的研究,虽然进展微弱,但我姐如果能撑到那一天……”
骆然眼角一跳,以至于他一时顾不上关心罗彧和徐启秋的研究,而是狠狠咬住覃枭话末的两个字:“撑……到?”
“对。”覃枭眼睛又黯淡了,“‘烬末症’到晚期的时候,生命也进入倒计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