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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第一场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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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沿线算不上高寒地带，年前虽然阴冷，却也只下了几场雨，过了年，天气本该转暖了，却洋洋洒洒下了一场雪。
温知新出门早些，他给冷露声发了信息：“雪还在下，路上注意安全。”
这是冷露声瘫痪后见过的第一场雪，几年的南疆生活让他已经有些忘记了雪的特性，也没有想过在雪地里用轮椅的问题，恶劣的天气让他全身都在痛，他也没什么精力想这些。冷露声只是艰难地爬上了车，抖着手拆了轮椅放到副驾，车里的暖风让冷露声稍微缓过来一些，他小心地把车开出了车位。
雪天事多，从喝多了倒在路边的醉汉，到在商铺门口滑倒要求商铺赔偿的路人，再到被雪压断的树枝砸了路边停的车，林林总总，只要接到报警，总要派人去现场处置。冷露声到派出所的时候，只有门卫室坐着正在玩手机的门卫。
别人帮你又不是义务，冷露声劝自己，忍着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疼痛装好了轮椅，把自己搬了上去。地上积了一层雪，轮胎撵过雪地，轮圈摸上去冷得刺骨，冷露声没经验，没有戴手套，只能扯了扯羽绒服袖子包住手掌。
轮椅上了大厅前的坡道，冷露声才觉得不对，轮椅竟然也会打滑，他才想到，运动轮椅为了减少阻力，大轮比普通轮胎更加光滑，也会更容易打滑。人在半坡，不上也得上了，冷露声硬着头皮继续推着轮圈，眼看就要到门厅，冷露声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天旋地转，轮椅侧滑翻倒，把冷露声摔在了地上。
冷露声艰难地把自己撑起来，看着已经滑到坡底的轮椅，整个人都麻了。还有十分钟到上班时间，唐恬恬会踩点到，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处警回来，或许下一秒就能有人来救冷露声，或许唐恬恬来了也帮不上忙。雪还在下，冷露声不敢待在雪地里，评估了一下难度，选择往上爬，至少先离开雪地。
冷露声的复健做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不好，引体向上还能做几个，说好，又总是控制不住摔来摔去，归根到底，还是温知新不由自主的纵容。就像现在，冷露声拖着大半个不会动的身体，越来越力不从心。
疼、冷、累，冷露声咬着牙，双腿歪歪扭扭拖着，腹部离不开地面，手臂用力，把自己往前拉。手臂很快就开始发抖，冷露声喘着粗气：“大哥，给点力啊。”
唐恬恬先看到了倒在雪地里的轮椅，却没有看到冷露声，吓得魂都飞了，赶紧往大厅跑，上了台阶就看到了趴在玻璃门前的冷露声。还好还在喘气，唐恬恬赶紧跑过去扶起冷露声，让他靠着那扇固定的玻璃，解开他纠缠的双腿。触手冰冷，唐恬恬赶紧解了自己的围巾给冷露声围上，问：“老冷，你还好吧？”
冷露声在发抖，牙齿都在打架，他摇了摇头：“我推不开门。”
沉重的玻璃门对冷露声确实很不友好，冷露声坐着轮椅总要换着姿势尝试几次才能推开，只要有人看到就会帮他一把。
唐恬恬赶紧去雪地里推来了轮椅，看着冷露声也不像能自己爬上去的样子，咬了咬牙：“一百多斤而已，我在健身房也扛起来过。”
冷露声用震惊的目光看向唐恬恬，唐恬恬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把冷露声往肩膀上一搭，猛地用力，把人扛了起来。冷露声不敢动，也动不了，任凭唐恬恬把他丢在轮椅上，再火急火燎地把他推进了户籍室。
唐恬恬也顾不得什么节能不节能了，直接把空调开到最高温度，冲了红糖水给冷露声。见冷露声发愣，唐恬恬直接拉过冷露声的手，把杯子放到他手里：“大哥，别管是什么了，好歹暖暖身子。”
红糖水的热量穿透薄薄的玻璃，温暖着冷露声的手，冷露声稍微缓过来一点了，说：“这是你的杯子。”
唐恬恬跳起来：“你还在意这个？矫情。”
冷露声捧起杯子慢慢喝着红糖水，唐恬恬扯了纸巾给他擦身上的雪水。羽绒服倒还好，毕竟本来就有点防水能力，也没沾太多雪，裤子却是湿了一大片，而且有些不对。唐恬恬问冷露声：“老冷，你带裤子换了吧？”
冷露声看向自己的裤子，伸手摸了一下，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神色再次裂开，他不敢抬头，对唐恬恬说：“恬恬，不好意思，你去洗一下手吧。”
唐恬恬努力维持着镇静，尽量轻松地说：“没事啊，没事的，别放在心上。”
已经上班了，不能两个人同时离岗，冷露声坐着没动，喝光了红糖水。唐恬恬洗手回来看到冷露声还在原地，大呼小叫：“老冷，你快去换裤子，别着凉了。”
冷露声进了无障碍卫生间，费力地脱了鞋，扯了裤子，看到羊毛袜也湿了，又搬着腿脱了羊毛袜，发泄般地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冷露声摸了一下自己的腿，冰冷死寂，他连痉挛都没有，连一点活的神经都没有，他的身体永远安静沉睡着，看不到一丝希望。
冷露声开始找导尿管，突然想起，他刚来的时候，无障碍卫生间是一副快要废弃的样子，但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干净，快要坏掉的设施都换了新的，清洁工具都拿走了，垃圾每半天就会清理一次，他们甚至给洗手台装了个小的即热式热水器，让冷露声有热水洗手……冷露声一边给自己导尿一边哭了起来，他们都知道的，他们都在照顾我的感受。
没有羊毛袜，一条薄薄的警服裤子不知道顶不顶得住，腿当然没感觉，但是这个破身体受了凉很容易生病。冷露声没有在轮椅上穿过裤子，甚至他自己穿裤子的机会都不太多，可这时候也没别的选择。冷露声把腿塞进裤管，在轮椅上小心地调整姿势，提上了裤子。
一出卫生间的门，只见分管内务和静态业务的黄副所长站在门口，见冷露声出来，黄副所长赶紧把冷露声往户籍室推，一边说着：“小冷，你没事吧？赶紧去暖和暖和，午饭别去食堂了，让恬恬带给你，要是不舒服就让小温来接你回去休息，别硬撑啊。”
冷露声觉得心里堵得慌，说：“黄所，我没事的，你忙你的。”
唐恬恬正在办业务，见冷露声进来，赶紧跳起来拿了冷露声的毯子给盖他上，又去拔了正在充电的电热水袋丢给他，说：“自己注意点，别低温烫伤了。”
冷露声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脱羽绒服换警服。唐恬恬一边办着业务一边说：“老冷你别换了，别着凉。”
冷露声动作缓慢地换着衣服：“这里够暖和了。”
来办事的人开着玩笑：“小姑娘，这是你男朋友啊？这么照顾。”
唐恬恬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哪有福气有这么帅的男朋友，这是我们局花呢。好了，您慢走，别落了东西。”
冷露声见唐恬恬已经在用自己用过的杯子喝水了，自己的杯子里又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说：“恬恬，今天谢谢你了。”
唐恬恬毫不在意：“以后不管我犯了什么错都不能记我的仇了啊。”
冷露声觉得好笑：“不会的。围巾我洗过再还给你。”
唐恬恬直接上手拿回了自己的围巾：“又没脏，洗它干什么？”
冷露声不由得感叹：“林森他何德何能追到你啊？”
唐恬恬瞬间定住，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冷露声笑起来：“闪闪姐告诉我的。”
唐恬恬满头黑线：“这方圆一公里内的事就没有闪闪姐不知道的。”
雪很快停了，天气一天天变暖，冷露声还是小小地病了一场，不过没影响工作。他买了个新的杯子送给唐恬恬，唐恬恬没多说什么，收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