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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机场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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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降落了,误差在五分钟内。
  宁恋拖着行李箱迈出舱门,隔着候机大厅四面通透的玻璃,看到熟悉的故地景色。
  埋藏的愁绪被勾起,她不无伤感地在排队安检的长龙旁边驻足,又想起了阔别三年的前妻。
  她和前妻枫蓝烟的分道扬镳,不是一刀两断,而是拖拖拉拉地纠缠了很久很久,把两人都折磨透了。
  三年前的10月13日,决赛失败,她不辞而别,回了妈妈的家,枫蓝烟有来找她。
  她匆忙搬到了别的地方,枫蓝烟又找私家侦探调查她,并且上门堵人。
  “请不要再这么做了。对我和家人的生活是很大的打扰。好聚好散吧,算我恳求你了。”
  宁恋反复地强调。
  但是,警告枫蓝烟是没有用的,擅长装傻的偶像会左耳进右耳出,试图用泪水来感化冷心肠的妻子:
  “回到我身边吧,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改,恋恋你就原谅我吧……”
  说不通道理,宁恋只能一躲再躲。
  导致竞演溃败的重感冒,好转得很慢。她顶着高烧和脚腕的剧痛,换了几次住址,加重了病情。
  在她不省人事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枫蓝烟可能也陪护过她吧。
  她期间也醒来过,但整个人如同踩在云上一样头重脚轻,看什么都白花花一片,也走不了几步路。
  没过多久就会闭着眼躺回病床,根本不知道有谁来过,放在额头上的降温毛巾是妈妈和护士的手笔、还是多管闲事的妻子,她分不清也无心去分清。
  10月21日枫蓝烟的生日,宁恋出院了,在妈妈的劝说下,给枫蓝烟送了项链和蛋糕。
  她送的是紫水晶项链。枫蓝烟的喜好很好懂,挑染了渐变紫的长发,也日常佩戴紫莹莹的美瞳,对紫色的偏爱一目了然。
  如果真的是枫蓝烟关照了病中的她,那这就算是报答了对方的恩情吧。
  “恋恋,我很高兴……你愿意陪我过重要的日子。真的很高兴哦。”
  枫蓝烟接过礼物,以令人心碎的表情,颤抖地对她说。
  开朗乐观的女孩,一向以灿烂的露齿笑示人,宁恋很少见她垂眸落泪的模样。
  只有在提出分手后,才总是见到她或像现在这样欲哭不哭、或不顾形象地放声嚎啕。
  宁恋站在玄关,望着空无一物的地面,避免和她对上视线:
  “我是听妈妈的建议来见你。这是最后一次。断掉吧。我是失败者,不配和你在一起。”
  枫蓝烟骤然提升的音量,让她不用抬头去看也能体会到面前人的急切:
  “没有那种事!为什么要说伤人的话?演出失败,我不在乎的!你是不是误会我嫌弃你呀?我可以自证清白的!你怎么考验我都行!就是别弃我而去……”
  宁恋听着她的话,心里想的是:
  她说得很对。伤人的话是刀子,被戳烂的心则是破碎的玻璃杯,无论如何都拼不成原貌。
  ——所以。
  为什么要明知故犯呢?不觉得全盘肯定粉丝对队友的辱骂,很刺痛人心吗?
  只有一个可能,她的肯定发自内心,并且认为只是实话实说,不至于伤到谁的脆弱心灵吧。
  想到这里,宁恋自嘲地笑:
  “不,你很在乎宝贵的机会从指尖流失。不用勉强自己说违心话。我不介意你据实以告。”
  “恋恋……”
  “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宁恋转身向外面走,反手代替她把门关好。
  她想,人各有命,随她去吧。在同人世界自己只是小角色,就不要参与女主和女二的感情戏了吧。
  同人作品中写道:
  [当众指出宁恋问题的常娇,点醒了枫蓝烟,也借着帮她摆脱渣女纠缠的契机,一点一点和她加深联系。]
  “渣女”描述的还能是谁呢?
  [不想当介入他人感情的恶人。]
  宁恋对自己说。
  失去主角光环的她微不足道,也不配作恶多端。
  这也是神明,或者说世界意识的意思吧。
  预知梦后宁恋有思考过,是否存在着两个立场相反的神明呢?一个是原著的,一个是同人的。
  支持常娇的同人之神占上风,有可能是祂降下神谕,命跳梁小丑不要多给自己加戏。
  同样,另一个遭受无妄之灾的原著之神,在无力回天的状态下,不也有可能不痛不痒地托一个梦,告诫原女主别和常娇对着干吗?
  如果是原著之神出于无奈,对宁恋剧透,不求她挽回原本的剧情线,只求她保住小命。
  那再不配合,宁恋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这只是宁恋对神的擅自揣测。
  事实并非两种情况中的任意一种,她也不会意外。
  姑且就让她这么想吧。
  怎样都无所谓了。
  怪力乱神之事,她无从对外人谈起。
  枫蓝烟不知情,就死缠烂打不肯放弃,走不通她这条路,就去缠着宁母说和。
  宁母曾经把枫蓝烟当第二个女儿看待,什么好吃好喝都有她一份,天冷天热都会想着给她添衣减衣。
  出于对宁恋意愿的尊重,决赛之后,宁母却再没有主动和枫蓝烟联系过了,遇到她来访也会不失礼貌地婉拒她的入内。
  [蓝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屡次登门,时间久了妈妈会不胜其烦的。]
  宁恋不想扰乱母亲的清净,也不想再和枫蓝烟藕断丝连,索性出了国,一了百了,只寄回来一纸离婚协议书。
  没了宁恋,K.A.解散了。
  枫蓝烟还在以单人身份活跃,事业蒸蒸日上。
  大明星托四通八达的人脉,给国外的无名小卒寄信,封面是四个醒目的大字[等你回家]。宁恋没有拆开。
  后面没再寄过信了,枫蓝烟把填好的离婚协议书拜托中间人捎了过来,背面写着一句话[放你自由]。
  [是我放你自由了。]
  宁恋想。
  她不求前妻知晓她的苦心,也不求对方感激。生命中正确的人另有其人,不是她,枫蓝烟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中间人姜乐怀着挑事之心刺激她:
  “不后悔吗?你老婆死心了哦,说不定马上就会另寻新欢哦。”
  宁恋意简言赅地表示:
  “假惺惺。”
  是在讽刺千里而来的堂姐姜乐,也是在评价远在天边的枫蓝烟。
  枫蓝烟在国内,受到剧情之力的影响,应该在和常娇不清不楚吧。
  脚踏两条船还能厚颜无耻地说出“放你自由”,好像很委屈似的,明明真正的受害者都没说什么。
  “喂,你在说我吗?对姐姐好不恭敬啊。”
  姜乐柳眉高挑,对叛逆的堂妹颇有微词。
  宁恋冷冰冰地冲她道:
  “别装了。只是在看笑话的人,不要装出一副知心姐姐范。那个人……我也不喜欢她对我假装深情。”
  姜乐就是那段时期对枫蓝烟留下深刻印象的吧。后来会在电话里对宁恋一口一个“你老婆”,也是情理之中了。
  *
  伤感褪去得很快。
  故地重游,是很有感触。
  习惯了痛到麻木的宁恋,却已心如止水,再大的波折都只会激起微小的涟漪了。
  关于死去的母亲,她也心神不属地呢喃:
  “妈妈也是虚构的人物,应该能在某个活人去不了的地方,过上悠闲的日子吧。”
  就这样自顾自地给逝去的灵魂安排了一条不错的出路。
  小说里都有神明了。
  天堂也是存在的吧?
  她笑了一下,意味不明的,也是很浅淡的。
  眼角余光瞥到衣衫破烂的阿婆,她走过安检,摸出钱包,将两张红钞票递给正窝在大厅一角乞讨的对方。
  阿婆高兴地指挥小孙女弯腰道谢:
  “囡囡,来给好心姐姐鞠个躬,说两句吉祥话呀。好心人您听着,我们没什么能给您的,就送您两句话图个吉利顺耳!”
  宁恋摸了摸女孩的头,多给了她几张票子,轻声细语道:
  “吉祥话,请说给我母亲听吧。”
  “祝大姐姐的母亲天天开心!事事顺利!吃好喝好没有烦恼!”
  女孩很会来事,从善如流地祝愿了一大堆,小嘴叭叭的,话说得比竹筒倒豆子还快还脆。
  “谢谢你,妈妈九泉之下听到,会感谢你的。”
  宁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婆孙两人愣在当场。
  把无关路人吓到,宁恋却没事人似的,拖着箱子飘然离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到了机场门口,她兴致未消,又在便利店换了一点硬币,投进喷泉的许愿池为妈妈祈福。
  心痛来势凶猛,去得也快。
  妈妈的死只造成了她一时半刻的崩溃。
  她又变回了最初的空心人,不怎么哭,不怎么笑。
  预知梦毁了她,也让她新生,塞翁失马焉知好坏?
  “叮铃咣当……”
  硬币和池子碰撞的声音很好听。
  宁恋投了一个,再投一个,直到两手空空,才提上行李,告别此地。
  一回头,映入眼帘了一张熟面孔,她呆了一呆,千愁万绪重新涌回心尖。
  是枫蓝烟……
  是她久未相见的前妻。
  在寻常的早晨,阳光洒在大地,蓦然回首那人就在身后,她们四目相对。
  宁恋是惊讶的。
  但她也空空落落,缺乏特殊的感想。她在等对面先开口。
  相顾无言,枫蓝烟只是泪光盈盈地凝望她。
  既然没话说,就不要说了吧。
  彼此已成陌路人,各走各的阳关道,也好。
  宁恋转过头,迈开脚,作势欲往路旁打车。
  枫蓝烟急忙叫住她,揩揩眼角,一字一哽咽地问:
  “你回来了……还会走吗?”
  “不走了。”
  交流欲很淡薄,有些排斥对话,宁恋没有向后望去。
  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这当成一场虚无的白日梦,对故人视而不见。
  “太好了!”
  枫蓝烟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
  不用侧过身去,宁恋就听得到她的动静,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不沉稳。
  她握紧行李箱的把手,手背露出青筋。心脏在加速跳动。这不是她期待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