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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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铃声响起，江羁收拾好书包，准备去图书馆还掉之前借的《天体物理导论》，再借两本化学竞赛的参考书。他习惯性地走教学楼侧面的小楼梯，这里人少。
刚走下几级台阶，就听到下面传来刻意提高的说话声。
“衍哥，你说这物理题怎么这么难啊！我都研究一下午了！”是周屿的声音，带着夸张的苦恼。
“哪里不会？我看看。”季昭衍的声音接着响起，听起来倒是挺自然。
江羁的脚步顿住，停在楼梯转角处，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下面平台的情况。周屿和季昭衍并排站着，周屿手里拿着本物理练习册，正指着上面一道题。而季昭衍……他的姿态看似在讲题，但眼神却时不时飘向楼梯上方，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等待和……算计？
江羁的眉头瞬间拧紧。
又是他们。
这种“偶遇”，从食堂到楼梯间，频率高得令人厌烦。他之前只是觉得烦，懒得深究。但此刻，看着季昭衍那游刃有余却又暗含目的性的姿态，一个清晰的念头撞进他的脑海——
季昭衍在帮周屿追他。
这个认知让江羁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极其反感的情绪。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他讨厌被算计，讨厌被当成一个需要被“攻克”的目标，讨厌这种带着虚假面具的接近。周屿那些笨拙的示好，季昭衍那些看似自然的“帮忙”和“交流”，此刻在他眼里都变成了精心设计的表演。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下面的两个人。
周屿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题目，季昭衍似乎终于“察觉”到上方的视线，抬起头，正好对上江羁冰冷审视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洞悉一切的嘲讽和疏离。
季昭衍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装的镇定。他甚至还试图扯出一个惯有的、懒散的笑容。
江羁看着他脸上那细微的变化，心里冷笑一声。
装，继续装。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走下去，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像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
周屿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顺着季昭衍的视线抬头，看到江羁的瞬间，脸“唰”地白了，手里的练习册差点掉在地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江羁收回目光，仿佛只是看到了什么无关紧要又令人厌烦的东西。他转过身，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沿着原路返回，从另一侧的楼梯离开了。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清晰回响，每一步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和拒绝。
直到江羁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周屿才哆哆嗦嗦地开口：“衍……衍哥……他是不是……知道了？”
季昭衍看着江羁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脸上惯有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被看穿的狼狈，有一丝懊恼。
他原本以为这场“助攻”只是兄弟间的一场玩笑，他甚至可以从中找到一点观察江羁的乐趣。但刚才江羁那个眼神，像一盆冰水，将他彻底浇醒。
那眼神明确地告诉他：我看穿你了，而且，我很讨厌。
“大概吧。”季昭衍的声音有些发沉。他低头看了看周屿手里那本练习册，突然觉得这一切索然无味。
“那……那怎么办？”周屿哭丧着脸。
季昭衍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还能怎么办？以后……别再搞这种小动作了。”
他第一次觉得，帮兄弟追人这件事，变得如此让人……提不起劲。
而此刻，已经走到图书馆门口的江羁，心情同样不平静。他讨厌这种被当成猎物般算计的感觉。季昭衍和周屿，在他心里的印象分，直接跌到了谷底。
尤其是季昭衍，那个看起来潇洒不羁的人，原来也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图书馆厚重的玻璃门，将外面那些令人烦躁的人和事，暂时关在身后。
现在，只有这些沉默的书籍和亟待解决的难题，才不会欺骗他。
下午第四节课是自习。教室里很安静，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翻书的声音。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江羁摊开的化学练习册上投下一块温暖的光斑。
他正在研究一道关于反应机理的题目。题目描述了一种不常见的催化剂，过程有些绕。他习惯性地用笔尾轻轻敲着下巴，目光落在题目上，却没有焦点。
他想起了初中时那个破旧的实验室。化学老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总爱用搪瓷杯泡浓茶。有一次做萃取实验，他不小心打翻了分液漏斗，刺鼻的乙酸乙酯味道弥漫开来，老头没骂他，只是慢悠悠地走过来，一边收拾一边说：“做化学啊，手要稳，心要静。你看这液体，看着混在一起，给它时间，自己就分清楚了。”
江羁看着练习册上复杂的分子式，那些碳链、官能团仿佛在纸上活了过来，缓慢地断裂、重组。他试着在脑海里模拟这个过程，想象电子如何转移，键能如何变化。
前排的李丽转过身，小声问他借涂改带。他头也没抬，从笔袋里摸出来递过去。李丽轻声道谢，他“嗯”了一声，目光始终没离开那道题。
窗外的梧桐树上，最后几片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他看着叶子飘落的轨迹，忽然想到，化学反应中的过渡态，大概也是这样短暂而不稳定的存在。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很有趣。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势能图，标记出那个稍纵即逝的峰顶。
“羁哥，”王磊用气音叫他，“放学去小卖部不？新到了薯片。”
江羁摇摇头，笔尖在纸上点了点，示意自己还在做题。
王磊悻悻地转回去，拆了包饼干，咔嚓咔嚓地吃起来。
江羁闻到饼干的奶香味，突然觉得有点饿。他想起早上小姨塞给他的那个馒头，硬邦邦的，就着白开水吃了。小姨昨晚又加班到很晚，眼下的乌青很重。
他把这个念头压下去，重新专注于眼前的题目。那些分子式不再冰冷，它们在他眼里变成了有生命的东西，在遵循着某种看不见的规律舞蹈。
终于，他找到了关键。不是靠公式，而是靠一种直觉——就像下棋时能预判几步之后的局面。他在草稿纸上写下最后一步推导，轻轻放下了笔。
这时他才发现，教室里的光线已经变得昏黄。夕阳西沉，给课桌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他收拾好书包，把练习册塞进去。走出教室时，他看见季昭衍还在座位上，对着物理卷子皱眉。周屿在旁边说着什么，季昭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江羁面无表情地从后门离开。楼梯间里很安静，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他想起那道化学题，想起初中实验室的味道，想起小姨疲惫的脸。
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在这一刻奇妙地串联起来。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但至少此刻，解开一道难题的满足感是真实的。
走到一楼，他看见宣传栏里贴着的化学竞赛通知。红色的纸张在暮色中依然醒目。
他驻足看了几秒，然后转身走向食堂。今晚的麻辣烫窗口，应该不用排太长的队。